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缘深深梦不悔》慕紫宸

25、第二十五章 情兮缘兮

　　四阿哥分到的住处是一处水池旁的殿宇，因还未竣工，所以连名字也没有取，殿外的回廊连着东边的三阿哥胤祉及其家眷的住处，西边和后面都是草地，前面则是十几亩的池塘。我还是沾四阿哥的光，不然怕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呢，在封建社会里，真是处处都显出等级的差别啊！
　　说是随胤禛出行，可这一整天都没见他的人，终于在晚饭前见他回来，却只看了一眼，嘱咐我不用等他，然后又出去了，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晚上也没什么事，我和香儿早早收拾好就睡下了。很快就听见外间的香儿均匀的呼吸声，我却躺在床上睡不着，还是择席的老毛病，习惯性的侧身躺着，想着现代和古代的经历，真是恍如隔世，仍旧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不禁又想起我与胤禛，从相识到现在，仿佛有股力量一直在拉近我们，也或者只是我单方面的，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见他第一眼就觉得似曾相识，而且心中悸动。
　　难道穿越的原因就是胤禛？不对啊，我既没有手镯戒指之类的东西，也没有摔跤跳楼车祸这样的遭遇啊，别人穿越不都得有点什么信物或是意外什么的吗！唉，只怕想破脑袋也是找不到答案呀！
　　淡淡的月光穿过白色的窗纸照进屋里，在地上洒下一片银辉。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我却仍无睡意，于是索性披衣下床。
　　刚打开门，一阵凉风便就扑面而来，夹杂着湿润的气息，很是舒爽。我站在屋檐下望着天空的半月，屋外的池塘里不时传来青蛙的叫声，岸边的草丛里还有蟋蟀特有的声音，不禁想起小时候和爸爸一起守鱼住在鱼棚里的往事。
　　在四川有很多农民养鱼，有的是承包集体的池塘，有的是将自家的水田改成池塘来养鱼，因为夏天闷热，鱼儿很容易缺氧，尤其是在半夜，所以都会在池塘边建一间小房子以便晚上守鱼，一发现鱼缺氧，就会采取措施增氧。以前都是人工泼水，后来有条件了，养鱼的农民们都会在池塘里安装增氧机，就是那种一通电就会将水喷洒开来的机器，工作起来就像喷泉一样。我家就曾承包过鱼塘，爸爸在夏天都要去守鱼的小棚子里睡，小时候曾跟着爸爸一起守鱼，不过只去过一次，后来再不敢去了，因为晚上水边的那些青蛙蟋蟀的叫声可响了，吵得人睡不着。
　　看着眼前的池塘，又思念起爸爸妈妈来，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我不禁黯然，在心里叹息一声，刚想转身回屋，却瞥见一个人坐在右前方的台阶上。
　　我心下一惊，不会是小偷吧？
　　再一想，不会啊，皇帝在行宫，那这里的守卫肯定很森严，闲杂人等怎么可能混进来！定睛一看，那背影竟像极了胤禛，我壮着胆子向他走了几步，借着月光仔细瞧了瞧，越看越像，于是轻声唤道：“四哥？”
　　那人转头看了我一眼，低声说道：“你怎么还没睡？”随即又转过头去。
　　是胤禛！只是怎么感觉有点不大对劲，声音里似乎有种淡淡的忧伤，就连那背影也带着落寞的感觉。
　　我轻轻走到他身边坐下，只见他望着月亮出神。他有心事。
　　他不说，我也不问，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听见他平静却又带着悲伤的话语：“今天是她的忌日。”
　　她？她是谁？
　　他并没有看我，顿一顿又说道：“她叫沈湫婉。”
　　沈湫婉？难道就是他口中的“婉儿”吗？她就是他心上的那个人吗？
　　当初我们在杭州城外遇刺滚下山，落进了古墓，出来之后他却叫出“婉儿”，那就是沈湫婉吧，原来她已经去世了。这个婉儿是我心里的一根刺，他之前对我好不就是因为她么？嫁到四贝勒府发现胤禛就是罗湘，我暗暗留心，却从未听过哪个女子叫婉儿，没想到自己的情敌原来已经死了，活人怎么能争得过死人呢！他和她一定有过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吧？
　　“她是怎么死的？”我幽幽开口道。
　　胤禛扬了扬头，“她是因我而死。”沉寂的声音里含着悲痛与叹息，浓得难以化开。
　　我讶异地转头看他，那扬起的下巴无比刚毅，带着一股子倔强，似乎想要压制住某种激烈的情绪。

