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掌飞的欢喜与哀愁》尘夜

17、第十六章 豪爽男儿

　　才走出没几步远，忽听背后一声大喝：“抓贼啊！”就跟平地一声惊雷，人群刹那骚动起来。本就摩肩接踵的街市之上，人群互相推搡踩踏，不多时便传来不绝于耳的“哎哟哎哟”的呻吟声。
　　飞到半空的白菜帮子，泼翻了的馄饨锅子，更加剧了事态，提放着被杂物砸到或是被开水泼到的人群四处闪避逃窜着，使得街市更趋混乱。在混乱之中，一个小个子的男人蛮横地撞开人群，不要命了一般地冲过来。
　　衣掌飞正被沿街一个旧书摊所吸引，专心致志翻阅一本名为《镇元秘笈》的旧书，对周遭一切根本不闻不问，萧扬也就由得他去，自己喜滋滋地立在一旁，反复端详修长手指上戴着的那枚玉指环。萧壮壮左右看看，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很乖觉地闪到街边，不一会便对着身旁红亮亮的冰糖葫芦留起口水来，以至于压根未曾留意到不知何时，一个从天而降的物事飞到了自己的怀里。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一股突至的劲风几乎冲撞到脸面的时候。萧壮壮从小跟着萧扬习武，精巧的招式并不擅长，但因一身天赋神力，取长补短，自刚猛招数之上颇有建树，此时面临突袭，虽则后知后觉，却也心知要是这么给搠一下，必是非死即伤了，眼见再要闪躲已是来不及，正待催动内力，来个硬碰硬，却听空中“嘡”的一声，劲风偏了一偏，擦着萧壮壮的右颊险险划过去，萧壮壮顿感右颊一麻，随即便火辣辣地疼痛起来，用手一摸，却是一手赤红，方知已然从嘴角到腮部划开一条好几寸的口子，皮肉翻裂，瞬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那一边，萧扬踏街而出，手里攥着根断裂的木柄，乌发飞扬，横眉怒目，叱道：“是哪个不长眼睛的，连我的人都敢动！”一句话，周围皆作鸟兽散，只一个光着膀子显见是打铁的汉子，立在一旁看着自己忽然空了的双手，木木呆呆，不及动作。
　　那忽来袭击的人吃了萧扬的一下，却是一个旋身，就着来势翻了几翻，便稳稳立住。抬起头来，竟是一个眉目俊朗的潇洒青年，身形修长，气宇轩昂，一张好似描尽了三春旭日的可爱娃娃脸，却提了一根通体绞缠了褐色布条的丈余长棍，立在那边，不怒而威。
　　他看看萧扬，又看看深深钉入地中的那块铁疙瘩，片刻，脸上浮出赞叹表情来，嘴里连道：“妙，真是妙！好一身功夫，怎的不报效祖国，却学人做个毛贼！”言毕，微微摇头，似是可惜。
　　萧扬皱眉：“你说谁是毛贼？”
　　那青年便手指着萧壮壮，大声道：“你们串通一气，偷了那妇人的东西，怎的还要赖账不承认么？”
　　萧壮壮看那青年指自己，木楞楞看自己怀里，却发现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蓝布锦囊，翻过来一倒，“铃铃”掉出三四个细银镯子来，立时傻眼了，忙不迭地喊：“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哪来的！”说着，把那些镯子慌慌张张地装回去，往青年那里丢，“不是我的，还给你！”
　　那青年待要伸手去接，半空中却倏尔窜过一道人影，萧扬单手截了锦囊，潇潇洒洒落地，慢声细语道：“壮壮，教过你多少次，怎的还是如此大意，别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你只知别个说要捉贼，岂知人家就不是贼喊捉贼？”明着教训萧壮壮，暗着却是讽刺那青年。
　　果然，那青年听言，秀气眉头立马蹙起来，厉声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
　　萧扬冷笑：“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罢了。”
　　青年的眸子沉了一下，环视左右道：“各位乡亲父老，刀枪无眼，请退开些，倘或伤了，杨某可概不负责。”言毕，揪住棍尾布条一端，猛地一扯，布条层层剥落，却露出一柄威风凛凛簪缨钩镰枪来，枪顶一抹烂银，日光之下，分外夺目，显是动了真章。
