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找不找狗，这是个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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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潮水般汹涌而来匆匆退去，浪涛没入海平面，什么也没留下。四点多钟，凯瑟琳醒来了，她忘掉了梦的细节，那剧烈悲伤带来的酸味还充斥在鼻腔和胸口，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有眼泪鼻涕的味道，可她为什么哭呢？说不清楚。
为条狗？
似乎有些可笑。狗和人不一样，狗温顺，狗忠诚，狗讲恩义，忘恩负义的人永远比忘恩负义的狗多。狗可爱，身上的毛发细密柔软，四只小爪子上的肉垫都软乎乎，摸上去比粗粝的手掌舒服。可这些都不能成为她对条狗恋恋不忘的正当理由。更何况她养的那狗很丑，比堂吉诃德的老马还瘦，浑身长毛纠结肮脏，一只眼睛眼病，耳朵里藏满耳螨。她养的那条狗也不算忠诚，她是为了安全才收留了他，可那狗不但弱到打不过隔壁的畜生，还反口咬了她一口。要不是这家伙在她家随地大小便，就冲这德行，她或许还会怀疑那狗是个阿尼马格斯。
可她偏怀念那条狗。她养的猫头鹰很蠢，蠢到离人太远，而身边的人又无法完全获得她的信任，便只好和条聪明的狗交流了。狗扮演了密友的角色，恰恰是她需要的那种万事被她掌控，不会张口，只能够任由她摆布的朋友。
凯瑟琳从不反思她在为人上是否缺少真诚，也没有考虑过她是否缺少对他人的信任，才会长时间地陷入孤独，以至于轻易地把自己捡来的动物当成感情寄托。她压根就不承认自己对动物会产生超过普通水准的感情。从床底下拿出一本弗洛伊德，她随便翻了几页，脑子里不合时宜地蹦出了纳博科夫对弗洛伊德的评价：弗洛伊德的信仰导致了危险的伦理后果，比如一个满脑子只有寄生虫之类东西的令人恶心的谋杀犯受到轻判，因他母亲在他小时候过于经常打他屁股或者打得太少——怎么说都成。
她笑了出来，又把那本书扔到地板上，硬纸壳撞到柔软的地毯，发出一声闷闷的撞击声。
她不想找任何人倾诉，事实上，自从那狗离开，她唯一的的倾诉对象已经没了。她宁愿自己找书，逐字逐句地阅读那些佶屈聱牙的句子，都不愿意和其他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小伙子小姑娘一样，对着自己的伙伴大倒苦水。
远方天色发灰，金星还亮，月光却黯淡了。天边一缕白光浮现，黎明女神用粉红色的指尖掀开黑夜的幕布，没一会儿，那一丝丝白光就长成一片，一片片的光相接，照亮苍穹。天亮了。肚子有些饿，她想起现在不用自己做早餐，学校有现成的。离开霍格沃茨一月有余，她有点想念学校的燕麦片和橘皮酱。如果可以，她现在还想吃炸鸡，可炸鸡到午餐才会有。
洗漱完毕后，她粗暴地拎起地板上的《梦的解析》，书页被重力拉扯得哗啦啦散开，一张照片掉了出来。她将之拾起，吹去不存在的灰尘。她的房间一直都很干净。
正对着她的是照片的背面，上面写着：爱德华和让娜，1995年，12月15日。
正面的女士发髻精巧，戴一对珍珠耳环，衣着虽不华贵，却别致得体。让娜有一双大而细长的眼睛，眼角向上翘，灵气从眼角的睫毛尖尖里溢出来；嘴唇稍嫌薄，但温和沉静，着实可亲。这女人是美的，她的气韵为容貌增光，可她身边的男人比她更美。爱德华拥有上古史诗中被诸神精心铸造样的容貌，在黑白色的照片里都可以发光。
