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纵横捭阖,改变天地间万物众生的命运,这就是纵横家的使命……”
苍天之下,险峰之上,孤高不恭的男人冷冷俯瞰着众生。
********************
“你好像在这里站了很久。”
男人背后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嗯,我正在缅怀一位故人。”
男人没有回头。他的视线在遥远的下方。
“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让我们的首领如此风露立中霄?”
“一个大愚若智的人。”
“大愚若智?”女人惊奇地反问。
“他是有识之士,博闻强记,论事论史论君臣之道,不乏令人钦佩的独到见解。然而不幸的是,本质上他只是个天真的傻瓜,所以他死了,死于卑劣不堪的权术斗争。”
“原来是他,公子……”
女人打开手中的斗篷,为男人披上。
“不知不觉,公子他离开我们已经五年了,不,或许更久些。”男人的语声中透着少有的感慨,“而我今天终于查清了他的死因。”
“看来你今天兴冲冲出去和张良先生会面,结果却不太愉快?”
“子房是个聪明人,和他聊天总是非常愉快。即使他给我带来的是坏消息。”
“公子他……是怎么死的?”
“被浅薄的李斯和愚蠢的嬴政害死的。”
“哦,这样啊。”
“但凡他当年听我一句劝,又怎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我早就把盖聂的前车之鉴告诉了他,他还是一意孤行要去侍秦,幻想秦王嬴政能让他实现梦想。”
“你对嬴政的评价向来不高,然而强秦毕竟统一了天下,不是吗?”女人笑了。
“赢政并没有明君的器量。我敢在这里断言,强秦的天下最多只是昙花一现。”
“你没能阻止公子投秦,但你阻止了公子向秦献出流沙。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女人轻轻伸出手,似欲捉起正在风中激荡的银色发丝。
不过她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抚了抚自己的鬓发,把手放下了。
聚散流沙从最初的十余人发展到如今,总人数已逾七万。
成员平时散居各处,各自营生,三教九流,包罗万象。然而只要核心一声令下,层层传达下去,散沙似的众人就会迅速聚沙成塔,凝结成或大或小战斗力极强的团队。
形散神聚。这就是聚散流沙的真相。
形散,利于渗透潜伏;神聚,利于组队作战。
流沙组织外松内紧,其严谨之甚,远在世人想象之外。
当然这并不仅仅是卫庄的智慧结晶。
知大局,善揣摩,通辩辞,会机变,全智勇,长谋略,能决断,是纵横家的基本素养。卫庄决不是一个只知道挥剑砍杀的武士。然而让卫庄缅怀了整整一夜的这位公子,也在流沙成形的过程中提供了智慧、学识与理念。
既然公子已逝,流沙也就彻底成了卫庄的所有物。
赤练不认为卫庄会继承公子的遗志,不管卫庄嘴里怎么说,他注定只会为自己的志向拼搏。
“秦王嬴政不过尔尔,也配要我卫庄托付全副身家与他?我卫庄的判断力,总不至于还不如小圣贤庄那帮自以为是的腐儒!”
“哎哟,你把张良先生也说进去啦。”
“子房不同,他毫不迂腐,十分有趣。只可惜我们即将撤出桑海,短期内我与他是无缘再会了。所以今天临别前我特意恭维他说,子房真不愧是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智者。而他却把这句恭维话原封不动地奉还给了我。”卫庄慢慢地回过头,嘴角挑起了赤练最熟悉的嚣张笑意,“很好,他很有眼光。”
“我们即将撤出桑海?”
赤练没有恭维人的爱好,哪怕眼前的人是卫庄。
她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桑海城能人异士纷至沓来,眼看就要掀起血雨腥风。我们不妨撤出一百里,作壁上观,静以待变,坐收渔利。”
“谁留下来垫底?可以是我吗?”
“你越来越好斗了……”
“哪有……”赤练的语声拖起了娇俏的尾音。
“你越来越好斗了,所以不能是你。我准备让隐蝠留在这里,暗中调度桑海城内外的一百三十七名兄弟。”
桑海本属齐鲁之地。昔年战国七雄,以齐国最富,灭国最晚,几乎未与强秦交战。因此流民甚少,流寇极少,流沙在这里的势力也发展不起来。
桑海是儒家小圣贤庄的主场。
退到观众席上看各路人马与儒家混战,当然比下场厮杀合算得多。
“我这就去传令。”赤练转身欲行。
“不急。”卫庄一把揽住了那纤细灵动的腰。
********************
“我是没有感情的,我是不会对人产生感情的。如果你倒下,我不会扶你起来。你只能自己努力爬起来,跟我走。如果你接受不了这一点,就趁早穿上衣服离开。”
为什么如此冷漠的话语,偏偏是用最迷人的声音说了出来?
