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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公子 ...

  •   虞棠的第一反应是:难受,想吐。

      呕——

      胃里一阵翻涌,但因为没吃东西,所以根本吐不出来。不过他明显感觉到身下这人浑身僵硬了一瞬,刹那间就停了下来。

      想了想,他拍拍人家的背,商量着道:“可以换个姿势吗?你这样我很不舒服。”

      顿了顿,又加上两个字:“会吐。”

      ……

      对方没回他,倒很快地将他从肩上放了下来。

      “谢…”

      虞棠正要道谢,却不料他双腿一软,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咦,伴随着轻微破空声,他后颈一痛,熟悉的眩晕感来袭,他的意识又开始渐渐流失。

      就在彻底晕过去之前,他终于有幸确认了两件事:

      一、这个让他想吐的人,一定不是司空摘星;
      二、对方并没有杀心。

      ·

      当虞棠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只知自己正躺在一条船上。

      船行得很稳,周围很安静。

      他的手顺着自己腰腹位置慢慢滑向一侧,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完好的,没被人动过。身下软软一层,像坠在了云里,四处浮动着种淡淡清雅的幽香。

      这条船的主人一定是个很讲究的人。当然,也很有钱。

      却不知自己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虞棠睁开眼,慢慢尝试着从床上坐起。于是他听见有人正朝他走来,还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她关切地道:“姑娘醒了?”

      听她喊他“姑娘”,虞棠暗暗又舒了口气。

      他眨眨眼,一下子颇有几分天真纯稚的茫然,自然还有点故作镇定的慌错:“这是哪儿?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姑娘莫怕。”那名女子柔声地安慰他道,“我不是什么坏人。恰恰相反,是我家公子救了你。”

      “哦?”虞棠抬眸尽力朝她看去,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静静作出了倾听的姿态。

      那名女子笑了笑,却道:“先前见姑娘睡得沉,公子便吩咐了我们不许打扰。如今姑娘既已醒了,公子他早备好筵席,还望请姑娘移玉光临,也当是为姑娘压惊顺带接风洗尘了。”

      她都这样说了,虞棠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于是他被一路领着,出了道门,拐过两个弯,上了截短梯后又被交托给了另一个人。再上一截短梯,右拐、直走,最后才停在了一间闻起来很香的屋子前。他的肚子忽然很不争气地叫了叫。

      这时屋子里便传来一声笑:“进来。”

      笑得很好听,像春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只这短短两个字,也说出种翩翩的温柔。

      虞棠听了心中一动。

      却实在有点像之前扛着他飞又打晕他的那人?

      他一歪头,也回之一笑:“抱歉了,我进不来。”

      “哦?为何?”

      屋门其实大开着,屋里就坐了一个人,手执白玉杯,潇然倚在桌前,一双俊秀多情的眼,正透过夜里氤氲的雾气,细细打量着门外的人。

      丁枫曾见过不少美人,也曾看过山、看过水,欣赏过美的千万种姿态。就譬如今天的晚霞,若将其挥洒成诗篇,那定是首流传千古的绝唱。可如今再要他看,却处处都比不上这微摇烛光里,映在虞棠眼角唇边的那点笑意。虽还流露出一抹稚气,但也是种别具可爱的点睛之美。

      不过可惜……

      “因为我是个瞎子。”虞棠这么说道。

      丁枫心底一声轻叹,终于起身向他走去:“竟是在下失礼了,还请姑娘随我来。”

      虞棠细听他的脚步,只等人一走近,看似提起步子要走,却平地一崴,忽然向前栽去。

      手腕让人轻轻一握,又很快松开。几乎是一阵清风拂过面颊,有极淡的皂荚香及刚沐浴完那一种浮动着热意的气息。很遗憾,辨不出什么。

      虞棠站定,脑袋微晃了晃,颊上一染灯色飞过,真如流霞一般。然而也愈衬出他一双眼睛冷浸入雾,生得许多荒芜和寂寥。

      丁枫目光凝注,垂落在右手袖中的指尖忍不住上下一碰,复又捻了捻。

      他随即一摆袖,温声轻笑:“万请姑娘勿怪,实是在下招待不周,令姑娘你受惊了。”

      虞棠当下摇摇头,道:“没事。”

      丁枫便一再小心,引着虞棠入席就坐。

      之后更一一介绍了席上的菜式,末了还体贴入微地道:“姑娘若不嫌弃,便让在下为姑娘递饭布菜吧?”