这本书的上一位主人是爱德华，她死在她亲生父亲手下的外祖父。
斯莱特林的寝室在黑湖底下，没有窗户，终日潮湿憋闷。在地窖里，连空气都凝滞了，她偏偏被一阵凉风打脚底吹上来。
她一定不是为了那条狗哭的，那条狗，就是一条狗——值得吗？
不过是条狗而已。
她应该是梦见了其他东西吧。
凯瑟琳跌坐到床铺边缘。
眼看天越来越亮，太阳也露面了，不能再耽搁在瞎想里。凯瑟琳不想迟到，罗恩和哈利倒是经常在开学的时候迟到，可他们的院长是严肃但是有趣的麦格教授，而管着她的是那位斯内普先生。
想到斯内普先生那张令人憎恶的脸，她立马振奋了起来。
第一节课是魔法史，还是一如既往地乏善可陈。宾斯絮絮叨叨的声音令人昏沉，他都没有想过在开学的第一天做出点新花样。
“关于假期作业，为什么中世纪的猎巫运动对巫师没有影响，我在已经布置过论文了。麻瓜们在一段时间内对巫师非常排斥，他们四处抓捕女巫，把他们认定的女巫送上火刑架，可实际上几乎所有巫师都会一个叫做冻火咒的魔法……这些事我讲过。关于麻瓜为什么会这么愚蠢……”
凯瑟琳不像赫敏。赫敏在全校公认的最无聊的魔法史课上也不会做小动作，她就没怎么听过这门课。正巧，她昨晚没睡好，不抓住这个机会补觉才怪。
她梦到了猎巫。一大群中世纪打扮的农夫围着一个又丑又老的婆子，正商量着怎么把那个老女人烧死。离她最近的一个中年人正在低声嘟囔着什么，她仿佛可以闻到他口里的口臭。混蛋，中世纪的英国人都不刷牙。
不过这些麻瓜一点也不蠢。猎巫运动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巫师，所谓猎巫，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借口，一个乔装打扮的噱头。中世纪宗教裁判所最为猖獗的岁月里，一旦哪个地方遭逢天灾，或粮食歉收，或瘟疫肆虐，便随便抓个独居的孤寡老婆子，烧死她，然后众人拍手称快，因为这没生育价值的老女人也要吃饭，杀她一个，就节约出一口粮。多么划算的买卖！反正那个老婆子孤苦无依，活着还嫌碍眼!
她在爱德华的书上看到过。
爱德华，又是爱德华，她亲爱的外祖父，虽然她从未见过她，可这死不瞑目的幽灵将她缠绕。让娜一直让她看书，不断看书，看爱德华留下的书。她翻开一本外祖父的笔记，纸页上的勾划干净利落，好像寄宿有灵魂。她看过很多书，奇怪地是让娜从不允许她看外祖父的遗物和课本以外的东西。后来看爱德华的书也成了习惯。
“哦，凯瑟琳，你知道吗？下节课的保护神奇生物的老师，就是那个又蠢又脏的海格！”
下课铃刚响，凯瑟琳逃命似地冲出教室，落在她身后的奥斯顿穆尔赛伯还尝试着叫住她，和她搭话，这让她的脚步又加快了些。
去年，前任黑魔法防御课教授洛哈特先生主办了一次给暗恋的人传情书的活动，他不知从哪招聘来一群丑陋古怪的精灵，戴着爱神翅膀，到处抓学生，在他们面前朗诵情书。奥斯顿趁着那个当口给她写了封信，她就这样成了一周内的笑料之一。幸好哈利帮她分担了部分火力，救世主收情书比一个普普通通的优等生被示爱劲爆得多。
周围的同学对奥斯顿的做法见怪不怪，几个斯莱特林的女孩子吃吃笑着从背后指指点点，看上去毫无家教。其中潘西的声音最刺耳：
“嗨！他好歹是个纯血！”
潘西丑得像条哈巴狗，不知为何疯狂迷恋有一张寡味的苍白小尖脸的马尔福，同时攻击起同性来不留余地。只要她发现哪个女孩比她好一丁点，便毁谤她，妒忌她。要不是马尔福和她都不怎么好看，只怕就是麻瓜校园里舞会皇后的翻版吧。