没有感情的卫庄,语声,或许只有语声本身,常常荡气回肠。
“我不需要感情。儿女情长,只会误事误人误己。我只想要刺激,越刺激越危险越兴奋越快乐。”
为什么如此偏激的话语,偏偏是用最娇柔的声音说了出来?
抛弃感情的赤练,语声,或许只有语声本身,始终风流宛转。
——醉卧美人膝,醒决天下事。年轻时卫庄也曾豪放不羁,纵情享乐。
——然而讽刺的是,暗杀者的首领也处于随时被人暗杀的险境。卫庄的生活方式不得不越来越谨慎。赤练在一言难尽的若干年之后,终于成了卫庄唯一的女人。
********************
如果卫庄有意举兵起事,流沙完全可以整编成一支七万人的野战军。每一个士兵都身手了得,杀人不眨眼,最美妙的是,卫庄还有足够的财力负担军费。他向来注重理财,至于理财的能力,虽然没在相位上实践过,料想也不会在李斯之下。
李斯是个没有梦想的人,只有小聪明,没有原则与底限,注定成不了大气候。
流沙的财务状况十分良好,至少不比加收税赋民怨沸腾的强秦差。
一人之力,强于百万雄师。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
这就是纵横家。纵横家卫庄。
不过,卫庄似乎无意起兵自立为王。
纵横术并不是帝王术。
纵横术追求的是立,换言之,要诀是细察深思立论而后进谏。
帝王术倡导的是纳,换言之,博采众长,兼听则明,要诀是聆听明断而后纳谏。
纵横术和帝王术是南辕北辙的两种学问。
所以卫庄还在犹豫?
对于卫庄和他的流沙来说,现状是进可攻,举起反秦大旗;退可守,静候明君出世。
在这弱肉强食的乱世,正所谓进退自如,如鱼得水,必将成就一番霸业。
昔年天下七雄并立,卫庄也曾周游列国,把各国君主贬得一钱不值。事到如今,除了秦王嬴政他已别无选择……于是,他似乎对国家对王者都失去了兴趣。
天地间自有法理。这是公子秉持的理念。卫庄没有异议。
卫庄,可以找一位明君,投一个强国,去贯彻天理;也可以抛弃君王抛弃国家,用他自己的方式贯彻天理。替天行道,以暴治世。纵横家是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对众生进行治理、审判和裁决的强者。
每日寅卯交会之时,卫庄便会起身练剑。纵横剑法他已经娴熟到了极致,却一日也不曾间断。
练剑之后,午前按例处理书面事务,不轻易见人;午后活动较多,召见部下,接待来客,出门访客,各种交涉;到了夜间,则是按例潜心温书。
他每晚只睡两个时辰,其实也不是睡,而是打坐调息。偶有□□,事后也从不安歇。
“我们这就去杀李斯?”赤练问。
“不急。”卫庄冷淡地说。
“也不急?”赤练真的吃惊了,“这些年你一直在追查公子的死因,我以为你急于复仇。”
“我只是讨厌不明真相。”
“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为什么不杀了李斯再说?”
“这世道,有人为理想杀人,有人为正义杀人,有人为自己的大业而杀人,也有人为名或利杀人。更多的人,则是为仇恨为生存而杀人。我一向鄙视为理想和正义而杀人的所谓侠客,你可知是什么缘故?”
“那是一些自以为无私所以自以为是的人。可惜‘无私’和‘是’之间并没有必然联系。明辨是非本来就是天底下最难的事,我只能说我早已放弃。我不想管谁对谁错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在我眼里,人只分两种,一种可爱,一种可憎。”
“我怎么样?”
“可爱。”
“这样的评语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卫庄大笑,“我鄙视为理想和正义而杀人的人,也瞧不起为复仇而杀人的人,前者自以为是,后者鼠目寸光。赤练你必须明白,普天之下,惟有财物,对于天下所有人来说具有共通的价值。”
“哎,看来没人付账你是不会去杀李斯了。”
“是的,杀人前我总想先知道酬劳……”
卫庄的笑声突然一顿。
“糟糕,我们之前兴师动众奔波千里捣毁了墨家老巢杀了数百人,竟忘了收取酬劳。”
“我们的酬劳……盖聂,还健在吧?”卫庄沉下了脸。
“前些日子桑海城外发生了一场恶战,起因是赢政派重兵运送一株药草。据说药草中蕴含着一个惊人的秘密,那就是,不死。”赤练的口吻严肃了起来,“为了争夺不死的奥秘,三教九流各显神通,投毒布阵暗杀埋伏,让五百秦军全军覆没,主帅至今下落不明。”
“说重点。”
“不死草最终被一个剑法出神入化的男人得去,大家都说那只能是剑圣盖聂。”
“哦,很好。他活着就好。”
“盖聂最近和墨家走得很近,恐怕墨家已经掌握了不死的奥秘。”
“不,他只会用珍奇的不死草去救那女人。他是个傻瓜。”
“哎哟,那你以前与他同窗,聊起天来岂不是经常很不愉快?”