　　萧扬不慌不忙，将手中蓝色锦囊上下抛着玩，口中轻道：“有本事，便来取吧。”言毕，却是身形一闪，已然失去踪影。
　　萧扬使得这一套乃是衍生自五行八卦的“乾坤迷踪换形步”，步生八八六十四种变化，又有正反两式，互异互换，变化无穷。世自有人识周易，通八卦，亦有人精轻功，擅迷术，然两者通达而精练者，万中无一。萧扬博闻强记，心思敏锐，又兼身形轻巧迅捷，刚巧能将这套步法的最精妙之处发挥得淋漓尽致，远攻近取，进退自如。那华山上的黑衣人当日便是吃的这套步法的亏，然当日萧扬所使的不过是取其中一部分，结合天罡斗转之变，名曰“三十六天罡迷形步”的步法，今日却是存心取胜，便将全身本领都拿了出来，一时之间，但见场内衣袂翩飞，却是端端不见人影。
　　那青年教萧扬戏耍，忽而左肩一下，忽而右颊一下，忽而这边教他踢了一脚，忽而那厢又给他拍了一掌，一个骨碌摔出去几丈。那方才逃脱的村民有些个胆大，又回头站得远远地看好戏，此刻见他落了下风，便吵吵闹闹着起哄喝倒彩。
　　萧扬这边亦是心内得意，自认已经占了上风，却丝毫不肯懈怠，自是要完胜对方才不负刚才吃他侮做“毛贼”之耻。
　　那青年被萧扬折腾，远近又都是些喝倒彩的声音，本该狼狈不堪，却丝毫不见动摇，东一翻西一滚，扑了满身的尘土，却是一倒地，立刻又跳将起来，目光如炬，熠熠生辉。看得半晌，忽而唇角上扬，喊一声：“着！”烂银枪头刹那抖出七八朵枪花，居然直冲萧扬上中下三路同时杀去。萧扬冷笑一声，脚踩乾字步，虚晃身形，自西北方向而去，却在中途，折向西南坤位，绕到对手背后，正打算再行戏耍，才伸出手，却不知怎的迟疑了起来。正犹疑间，却听耳边“扑哧”一声笑，那青年低低唤了声：“抓到了。”倒手便是一枪，往后搠来。
　　萧扬何等心思机敏，暗叫一声“糟糕”，不及多想猛起了身形，便是往后腾出几尺，人已到空中却忽觉腿上一紧，待要反应，已是来不及，整个人叫一股力道拽住，猛地往地上曳去，“扑腾”一下摔落在地，激起一片沙土飞扬。
　　沙土褪下，却是那青年左手腕上缠了刚才裹枪的褐色布条，另一端不知何时缠到了萧扬脚踝之上，掣住了他的动作。萧扬看看踝上布条，扬起一边眉来：“有点本事，你是怎么抓到我的？”
　　那青年笑吟吟地绕着手上布条道：“尊驾步法精妙，委实难追，坏就坏在你腰上那块翡翠玉佩。”
　　萧扬看自己腰上玉佩，却是刚才差点当了来换那对白玉指环的那块。嫩绿的翠佩在阳光照射下闪出莹润光泽，格外耀眼。萧扬摇头，一点疏忽，平时或许不怎样，高手过招之时，却足可毙命。
　　“现在你想怎样？”萧扬问，“再比？还是要处置我？”
　　那青年朝萧扬走过来，忽而扬起左手。
　　萧壮壮在一旁着急喊：“公子！”却被萧扬一挥手，止住。
　　“无碍。”萧扬道。
　　那青年“嘿嘿”一笑，抬手腕只一旋一收，便将那褐色布条从萧扬踝上扯了下来。再微动手腕，便将布条又好好缠回了枪上。
　　“不怀疑我了？”
　　青年仰首朗笑起来：“能佩带这样玉佩的人要是做了贼，这天下还真是乱套了！”言毕，冲萧扬伸出手来，“不打不相识，在下姓杨，单名一个光字，字德明，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萧扬也不去拉他的手，自顾自地站起来，轻道：“萍水相逢，不知名姓也没什么。今日一场误会，就此作罢，东西给你，你自去还了那妇人吧。”拍打拍打身上的土坷，正要转头吩咐萧壮壮打道回府，却看到衣掌飞立在一旁，满目生光，心里登时“咯噔”一声，暗道一声“坏了”。
　　却见衣掌飞果然微微一笑，忽而身形拔高几尺，跃入场中，二话不说，便朝杨光攻了过来。人群本已经渐渐散了，见又有好戏看，刹那又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的闹哄哄，比过年还兴奋。
　　在人声鼎沸之中，萧扬听到一个分外熟悉的声音，在那里大声呼喝道：“瞧一瞧来看一看，当世高手大比拼！‘夺命一枪’杨德明对‘追风断岳’衣掌飞，买一赔三，下定离手喽！”正是白先生白星……

作者有话说

　　NND我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