凯瑟琳没睬奥斯顿，她把潘西一伙不算悄悄话的悄悄话当成耳边风，走得比跑还快，为了把奥斯顿和那些流言蜚语都甩后面。
“嗨！凯瑟琳！”
奥斯顿在她身后大叫。
“叫我门罗。”
她头也没回走了。
奥斯顿故作潇洒，学《女巫周刊》上男模的样子把眼睛眯起，这让他的鱼泡眼看上去更小。
凯瑟琳第一个抵达海格的小木屋，这门课程在室外教授，的确是海格的风格。
小木屋坐落于禁林边缘，和分界线一样，一边是师生住宿的霍格沃茨城堡，另一边是一望无垠的禁林。凯瑟琳偏好于傍晚待在塔楼上向下眺望。禁林向远方延伸，一望无垠，她的思绪也跟那片神秘的深绿走了，从近到远，一直看到在视野范围内的密林和晚霞交织的边缘，她好像也可以暂时从生活抽离，随所见远去，升入霞光中了。
海格站在小屋门口。他不断地搓揉双手，胡子似乎经过了精心打理，可还是乱糟糟的。再明白不过，他对他代的第一堂课期待又紧张。
“恭喜你，海格，”凯瑟琳走上前去，“如愿以偿。我刚来霍格沃茨那年你偷偷在房里养了个小宠物，那时我就想没准你适合当个神奇生物课的教授。今天居然成真了。你也完成了多年来的心愿，再好不过。”
海格张口结舌，他显得更加紧张了，很明显，他不擅长应付言辞熟稔的祝贺。半分钟后，他才抽了一下鼻子，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这还多亏了你，还有哈利他们。天哪、我我——”
他哽咽了老半天。
“这周末你一定要到我这里来，我有太妃糖。”
事实上，海格制作的食物足以令人退避三舍。也许是体内一半属于巨人的血导致的，他的口味和普通人不一样。无论是赫敏、罗恩还是哈利，他们和海格那样要好，提起这位混血巨人的太妃糖还会皱眉头。凯瑟琳为了礼貌倒是每次都吃一点。
凯瑟琳不担心自己的消化系统。她的生命力出奇地旺盛，像个人形肿瘤。
“谢谢你，海格——教授，”她故意把“教授”那个词调皮地拉得老长，“我昨天本来就想去祝贺你的，不过，啊，抱歉，昨天我身体突然不舒服。”
“没关系，没关系。”他连连摆手。
“海格，”凯瑟琳突然问道，“你知道狗这种生物养多久会认主吗？“
“你养了条狗？”海格欣喜地反问。他养了条叫牙牙的宠物狗，而在巫师里狗没有猫吃香。他很难找到一个同盟。
“不，我只是随便问问，”凯瑟琳说，她习惯性撒谎，“我假期里随便喂了条流浪狗，那狗很粘我。”
“这样啊。”海格有些失望地叹息。
凯瑟琳学着邓布利多的样子眨眨眼睛。
“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狗这种生物最忠诚，”海格道，用他的奇怪口音。“你几乎找不到一种比狗更加忠诚的生物了。狗就和小孩子一样，只要你给它一口吃的，它对你死心塌地。你知道，牙牙是个懦夫，可他还护主呢。”
“嗯，”凯瑟琳有些迟疑地哼了一声，“其实那条流浪狗咬了我一口。”
“那应该是它太紧张了，你对它凶吗？”
“它咬我的前一天我打了它。”
海格一脸了然道：“那就难怪了。如果是流浪狗，那一定是吃过很多苦头的，比较敏感。或许它咬了你后比你还难受呢。”
身后的人声越来越近，斯莱特林那一大群接近了，他们的交谈也到此中止。
马尔福那一伙的笑声从身后传来，他们正为刚刚奥斯顿干的事乐着呢。
凯瑟琳恨恨地祝愿马尔福出事，他这么一副嚣张又幸灾乐祸的样子活该掉进弗洛伯毛虫的窝里。她不介意暗算这个混小子。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找不找狗，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