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期末考试（三） ...
-
期末考试的成绩在三天后公示，三年级共计九十二名学生中，钟晖位列第五，排在他前面的四人都是十分熟悉的面孔：戚霜降、雷诚、方梦雅、孟停云。
杨拙屈居第六，甚至在他之下，令钟晖很不理解。原著里杨拙可是一举夺魁，难道没有武技对考官评价的影响有这么大？
实际上，自从三年前入学瀚海学院开始，钟晖便隐隐感觉他的生活和所谓“原著”天差地别。起初他觉得是自己一念之差卷起了蝴蝶效应，才会有所偏差。但随着时间推移，与小说截然不同的细节越来越多，越来越脱离他的把握。
他曾以为，在人前维持钟晖人设的支线任务，是要将原主所作所为一一复刻。现在回过头看，并非如此。他没有像真正的钟晖一样玩弄罗安的身心，反而与她形同陌路，但系统从未提醒，也没有惩罚过他。不如说，自从系统更新升级之后，对他的限制就越来越松。
系统对原著剧情的态度也很微妙。比起把《天玄至尊》当做规矩教条照本宣科，系统似乎更倾向于让他保持“钟晖”大致的行为模式即可。
钟晖仔细思索后突然意识到，他的两项任务都压根没有强制要求他遵循“原著剧情”！
尤其是支线任务。如果他不想赚取积分的话，完全可以不主动去做那些烂事。只要老老实实等杨拙突破百级极限成神、完成主线任务，就可以圆满地返回地球了。
系统慢慢悠悠地冒出来：【啊呀，你竟然才意识到这一点，真迟钝啊】
以后我再也不贪支线任务的积分了。听着系统那明显是拿他寻开心的贱兮兮语气，钟晖默默翻了个白眼。
期末成绩公示之后，大部分学生都陆陆续续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但他和杨拙则不然。他们不仅被拿了第一兴高采烈的孟停云赶走搬进了双人宿舍，而且昨天戚霜降来找过他们，神神秘秘地说很快会有惊喜大事件私下公布，要他俩留校等待。
杨拙看起来平静如常，而钟晖强行装作很意外，他早就清楚戚霜降所说的“惊喜大事件”是什么。
那就是，景国元师交流大赛！
他们即将作为瀚海学院的优秀学生代表，前往景国皇城岳都，出战景国元师交流大赛！
景国元师交流大赛四年一度，是整个景国、甚至整个天玄大陆最为盛大专业的元师对抗赛事。三国人族与郄地魔族的战争旷日持久不死不休，元师大赛既是皇室选拔新锐战士的武举，也是鼓舞士气凝聚民心的舞台。不仅是景国内地，其余人族两国——莽苍与巴丘，只要是有屠魔志向的元师，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奔赴这场夏秋交际的元师盛会。
瀚海学院会在三到五的中年级里选择几名优秀学生，带领他们以类似游学的形式参与元师大赛。
原本学院的态度是重在参与，但这一届学生极为特殊，大半个学院的天才少年和超级世家都在中年级聚集，综合实力甚至不逊色许多高年级学生。因此戚春来决定在暑假里对他们额外进行特训，争取让这群孩子的初次亮相获得好成绩。
第二天一早，所有参与暑期特训的学生在戚春来的住处集合。望着那眼熟的小院，再回想三年前惊心动魄的一晚，钟晖不禁感慨万千。
时间过得真快。当时杨拙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自闭儿童，动不动眼神就跟死人一样。这几年他跟杨拙一起生活......呃，虽然杨拙性格还是高冷依旧，但是起码再也没干出类似自残的事情来。
本次参赛小队由十人构成，除去三年级的六人之外，四五年级的期末状元、榜眼也在此列。
五年级那两人一静一动，其中活泼的微胖青年嘻嘻哈哈地介绍自己叫做赵西瑜，旁边瘦瘦高高的清冷美女是他的同胞妹妹赵东瑶。
四年级也是男女搭配。男生叫尹合，样貌平凡，中等身材，估计扔人堆里转眼就能丢了。女生则生得虎背熊腰，体格竟是十人里最高大壮实的，她却有一个铁女柔情的名字，蓝甜甜。
