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白直男友》江涵秋

4、少年邪恶起来

　　邵炑去超市买完酸奶，径直回家，他不打算去学校继续上晚自习了，他出众的学习成绩靠的是高效的学习效率和老天爷赏的聪明脑袋，不在这两三个小时。

　　晚上陆明磊看他没去教室，发微信提醒他今晚要上自习，他给陆明磊回复：【有人告诉我周日晚上要到校了，下周会准时去，谢谢。】

　　邵炑回家的路上依然会经过面馆，路过面汤飘香的门前，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忍不住往里瞟了一眼。

　　陆南仍坐在里面吃面，背对着窗户，他还穿着那件单薄的纯黑半袖，清晰的映出了后背上瘦削的骨头，看上去落寞又孤独。

　　邵炑站定看了片刻，但也只是片刻，便走回了家。

　　陆南吃完饭后去了学校，把自己写好的检讨交给老高，他写的不走心，老高看的更不走心，把那三页纸扔在一边，让陆南向自己做个保证便把他给放走了。

　　从办公室里出来陆南本该高兴的，毕竟老高没怎么为难他，可也正因如此他在心里默默伤悲，又一个人放弃了他。他刚来老高班里的时候，老高还觉得他是块儿学习的料，只不过没把聪明用到正道上，他不听话犯浑的时候老高会苦口婆心的教育，但现在明显是连口水和唾沫都懒得浪费了。

　　陆南苦笑了一下，把带出来的检讨撕成四片，扔进垃圾箱里。

　　放学后，他纠结良久，还是回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家，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无处可去，家家都有家家的日子要过，没有人愿意收留自己，另一方面，自己经济还不独立，硬这个家里脱离出去只会让自己难堪，权衡再三，陆南回了家，门没有反锁，陆勇也给他留着门。

　　这似乎成了父子之间处理矛盾的一种标准解决模式，闹完吵完之后，一个总会回家，另一个也总给留门，第二天大家对之前发生的事绝口不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然而他发现一向摆在门边的自己的拖鞋不知被人放在哪里了，或许是被收起来了，权当家里没有他这一份子。

　　陆南脱下鞋，光着脚走进卫生间，天气转凉，地板也变得冰了起来，陆南似乎毫无感觉，他有条不紊地洗漱，然后上床睡觉。

　　陆南第二天去了学校，下了早读拦了八班的一个女生，给了她15块钱。
　　“把这个给你们班邵炑，再表达一下我的感谢之情。”

　　女生红着脸答应了，她飞一般跑到邵炑座位旁，把钱放到了邵炑桌子上。
　　“那个……九班的班草，不是，九班的陆南让我把这个给你，再说声谢谢。”

　　邵炑深潭般幽静的脸上泛起了点涟漪，这个人，还真是不欠别人的。
　　一旁来找邵炑问题的陆明磊听到陆南两个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试探着问邵炑：“陆南为什么要还你钱？”

　　“我给他买过一碗面。”
　　“以后少和他接触，”陆明磊说，他怕邵炑觉得他小肚鸡肠，补充道：“他这个人，脾气太暴躁。”

　　陆南此刻靠在八班门外的墙上，把他们俩的对话全收入耳中，陆明磊似乎很在意邵炑和自己往来，还在邵炑面前说自己的坏话，虽然那些话有那么点儿道理，他仍觉得一阵恶心。

　　邵炑没和陆明磊继续讨论陆南的话题，他们兄弟间的矛盾他不参与，他和陆南也没有关系，他给陆明磊认真讲了一道数学题，陆明磊最近总找他交流学术问题，倒也能趁机查一查他的知识漏洞，偶尔放学回家陆明磊也会找个理由叫着他一起走。

　　陆明磊这个人在陆南眼里的存在感太强，连带着让邵炑也一起进了陆南的视线，最近邵炑和陆明磊待在一块儿的时间总是很频繁，八班和九班紧挨在一起，鉴于这二人时常厮混在一起，陆南更加确认了邵炑和陆明磊就是一类人。

　　对陆南来说，日子一天一天得过且过，他没什么好在意的，每天吃饱喝足然后去学校里消磨时光是他的生活日常，在家里待的时间一般能短则短，不然保不准要和刘珍陆明磊母子呛几句。可即便如此，该爆发的口角纷争还是要爆发，该泄的火也还是要泄。

　　有一天，陆南洗完头之后忘记擦干了，不小心把头上的水带到了客厅，刘珍为此阴阳怪气地暗讽了几句，被陆南听出了指桑骂槐的意味，他冷冰冰地看着刘珍：“这是我家，我难道连滴水都不能滴吗？”

