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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剿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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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静姝道,“早先便知道此次出行会不顺利,我怎么可能不做出准备?外围的麻袋里装的通通是细沙,遇到火也不会烧起来,正好防了杨行健一手。”
沈询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心机,只是,“若是如此,粮车数量不变,岂不是赈粮会减少?”
原静姝似笑非笑,“沈大人以为皇上下放了多少赈粮?”她叹了口气,“对外说是五千石,可实际上不过四千多石,户部尚书说这还是东挪西凑过来的,再多是没有了。宁州共有十城,有旱情的城池已过半数,再加上周边的乡镇,算起来也有近百万人。这些粮食看着多,但是仔细算一算,平均分到人头上,哪里够?无非是杯水车薪。沈大人以为皇上派我们来只是为了分派赈粮么?若是不能解决了大旱之后的问题,我们就算是安全回到了都城,只怕也会被朝臣弹劾,估计最后还是要让我们来收拾这烂摊子。”
沈询本就有了些想法,听到原静姝开陈公布的说出来,还是有种头疼的感觉。宁州的事情对于如今的两人来说,就是缠在身上的蛛网,不解决了是不行的。
原静姝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拍额头,道,“对了,抓到的那些杀手呢?让人看着了没?”
沈询道,“派了人看守,现在去看看吧。”
原静姝见这边的事情都快处理好了,也不用她插手,遂点头,“也好。”
来的杀手共有十个人,除了三个人是去杀原静姝的,其余七人都是冲着沈询去的。当先一人已被沈询杀死,还剩下九人,可是原静姝和沈询赶到之时,只剩下了两个。
这两人并非不像自尽,只是比其他人慢了一步,被看守的人卸掉了下巴,想要咬开牙缝中毒囊的举动也做不到了。原静姝看到时,只见二人涎水横流,看起来分外狼狈。
身为女子她很爱干净,看到这一幕,不自觉的嫌弃了一下。只是嫌弃归嫌弃,话还是要问的,她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两人并没回答,但原静姝心中早有人选,又问道,“你们可是杨家的死士?还是江家的走狗?”
沈询打断了她,“不必问了,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杀手,他们自有一套原则,不会泄露雇主的信息,否则今后就难做生意了。”
原静姝惊讶,“江湖上的人?竟然还有有关朝廷的生意么?”
沈询道,“只是比较少而已,并非没有。江湖上豢养杀手的组织很多,他们一般不会和朝堂扯上关系,但若是佣金不错,目标又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偶尔也会接接这样的单子。”
原静姝抬头看他,“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沈询但笑不语,表情莫测。
原静姝却没有追问下去,她向来有自知之明,别人不想说的话,她不会去逼迫。何况,沈询所说的事若继续深究,恐怕并不是凭她的身份可以知道的。
她回到原来的话题,“那这两个人就没用的是么?”
沈询点头,向看守的人道,“拖出去处理了。”这个处理是何意,是个人都知道。
原静姝等了一会儿,觉得外面已经处理完了,才和沈询告辞,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此时帐篷中已经被收拾好了,仿佛从未有一个人曾死在这里。
原静姝静静坐在床上,忽而嘴角弯了一下。
想当初她还会因一位小宫女的死而落泪,可如今她却可以面不改色的看着那么多的生命消逝在自己的面前,甚至会自己下令杀死对手。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肌肤细腻,掌心莹白,可她却觉得上面布满了血腥,怎样都洗不干净。
另一厢,夏戈率领手下兵将前往宁州,准备剿匪。他与原静姝不同,无需顾虑太多,何况,既然是剿匪,自然要有匪可剿,临近崇州的三城旱情不重,如今仍是政令通明。他绕道徐州进入灾情比较严重的重城,在附近的山上便捣灭了一个山贼窝。