“你说对了,他的话……他的话经常让我很不愉快。”
赤练咯咯直笑,不说话。
“我们这就准备撤出桑海,撤离时我要把我的酬劳一并带走。你听明白了吗?”
“我这就去传令。”
“不,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让麟儿陪你。”
“……得令。”
“据说了解人心洞悉人性是修成火魅术的基础,所以我还有个特别的任务想交给你。”
“哦,什么任务?”
“我这位师哥,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正理上,做的每一件事都符合正理。和这种人相处我总是非常不自在。然而我今后似乎不得不和他共处一段时间。”
“你希望我把他毒哑?我有一千多种方式让他永远说不出话。”
“不,他本来就不爱说话,但是,就算面无表情默不作声,他心里也自有主张。”
“那你要我做什么?”
“我希望你能让他更深刻地了解自己,希望你能让他认识到,其实他和我没什么两样,其实他不比任何人高尚,其实他不过就是个人,不是什么圣贤……你能做到吗?”
“哦,挖掘圣人心中的阴暗面,这个任务多么有趣!”
********************
茫茫的黑色,像一条河。
盖聂的意识在茫茫黑色中随波逐流。
“你想起来了吗?你的愚蠢,你的错误,你的懊恼,是谁的血曾经刺痛过你的心……”
天籁般的语声回荡了很久很久,茫茫黑色中终于出现了一点白。
盖聂下意识地追逐着这天地间唯一的白。
这点“白”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白”在飘。轻飘飘,旋转,轻浮,下坠。
那是秋霜?抑或春雪?不,都不是。
那是在风中激荡的几缕银发。
“小庄,为什么你的头发变白了?你明明还很年轻啊。”
这个问题盖聂曾经想问,只是他关心的事情太多,顾不上问。
这个问题盖聂也曾思考过,想不出什么头绪,也就放下了。
原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在他心里,深深地埋在他的记忆深处。
黑暗而静谧的囚室中骤然响起了剧烈的心跳声。
急骤如鼓,暴烈如雷,心脏似欲破体而出。
紧随其后的是狂乱的喘息声。
垂死挣扎,濒临崩溃……破碎的喘息声。
“临别前小庄设宴为我饯行,我酒后乱性,竟奸污了小庄,我竟做出了这等禽兽不如之事……”
盖聂忽地翻身坐起,瞪大了眼。
埋葬在记忆深处的往事,吓到的当然不仅仅是盖聂一人。
赤练竟忘了控制俘虏,一跃而起,落荒而逃。
她不是被少年盖聂的行为吓破了胆,而是被卫庄的秘密吓破了胆。
任何人得知这样的秘密,都不会有好下场!
火魅术能给人植入错误的记忆,而赤练此举是为了让我深信不疑——盖聂试图宽慰自己。
可赤练那惊恐过度的反应委实不似作伪。
“小庄,我,我……”
那一夜的点点滴滴,冲出梦境,在他眼前反复映现。
盖聂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竟会如此残暴。酒会让人失去理智,可他无法相信失去理智的自己竟会如此残暴。
他捂住了眼,发抖。
然而真实的惨景捂住眼就可以避开,记忆却避不开。
他下意识地用头去撞墙,如果不是因为身中奇毒,浑身乏力,他肯定一头就把自己撞死了。但正是因为身中奇毒,他一连撞了数十下,直到血流披面天旋地转,才陷入了他迫切需要的昏迷。
********************
盖聂上一次从头痛欲裂中醒来,还是在十年前。
天色大亮,他孤身一人醒在荒郊野外,前一夜发生了什么毫无印象。好似做了一场春梦,恍恍惚惚,晕晕乎乎,万事了无痕,惟有空虚疲累的感觉……近乎快乐。
遗憾的是,这回醒来,他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
他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中辗转着挣扎着醒了过来,头痛如故,入睡前的事却历历在目。
床前有两个人,正以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
一个是受害者,一个是知情者。
因此他醒过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头撞在墙上,又把自己撞晕了过去。
“唔,或许你该给我一个解释。”卫庄看着赤练,表情非常复杂。
“我……失败了。”赤练咬了咬嘴唇,满怀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地说出了谎言。
“可以解释得更具体些吗?”卫庄静静地问。
“其实我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好像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即使是荆轲的死,他也只是难过罢了。”赤练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词,“突然之间他不再受我控制,他从沉睡中惊醒,心跳很快,呼吸很乱,但一声不吭。”
“你不知其中究竟?”