　　刘珍趁着陆勇不再，也口无遮拦了起来，“是，这当然是你家，但也是我家，在法律关系上我还是你妈呢，你叫过我一声妈吗？听过我的话吗？”

　　陆南不屑地哼了一声。
　　刘珍又指着他说道：“我告诉你，当初是你爸对我有意思，你那个家是被你爸毁的，不是被我毁的，你少在我身上撒泼。”

　　陆南不知道刘珍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可以这样呢，一个巴掌拍不响，她是怎么做到日日高枕无忧的？

　　刘珍也像是忍耐了很久，一次要骂个痛快，“陆南我告诉你，你别咋呼，我宝贝前途无可限量，而你将来只是一个烂人，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我们以后等着看。”

　　陆南愣了一下，莫名想起那天在老高办公室老高对自己的放弃，原来在所有人眼里，只有邵炑和陆明磊那样的人才有光明的未来，自己则是墙边腐朽的枯木。

　　他低下头不易察觉地笑了笑，其实包括他自己，都是这么想的。

　　两人情绪高涨，差点又大吵起来，陆明磊死拦着他妈才把这场战争扼杀在摇篮里。把刘珍劝回主卧之后，陆明磊又拿着几张草稿纸出来瞪了陆南一眼，他把纸撕成碎块儿扔进垃圾桶里，又倒了杯水给刘珍端了进去。

　　还真是孝顺，陆南心想，他的目光定在陆明磊扔纸的垃圾桶上，不就是扔个草稿纸么，还撕碎，矫情，想着想着，陆南从中捡出几张，拼凑着纸上的字。

　　不捡不知道，一捡吓一跳，纸上密密麻麻只写着两个字：邵炑。
　　陆明磊无聊到把邵炑的名字写了成百上千遍。

　　陆南把那些纸片重新扔回垃圾桶，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毕竟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钢铁直男，并不理解少男心事。

　　下午的课一节是英语，一节是生物，都让人昏昏欲睡。
　　陆南趴在桌子上想补觉，转头看见陈彰正襟危坐，在纸上写写画画，百年一遇的画面难得让陆南撞上了，他捏了个纸团，砸了过去，朝陈彰伸伸手。

　　陈彰耳朵忽然红了，把纸压在了课本下面，一脸防备，并不打算给陆南看。
　　陆南扔给陈彰一个你看着办的眼神，陈彰犹豫再三，一闭眼一跺脚把纸递了过去。

　　陆南看着纸上工工整整的写着上百个何若，小声问：“语文老师罚你写的这是什么？”
　　陈彰：“……”

　　杨智博脖子都快拉得跟长颈鹿一样长了，不住朝陆南眨眼睛扬下巴，让陆南朝前看，费了半天劲，陆南才看见前面坐的笔直的语文课代表何若。
　　陆南：“……”

　　杨智博咧嘴笑：“爱情让人上进。”
　　陆南：“……”

　　抄名字算什么上进，有本事抄文言文。

　　没想到陈彰喜欢何若，陆南突然想起家里垃圾桶里的邵炑，一股奇异的电流经过他的脑海，陆明磊该不会那啥邵炑吧？

　　不可能，他在想什么，要么是陆明磊疯了，要么是他疯了。

　　陆南坐立不安地待了一节课，一下课他跑到楼道里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仿佛自己快要窒息一样。

　　在九班的后门门口，一转头能看见八班坐在前排的人，陆南看见邵炑正坐在座位上喝水，陆明磊则和身边的人说笑，只是他不时会转头往前面深情款款的看一眼，就看一眼，看完之后，再若无其事的移回视线。

　　他看向的方向，是邵炑所在的地方。

　　那个眼神，陆南觉得自己也有过，他青春期刚来的时候，喜欢上班里一个女孩子，他也曾那样小心翼翼的看过人家，只不过初中毕业，大家就都各自消散在人海了，把花季的少年心事拍死在了沙滩上，而当年他的喜欢，也只是单纯的欣赏，在梦里想和姑娘牵个手，醒来却发现自己连招呼都不敢主动打。

　　陆南眼里映着不时回头偷偷看心上人的陆明磊，那双漂亮的眼睛不一会儿便弯了，里面布着深不见底的笑意。

　　少年邪恶起来。

　　一个可以报复刘珍和陆明磊的好办法，就这样浮上了心头。他这些年来从这对母子身上受的苦，所爱之人被人抢走的酸楚，有家不能回的痛苦，全想一点一点讨回来。

　　他对母亲童佳没有感情，但是曾经童佳身上遭受的痛苦，他却看得真真切切，爱人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停留的痛苦，很疼。

　　这种痛苦，陆明磊也可以尝一下吧。
　　陆南在心里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