那山贼头子看起来便凶神恶煞,身材魁梧,一条极深的刀疤由左眼延至下颌,眼中布满猩红,手段狠辣。这批人不算多,也就二百多人,但却让他伤亡近三百人,看起来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以军纪严明,以少敌多的夏家军而言,这可是极不光彩的战绩。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竟打得他们有些狼狈,若不是夏戈见势不好,一招将那山贼头子的头颅砍下,只怕伤亡的人数还要增加。
夏戈收兵后便罚了带兵的将领,那人也知晓自己今日轻敌急功冒进了,一声不吭的受了二十军棍。施行军法的小兵可不管棍下的人官衔是否比自己大,接了命令只管打便是,一点水都不放。等到二十棍打完,那人连马上站起都做不到,还是缓了一会才慢慢起了身,挪回了军帐。
这日,夏戈带着手下继续前进,正看到了大片田地。说是田地,不过是看着像罢了,此时那地上真正是寸草不生。土地干裂,如同老人脸上的皱纹,竟是连大块相连的地都寻不见,此时本应是绿意融融的时节,却只见一片焦黄。放眼望去,尽是焦土。
夏戈一夹马腹,向前跑去,不多时便看到村落的模样。看起来并不大,住了几十户人家,大多是木屋,由茅草盖的顶,大门上的春联还是半新的,却没有人气。已是晌午,竟是连炊烟都看不见。
待得走进了便可清楚地看见,家家户户院子里空无一物。夏戈往村头的水井中一看,近十米的井中也几近干涸,井下只余潮湿的淤泥了。
后面的几个粮仓中也被劫掠一空,一粒米都没剩下,连老鼠都不见。夏戈看着这般光景,深深地皱起了眉。看样子,整个村子的人都逃难去了。
一路南行,越往南,土地越干裂,即使遇见了百姓,也大多是拖家带口往北跑的。脸色蜡黄,从眼神中透出疲惫,如同行尸走肉,仿佛活着,不过是因为还未死去。希望?未来?在他们的眼中全然不见。
饿殍满地,遍路尸骸。
书中描写的情景如此鲜明的呈现在眼前。
夏戈看着眼前的景象,却只能垂下眼帘。他身为将军,职责是剿匪,并非安抚难民。他也想为他们留下粮食,可是越往前走,后勤补给越困难,他手下还带着数千士兵,若是将粮食留下,这些士兵又该吃什么?百姓是人,兵将也是人,凭什么要让士兵将自己的口粮省下给这些难民呢?
他只能将赈灾施粮的希望寄予到朝廷所派的官员身上,也因此,一路上他真正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凡是被他遇见的贼寇绝不放跑一人。
因着宁州大旱,走投无路之下才落草为寇,这样的人自然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趁火打劫。见因旱情百姓大乱,政令不通,遂跑出来与流氓地痞相勾结,打家劫舍,更有甚者杀人掠货,大发不义财。遇到这样的,夏戈绝不手软。
他长相冷峻,年轻有为,但满身煞气,寻常人等在他面前都不敢说话,路上遇见的逃难百姓也不少,但一看见他们身穿甲胄,弯刀在侧,哪里还敢上前?都是连忙避到旁边去的。
好在他手下有一谋士,不说他的心思如何,但看气质便温文尔雅,就由他上前询问这些百姓,哪里有贼寇作乱。
他们一路行来,虽也有斥候,但总不如当地人了解。逃难的百姓一听是来剿匪的,当然是欣喜万分,即使要逃到别的地方去,他们也怕路上有劫匪。便有好心的人指点,哪里哪里有贼人,共有多少人,抢掠了多少东西。他们便按着话中的信息前往,等着将贼人剿灭,他们也无法将东西带走,就有许多百姓上前将东西一抢而散。
夏戈既无法将粮食留下,自然不能让手下阻拦这些百姓,好在百姓对军队有天生的恐惧感,没人敢扑到他们身上。
看着这些百姓混乱的抢夺着,夏戈默默地率领手下离开,继续下一个目标。
他十三岁开始便到军中演练,三年间凭着自己到了如今的地位,手下的士兵一开始将他当成来耍玩的贵族子弟,也曾刁难过他,但这些困难都被他踩在脚下。
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子,当初他曾流落民间,什么苦没吃过?都城中的贫困人家他也见过,但是却是第一次见到逃难的人。
中原人向来安土重迁,若不是实在过不下去,是不会背井离乡到别处去的。尽管都城中也有乞丐流民,但是毕竟是天子脚下,治安比别处要好。而这些人颠沛流离,一路上千难万险,能否否到达目的地还是未知数。有些人是北上投靠亲戚,更多的人不过是为了远离旱灾才离开故土,他们连自己何时停下都不清楚。
他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的流民,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所思所想实在是狭隘极了。真正需要他保护的不是皇帝,不是社稷,而是这片土地的万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