迥然相异的十人在院内一字站开。戚春来的目光扫过这一张张年轻的脸，欣慰地点点头，说道：“很好，很好。你们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是瀚海学院的未来之星。我相信通过这短短一个月的特训，你们都能再上一层楼。”
特训第一天结束的深夜，瘫在床上的钟晖恍惚间有种回到大学的感觉。
景国明明以武技为尊，怎么特训除了负重越野就是负重扎马步。这不就是超级加倍的军训吗！
而且那负重还是根据元灵个性化定制的，钟晖的负重是全场第三，仅次于土系元灵的雷诚和蓝甜甜，比五年级的元王赵西瑜还要沉！
杨拙倒是没事人似的在床上看书，越野翻山时甚至还有余力帮戚霜降和方梦雅分摊一部分重量。真是润物细无声，装逼了无痕。
钟晖翻了个身，把脸转向杨拙那边，有气无力地问：“杨拙，你看什么呢？”
杨拙瞥了他一眼：“你的话本。”
木头人居然也会有闲心思看话本？钟晖惊奇不已：“啊？哪一本？”
杨拙把书翻回封皮，答道：“......梦中有佳人。”
钟晖想了想，这应该是自己看过但随手乱丢的话本之一，居然被杨拙拿走了。
刚穿越时他适应不了没网络的枯燥生活，只好搜罗千奇百怪的书籍打发时间。别说，天玄大陆的文学还真是百花齐放，久而久之，阅读竟然成了钟晖的一大爱好。
上到正史记录，下到民俗传说，钟晖无所不看。其中他最感兴趣的一类，是天玄大陆的本土“玄幻”。这些生来就有超能力的人们幻想的异世界，竟然很接近钟晖生活的地球。在异世界，没有恐怖的魔族侵扰，也没有划定阶级的元灵元力，人们生而平等，安居乐业。
《梦中有佳人》就是一本以幻想异世界为背景的悲剧爱情小说。男主角家境穷苦元力低微，靠一方薄田勉强糊口。某一天他耕田时，从土里挖出来一只玉镯。他大喜过望，准备隔日一早把玉镯卖掉，当晚入睡时，却梦见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女。
少女说，你捡到的玉镯是我遗落的信物，你是我命定之人，凭借这只玉镯，你每晚都能在梦中与我会面。说完，她带他走入一处名为“安乐城”的城池。城中居民竟都没有元灵和元力，大事要事由城主向全城公示投票决定，家家户户丰衣足食，城内城外日夜和平。
男主角几乎是瞬间被安乐城的魅力倾倒，留下玉镯夜夜入梦，并逐渐与少女相知相爱。然而，他在现实里依旧是一个穷困潦倒的贫民，一场旱灾令大片农田颗粒无收，饥荒紧随其后。男主角最终还是忍痛割爱卖掉了玉镯，换来的粮食却只够老母亲一人勉强吃饱。
故事的最后，男主角躺在挖出玉镯的田野上，看见安乐城的大门为他敞开，少女对他招手。在饥饿导致的幻觉中，他面带微笑地死去了。
作者童五描写贫民生活的文笔相当辛辣，渲染情绪时又细腻动人。钟晖看到结局时哭得一塌糊涂，隔天眼睛都是肿的。但看杨拙表情冷漠，根本不为所动。
钟晖忍不住问：“那你觉得好看么？难过么？男主角可怜么？”
杨拙又翻了一页，说道：“还好。”
钟晖等待他的下文，然而杨拙的评价就这么干巴巴两个字。
钟晖只好自说自话地发表感言：“我觉得这本挺好看的，就是太现实太残忍了，都把我给看哭了，稀里哗啦的。”
“......”杨拙把话本合上，“搞不懂你为什么会看这种东西。”
说完，他拉掉灯的开关，房间顿时漆黑一片。
特训照常进行，负重日日增加。钟晖一开始还喊苦喊累，过了一星期就被磨得没了脾气，甚至还苦中作乐地开始观察山上的风景，跟陌生的学长学姐们聊天。特训日程过半时，众人已经混熟，开始称兄道弟了。
瀚海学院招生年龄限制是十一岁到十五岁，为了通过入学考试，不少人修炼到钟晖现在的年龄才刚刚进校。赵西瑜和赵东瑶是龙凤胎，都已经十九岁。蓝甜甜十八岁，尹合十七岁。
三年级中戚霜降年纪最小，还没过十四岁生日，最大的方梦雅刚满十五岁，其余人都是十四岁。这下，赵西瑜看他们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慈祥。