　　认识胤禛这么久，从来没有听他说过那么多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我的话多些。这一夜，我知道了他和沈湫婉的故事。其实很老套，反清复明的美丽女子爱上了微服出巡的皇阿哥，最终情感战胜了一切，为了救心爱的人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这样的桥段反复在小说、电视剧中上演，然而听胤禛娓娓道来，我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康熙三十八年，康熙皇帝第三次南巡，途经江苏境内遇刺，胤禛奉命追缉刺客，而后却受伤坠崖，被上山采药的沈湫婉所救。沈家祖籍扬州，顺治二年的扬州十日，沈家除一人幸免于难，全家上下十几口皆惨遭清兵屠杀，此人正是沈湫婉的父亲。当时沈父年幼，被天地会所救，随后便成为了反清复明组织中的一员，成年后与会中一女子成婚，生下一子一女，那女儿便是沈湫婉。
　　沈湫婉自小学医，小小年纪医术已颇为精湛，因父母哥哥都忙于天地会中事务，便独居于郊外的庄上，当会中有人生病受伤才前去求医。她将受伤昏迷的胤禛救回家中，并好好照料，一番相处下来互生情愫，然而在此之际，其兄沈湫林回家看望妹妹，却发现清廷的皇四阿哥居然在自己家里！
　　沈湫林正是刺杀康熙行动中的一员，没想到刺康不成，他的儿子却跑到自己家里，可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嘛，这样好的机会怎能放过！甫一见面便对胤禛动起手来，而胤禛重伤未愈，自然不是对手，沈湫婉见阻止无效，便带着胤禛逃走。
　　二人逃到山中过起了神仙眷侣般的日子，沈湫婉是情窦初开，而胤禛遇到湫婉才明白什么是爱情。然而好景不长，天地会的人还是找到了他们俩。胤禛武功不及沈湫林，一番打斗之后，当沈湫林提剑刺向胤禛的时候，沈湫婉飞奔上前替胤禛挡下了致命的一剑，而她却香消玉殒，那时她不过十七岁。谁也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结局，众人震惊之际，大批清军涌上山来，天地会人自知寡不敌众，从后山撤走。沈湫林原本想带走妹妹的尸身，可是胤禛悲痛欲绝的紧紧抱着，就是不放，无奈只得作罢。后来，胤禛将湫婉带回京城，葬在了西郊永宁山下。
　　我随胤禛慢慢走着，听他讲着五年前的往事，他的语气很平静，只有从那微微的停顿与偶尔的颤音，才能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才能窥见他心里的秘密。胤祥曾说胤禛是第三次南巡后才性情大变，这应该就是原因了吧。
　　月儿躲进了云里，脚下发出与地面草地的摩擦声，走到哪儿方圆几米内的昆虫就会噤声，待我们走远，又欢快的叫起来。
　　他忽然停了下来，驻足望着天边，我也停步，连忙拭去眼角的泪珠，只听他仿佛无限感慨的说道：“皇额娘离开的时候，我以为我再不会伤心落泪了，可是婉儿的死却让我痛不欲生。婉儿不在了，我以为再不会对谁心动了，谁知却遇上了你。”
　　我吃惊的抬头，正好与他投来的目光相遇，那黑亮的眸子里不再是深不见底的深潭。虽然只有微弱的星光，虽然他眼里有很多情感交织，然而我还是知道，他把心门打开了，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因为他眼里的冰化了……
　　泪水汹涌而出，鼻腔里酸的不行，只是这次不是委屈，是高兴！虽然我的自尊一直不允许我对他好，不允许我主动亲近他，可是我却始终有着一份期待。如今总算知道什么是“柳暗花明”，什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胤禛转身面对着我，抬手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然后拥我入怀。
　　“你和婉儿有一点很像，你们都是那么纯真快乐，就像清澈的泉水一样，没有杂质，性情温婉又善良。起初以为只是把你当成了婉儿而已，可自从杭州一别，才发现你已经在我心里了。”
　　靠在胤禛的胸口，他的话语是如此清晰，还能听见他胸腔的振动，那特别的有点瓮声瓮气的声音却让我再次泪流满面。
　　“我……还欠你一个道歉，以前让你伤心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哭了起来，曾经的心酸都化成云烟随风而去了。
　　他轻轻拍打着我的背，等到我哭声渐歇，又说道：“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没想到皇阿玛竟将你赐给了我，原本还求了额娘让你先做她宫里的女官，还真是多此一举了。”
　　“啊？你还求了德妃娘娘让我做女官？”我抬头问道。
　　“知道你进宫选秀，我怕你被皇阿玛选中或是许给别人，就想先让你做女官也好。”
　　难怪第一次见德妃就觉得她别有深意的打量我，原来是这个缘故。
　　我吸了吸鼻子，然后问道：“你早知道我选秀，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以为自己会嫁一个不认识的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最后越说越小声。
　　胤禛笑了笑，说道：“你选秀前，我不知如何面对你，选秀后知道你许给了我，那迟早要是见到的，再说后来又奉皇命出京办差，也没有时间找你了。”
　　我也笑了，与他四目相对，彼此敞开心扉的感觉真的很好。看着他微笑的面庞，我终于感觉到踏实，同时心底有一种叫幸福的东西弥漫开来。

作者有话说

　　我自己也受不了了，一章居然写了一周！！！啊~~~悔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