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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红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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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风萧瑟,孤月独悬。
荒郊的参差灌木遮蔽下,不甚明朗的月色化作斑驳的雾气。
惨淡月色下,紧紧相偎的两人,在杂草丛生的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赵怀安外衫已去,内衫搭在腰下。此刻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暖着怀中小人,不敢有一丝懈怠。
“对一个孩子用这种烈药,真是死一万次不足惜。”
一声长叹,赵怀安把孩子又往怀中搂紧了些。就着黯淡月色,见那孩子已然泄过两次,依旧喘息连连,丝毫没有完全释放的样子,不禁摇头。
冰火两重天。中了这种烈性媚药,如若纾解不及,时时有性命之忧。
那夜,小雨化田忽冷忽热,欲*望烧灼。喊哑了嗓子,蹬疲了两腿。再说赵怀安用手一次次为之纾解,又担心他人小禁受不住,喂了补充元气的药,又在其泄*欲安静之隙运功为其疏通筋脉。直忙活了大半夜,才在东方见白之际,让他彻底安静下来。
抹把汗看眼天色,约莫近五更天,赵怀安放平怀中小人,长长吐口气。
这孩子算是救过来了。
雨化田完全清醒之后,见衣衫搭在身上并未穿戴,又见身旁一人衣衫松垮,不由面上一红。心知此人杀了五个歹人,可这眼前所见——
勉强回忆了一番,雨化田只觉头痛欲裂,仿佛钝刀削磨。忆起零星画面,他只知自己置身地狱苦熬幽冥烈焰时,是身旁这个人救了自己。
雨化田没有再去问,赵怀安也没有多做解释。那夜的事情,在二人心中仿佛形成某种默契。
“大哥哥。”雨化田全身酸软,说话也是恹恹无力,“多谢你救我。”
赵怀安翻转了木架上烧烤的野物,回过头来,展颜一笑,“举手之劳。你还虚弱,少说话。这里荒芜,离大路还远,怕是你坚持不了长久行走,多歇着吧。”
雨化田微微喘口气,转过头,缓缓闭上眼睛。
再醒过来,雨化田是被赵怀安拍醒的。耳边的声音慢缓而轻柔,以至他不想那么快就显示已醒的迹象,不过为了多听听那温柔的声音。
“小兄弟,都这么久,肚子不饿么?”赵怀安勉强忍住笑,轻拍小雨化田恢复如常的脸颊。这小东西真是有意思,明明醒着,却不睁眼,不知一会肚子叫了当如何?
一提到肚子,雨化田果然睁了眼。五脏庙早已唱起空城计,叫嚣祭物何时进庙门。
“看来你真坚持不住了。”赵怀安叹道,撕下烤熟的野物大腿递过来。见他急着要吃,马上又拦,“慢着。”
“嗯?”雨化田侧过头来看他,满眼不解。
赵怀安笑了笑,“仔细烫。”
只三个字,在雨化田听来,格外温暖。老仆走后,有多久没听过这等关怀的话了?默默低下头,雨化田一口咬上那野物的腿。
孩子眼眶里仿佛盈动着潺潺细流,水光粼粼。
“今天又晚了,这里再歇一宿,明日出发赶路。”赵怀安将外衣给雨化田披了,枕剑小憩。
雨化田不肯躺下,眸子里蒙上两团阴影。他定定看向已经阖眼的人,一股复杂情绪闪现眼底。
赶路,赶去哪里?苦涩如同灭顶的海水漫过心头,雨化田想,我该去哪?
这时,赵怀安翻个身,背对他,淡淡说道:“你离家很久了吧,待明日分手,你便快些回去,也省的家人惦记。”
“我不回去。”雨化田冷冷说道。
“为什么?”赵怀安蓦地睁开眼,一下坐起来。他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孩子。
雨化田摇头,“我没有家。”
“别乱讲。”赵怀安低斥,“尽说胡话,怎么会没有家?八成你跑出来,才遇得歹人,此时家人不定急成什么样。是不是担心回家被罚,不敢回去?”
雨化田避开对面灼人的目光,扭过头,小声道:“没有家就是没有家。”
赵怀安一怔,暗道这小东西真难缠。见他胸脯起伏的厉害,人愤愤的,一阵无奈。
多半这小东西和家人闹别扭跑出门,谁知路遇歹人,还险些送了性命。这会只怕心虚,定是不肯回去。想到此,赵怀安挪到雨化田身边坐下,大手温柔搭上瘦弱的肩膀。
“休要任性……”
赵怀安本是要劝他两句,谁知那小东西不领情,搁开他的手,神情冷然,一字一顿道:“我——没——有——家。”
诶!赵怀安一阵头疼,默默揉起太阳穴。
“我跟着你好不好?你收我为徒,我传你衣钵。”雨化田试探地看向赵怀安,神情无辜,又满怀期待。
赵怀安愣了愣,这小东西在说什么?