      虞棠当然更体贴,点点头应了。

      眼看他就要乖乖动筷,忽然间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唰地一下抬起头来。

      丁枫目光顿时为之一凝,不免问道:“姑娘怎么了?”

      虞棠道:“你不吃吗?”

      丁枫微笑道:“有劳姑娘挂心,但实不相瞒,在下早已经吃过了。”

      稍顷,他又道:“姑娘或许不知,如今约是亥时末了。”

      “哦…”虞棠好似后知后觉,“都这么晚啦?”

      说着他便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奇怪。我今天几乎睡了一整天,怎么还是这样困…”

      “我想想…”他右手顺势搁下筷子,一双眼睛侧望过来,尽是空无,然而越是这样,越能引动人想要对他袒露一切隐秘真实的所思所想。

      他轻声地道:“我先是睡了一觉,醒来就遇见一个贼。紧接着被贼打晕,迫不得已又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就遇见了公子你。”

      “所以……”他眨眨眼,侧耳聆听,夜风中灯火摇晃,烛芯处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丁枫坐得稳稳正正,呼吸深缓绵长,分毫不错,虞棠笑了笑,很有几分烂漫天真,这样问道:“是你救了我吗?”

      丁枫忽然也笑,笑来温柔丝丝入扣,一时又多了种江湖人的快意洒脱,他道:“江湖中人,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这等违背江湖道义之事,看见了总要管一管的。”

      “何况,”他拱拱手道,“我也只是听从我家公子的命令行事。”

      “哦?”虞棠这时是真的有了点吃惊,“原来你还当人的手下?”

      这话问得很有几分意思,也不知丁枫有没有听出来。不过他只适时地表露歉意道:“我家公子忽感不适,因此早早歇息去了。他特命我在此等候,务必要好好招待姑娘。”

      “是么?”虞棠笑了笑,一时沉思。

      他沉思时终于拾起筷子,在离他最近的也是春天最爱吃的那道炒枸杞芽里随手一夹,直到完全吃入口中后神情却是忽然变了变。

      那一点变化其实很细微,不过丁枫立即关切地问道:“可是不合姑娘的口味?”

      虞棠摇头,之后一直没再说话。

      一顿饭吃完,他被下人领去房间休息。丁枫就站在门口,目送他的身影离去。

      夜里雾浓风轻,他一吸气,风中竟还余下些幽冷的清香。未等这香完全散去,他徐徐地吐气。

      再一转身,却是直接跪了下去。

      低眉敛目,恭敬之至,道了声:“公子。”

      夜寂寂,风萧萧,风动烛影摇。

      画屏后,正缓缓踱出一位白衣公子。

      袍袖飘飘,风流文秀。

      他才是真正的“公子”。

      他是原随云。

      ·

      原随云的一双眼睛竟也如这夜雾一般,更比虞棠多添了几许荒芜和寂寥。

      丁枫却不敢直视他,只低着头回禀道:“属下一共准备了七样菜,每样菜中各下有一种毒。其中有两样碰到一起,更能催生出一种天下至阴至寒的奇毒。可在她身上,效果却还不如一支普普通通的‘息魂香’。”

      “不过,这‘息魂香’寻常人一闻便倒,之后少说则要睡上一天一夜方可完全消解。而她…”丁枫算了算,“短短一柱香时间就已恢复如常,同时竟还避开了我的少林金刚指。”

      “为此我又特意吩咐人多喂给她一味‘五迷三道’,这也才不过两个时辰……”

      “再有,她身边随时都跟着一位武功一流的高手听从调遣。”

      “因此属下推断,这位姑娘极有可能出自天下第一制毒用毒世家——‘老字号’温家。”

      “若果真如此,”丁枫顿了顿,继而换了一种较为慎重的语气说道,“且观她今晚的举止,怕是已经对属下起了疑心……”

      他几乎已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可原随云依旧是一言未发。

      丁枫跪立于地。

      余光里,他只能看见原随云身上那一角衣袍,随风而动,无风也动。

      夜雾正浓,他就以这么一种悠游的姿态站在那里,清脱得不沾半点尘世烟火气。

      终于,他开口。

      问了一个问题。

      他问问题时,也是万般的意态悠闲,好像在吟一句诗。

      但丁枫听了,却有如心房被打中一拳。

      这个问题是——

      “她是不是很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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