他们氛围其乐融融，到了特训后半程，训练内容一转风格，变成了实战演练。一对一、二对二、五对五乃至十人同台自由乱斗。钟晖打败过除了杨拙之外的所有人，也被所有人打败过。在永无止境的混战中，唯有杨拙立于不败之地，傲视群雄。
这个没有武技的怪人在期末考试震撼过同级学生后，又迅速惊艳了四五年级的学长学姐。一到饭点，赵西瑜拿起筷子，第一句话是“饿死我了”，第二句话则必然是“杨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啊！”
每次听到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杨拙时，钟晖内心都会油然而生自豪感。厉害吧？这是我家的男主！当然厉害！
在外碍于人设，他绝对不能情绪外露，必须装模作样地一撇嘴：“切，他有什么厉害的，我早晚打哭他。”
在宿舍他才可以畅所欲言。钟晖一边津津有味地看话本，一边说：“杨拙，你猜今天赵哥跟我说什么了？”
杨拙没搭理他。
钟晖也不在意，接着说：“赵哥说，哎呀，也不知道杨拙喜欢啥样的姑娘，这小子潜力无穷，以后肯定是乘龙快婿啊！”
当时他嘴上回答“杨拙就是个给我家打杂的算什么乘龙快婿”，心里却盘算另一个问题。
杨拙喜欢谁？
《天玄至尊》是党争路线，没有明确的女主。钟晖本人追更时是霜降党，跟方党、孟党呈三足鼎立之势，但实际上竞争对手远不止这两人。“天外浑不言”从来没暗示过杨拙真心所属，所以有不少人觉得他会写大和谐的后宫结局。
钟晖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跟当事人杨拙面对面交谈求证。现在，检验他买股眼光的时刻到了！
钟晖绕了一大圈，终于绕回重点话题。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杨拙依旧没搭理他。
钟晖不死心，换了个明确的说法：“你觉得霜降怎么样？”
他又犯什么毛病？这是杨拙的第一反应。自从他认定钟晖烧坏了脑子之后，钟晖就经常变本加厉地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直到他听到霜降的名字，他才迟钝地回想起，钟晖理应是喜欢戚霜降的。几乎每一世，钟晖都想强行纳戚霜降为妾、为妻，与她双修所谓房中术。他知道戚霜降不爱钟晖，他知道戚霜降只爱他，他也知道戚霜降不会为了钟晖背叛他。
她只会为了景国子民的安危背叛他。
杨拙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喉咙，那杯酒的苦涩滋味，似乎现在还残留在他的舌根上。可笑的是，他之所以记得那么牢，是因为他喝了不止一次。
喜欢？那又有什么意义？
他当然喜欢过，深爱过，坚信过。后来他只有恨，恨之入骨，但甚至渐渐搞不清楚到底在恨什么。
事实上，他的任何感情都没有意义，只剩最后一口傲气还支撑着他没有在漫漫轮回路上倒下。
沉默半晌。杨拙说道：“你喜欢她，就尽管去。我不会插手。”
灯又关了。
钟晖瞪着眼睛不知所措，他总直觉杨拙情绪好像不太对。黑暗里，他轻声说：“杨拙，我不喜欢霜降，真的不喜欢，就随便问问。我支持你恋爱自由的啊！”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杨拙的声音，只说了两个字。
“安静。”
钟晖乖乖闭嘴。一夜无话。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期末考试（三）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