“他始终不吭声,他显得很混乱,我搞不懂他的思绪。”
“于是,你就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撞晕?”
“他是我的俘虏,又不是情郎。”
赤练强迫自己露出了娇俏的笑容。
她当然不能承认自己落荒而逃,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转了好久才硬起头皮重入囚室。
“好吧,你先退下。”卫庄似乎接受了这番解释。
“是。”赤练甚至不敢悄悄松一口气。至于首领留下与俘虏独处的缘由,更是想都不敢想。
********************
“唔……”
头痛欲裂,却还是会从头痛欲裂中醒来。
盖聂发出了微弱的悲鸣声。
然而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再逃避下去。
他扶着额,奋力翻身坐起,随即下了地。
这才发现暗无天日的囚室早已变成了豪奢的卧房。床榻宽大,脚下出奇的松软,也不知是铺着什么样的绒毯。但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这里的主人吸引了。房内光线颇暗,窗前月色正好,这里的主人,卫庄,正坐在窗前,微侧着脸,视线投向窗外。
敏锐的卫庄不可能没听到他这番动静,却没有回头也没吭声。
月光打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那侧脸的轮廓无比完美,犹如塑像。
恰有夜风袭来,银发在风中轻轻扬起,何等孤高,何等孤傲……可落在盖聂眼里,又是何等凄凉!
“小庄,你的头发为什么白了?你明明还很年轻。”
这一瞬间,盖聂的心中涌起了疼惜。
心疼他这些年来饱经沧桑。
然而,卫庄慢条斯理地回过头,看着盖聂,却不答话。
“相传昔年赵国第一舞姬练霓裳,为情所困,一夜白头……”
这是一个可怕的话题,但盖聂已下定决心不再逃避。
“我根本没有感情,又怎会为情所困?”卫庄笑了。
冷峻的语调一如既往,冷峻的笑容一如既往。
唯独眼神不同寻常,那里面闪着异常狞恶的锋芒。
“那你这白发……”
“练百步飞剑,出了点小岔子。”
(小庄,你把师父怎么了!)
不过,现在不是声讨这个的时候。
盖聂使劲抿住了嘴,呼吸却有些急促。
“盖先生,你让我看到了你在百步飞剑之后的后招,一夜白头,也算值了。我已经想出了破解之法,改天再向你讨教。”
(盖先生,这个称呼说明小庄此刻心情差到了极点。)
高傲的他显然不想谈论昔日的耻辱。
但不谈不等于芥蒂不存在。
他眼神如此狞恶,活像被困在地狱中的厉鬼。
这些年他一直在地狱里。是自己酒后失德把他推下去的。
所以,不惜任何代价解救他,是自己应尽的责任。
“小庄,对不起。”盖聂一横心,直奔主题。
“哦?盖先生何出此言?”
“当年的事,我对你不起。”盖聂沉声说道。
“当年的事我记不大清了。我很忙。”
“当年,事后,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掩盖……唔,对不起,我不该明知故问。”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意义?”
“小庄,我犯下如此大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师哥,其实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师哥,你我之间,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倒下。
可是鲨齿高高举起,却并未重重砍下。
不管对方犯了怎样的错,不管自己心中多么愤怒,下不了杀手,就是下不了杀手。
(小庄。小庄。)
于是,盖聂话至中途便改了口:“如果你下不了手,要我自裁谢罪,我也心甘情愿。”
“我……下不了手?”
一直冷静而自制的卫庄终于失去了理智。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鲨齿的剑柄已重重击在盖聂前胸,一举敲断了六根肋骨。
“小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盖聂挣扎着,吐着血,道歉。
大概是断骨刺破了肺,他呛咳得很厉害,呼吸之间,口鼻冒血。
打倒盖聂,聆听他粉身碎骨的声音,原本是卫庄梦寐以求的快乐。
可他此刻完全无意自保,一味道歉,卫庄哪还有半点恃强凌弱的快感。
心头的邪火霎时就灭了,卫庄没滋没味地派人叫这个据点唯一的郎中妙手人屠进来给盖聂疗伤,然后没滋没味地离开了客房。
——卫庄一直没有办法下决心杀盖聂。
——高处不胜寒的滋味不好受。
——卫庄不需要友人不需要爱人,需要足够强劲的对手。
可惜看盖聂这副样子,就算养好伤,也不会当卫庄的对手了。
他一心念旧,一心赔罪,无论卫庄怎么打他,恐怕都不会还手。
前尘旧事,被这个男人掀了出来。
一想到这个男人记忆中的自己是多么脆弱多么可怜多么窝囊,卫庄的心里就好像有火在烧。
这个自以为是自作多情自说自话来疼惜怜惜自己的男人……真恶心。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