“……我,不能答应你。”赵怀安半晌后开口,“听我说,早早回家,别任性。我不过一介武夫,居无定所,走到哪里,哪里便是家。”
“我不怕啊。”雨化田小声打断,眼底尽是哀求。回家,那个家还能容下自己吗?
然而赵怀安并不知道实情,只一味劝说。看得出,那孩子根本听不进去,知道自己一番唇舌这是白费了,不得已,赵怀安扬起了巴掌。
一巴掌打下去,见那孩子捂住瞬间红肿的脸颊,颤着嘴唇呐呐的不说话。再看他眼里汪着盈动的水,想哭又强忍着不敢哭,赵怀安一下就后悔了,突然觉得自己太残忍。
——不过一个孩子而已。谁家孩子没有个小脾气,偶尔耍耍性子的时候。
自己就算救了他,也没有替人家父母代行管教之权。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莫名的火气从何而来?
“痛不痛?”赵怀安伸手向前,孩子却向后缩,肩膀不易察觉的抖了一下。欺身再挪过去,那孩子继续向后挪蹭,直到后背一下靠上枯树,退无可退。
“别怕,我不打你。让我看看你的脸,得抹药才行。”赵怀安尽量放柔语气,以消除那小人的恐惧。
雨化田扁着小嘴,无比委屈,就是不肯开口说话。唯恐一开口,就再也忍不住会哭出来。
一大一小就在昏暗的月色下僵持着。赵怀安不再更近一步,雨化田始终不移开捂住脸颊的手。
许久,赵怀安悠悠叹口气,“是我莽撞,不该打你。这里给你赔个礼,你也不要再记心上。快过来,让我看看,我这人下手重,还是早点给你上点药才是正经。”
雨化田怔怔的不动,赵怀安一看不行,索性就凑过去,这次孩子没有躲。
“真是该死!”赵怀安拉下孩子的手,一看那高高肿起的脸颊,暗骂自己下手没了轻重。
那鲜明的五指印,自眼角一直延伸到嘴唇,半边脸红的发亮,皮下脉络若隐若现,令人触目惊心。显然孩子很疼,赵怀安每动一下,都能听见低低的抽气声。
“消肿得要几天,但是这个药抹上,不会那么疼了。”赵怀安歉疚地说道,收好药盒,拍了拍他的肩。
“这样吧。”赵怀安换了一种商量的语气,还揉着些许讨好,“你受了惊吓,又被我……嗯,打了这一下,自己上路我又……”突然的,赵怀安发觉自己竟然语无伦次,猛吸口气,继续道:“你若是害怕,我送你回去。”
雨化田成功被他这句话安抚住,吸了吸气,愣是憋回眼眶里转了多时的泪水。大概也是累了,又被打一巴掌,被疼痛折磨了好一阵子,精神疲惫,很快他就靠着身旁厚实的胸膛睡着了。
赵怀安低头看了看小孩,合计着他睡熟了,才轻轻把人往怀中移了移。即使江南,依旧夜湿露重,别受了夜风染风寒才好。
小孩睡得极安稳,呼吸浅慢但均匀,赵怀安这时放下心来,扯开一件披风给他盖了。怀中的身体柔软且温暖,如此偎贴,当真有种别样感觉在心底萌生。
为什么打这个孩子。不过是他不想回家,定要纠缠自己。还要传我衣钵,呵!
赵怀安无声笑笑,我哪有那个本事收你为徒。
然而,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流星划过脑海,赵怀安仔细看看孩子不设防的天真睡颜,眉梢动了动。
多个徒弟,听起来也不错。至少,往后闯荡江湖,不再是孤家寡人一个。
手,不受控制的抚上孩子高高肿起的脸颊,见孩子睡梦中蹙起小脸,赵怀安马上又放下手,把人往怀中揽了揽。
这孩子,真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惊吓。
赵怀安毫无困意,月下想了一阵又一阵。一会想无论如何,也该送他回家。出来几天,哪有家人不惦记的道理,一会,又想,孩子的提议其实真的不错,至少日后自己不再形单影只。
心乱如麻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并不为过,待到月兔西斜,东方破晓,赵怀安还未拿定注意。不过此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莫名起了变化。
一向无欲无求的他,忽然发现,自己那个东西硬了……
也许是为自己身体的变化而羞愧,赵怀安待天大亮后,叫醒雨化田。帮他整理好衣服,动作小心,说话也温柔,只是仍然坚称送他回家。这次雨化田并未再坚持什么,只默默点点头,便跟随赵怀安上路。
一路同吃同住,悉心照料,雨化田身体恢复很快。转眼淮安一到,临别在即,雨化田再也忍不住,追问救命恩人的名姓。哪怕,最后知道了一个不过敷衍的名字,然而却在心中记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