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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29章 ...

  •   我原本已经打定主意,尽量不去招惹那个人了。可没想到第二天他就又来招惹我。

      原本我就说好这一天我要出去。就算夏家人不在,我也还得有我的自由不是?不过,睡了一夜,我也冷静了许多,觉得昨天的事我也有许多不对。固然宁王府待我不像是待一个王妃,但好歹我也算是嫁了他的。想要出门,自然应该和他商量才对,这种事,按理是应该有商的量的。

      还没说几句话就去揭他面具是我先沉不住气了,可话又说回来了,我与其说是气他不让我回门,还不如说是气他没拿我当王妃、当妻子看。希望太多,失望也就多了,我不该多想的。如果我再往细里想,再傻也会想到,他和夏家怕是另有些不清不楚的纠结处。我卷在其中,是知道得最少的那一个。怕是更得小心一些。

      我再一次起了离开的念头,我得想办法全身而退。就算逃跑,也得跑得让他找不到夏家头上。

      那天,我抓紧时间回了一趟长安。

      所谓出去,自然也不由我随心所欲,每日得先向秦妈汇报,再由她派人陪着。先由小轿把我抬到山脚,再换成小温车。慢悠悠的到把我拉到城中店里。我自然是不甚满意,但好歹算是给了我一点自由。

      老木叔还守在店中,看到我也略微有点高兴的样子,不过老木叔一向木讷,所谓高兴也不过是咧了嘴向着我傻笑。好歹我还活着,暂时比梅家的小姐还是强一点。

      夏家人果然都去了南方,但老木叔却又对我吱吱唔唔,不肯细说。这让人不由得疑窦丛生。架不住我一再追问,老木叔最后承认,望舒并没有跟去南方,而是在半夜里由一顶小轿抬去了宫中姨母处。打算找一个适当的时候由宫中直接嫁入梅家。

      老木叔说这个的时候,小心觑着我的脸色:“我偷听候爷对大小姐说,‘若是飞帘能稳住宁王,你还是有盼头的’。”老木叔诡秘的向我眨眼。他总是这样,看着很老实的一个人,却总看到听到一些他不该看不该听的事。当然,他是狐狸二哥的人,有点神神道道也是正常的。
      我翻了白眼看老木叔。

      “飞儿小姐在那边如何呢?宁王对你还好吧?”他嘿嘿地憨笑着。

      我别过头。

      他却盯上了我的手腕。

      我也举起自己的手腕端详。很难看的一圈青黑色。

      老木叔叹了一口气,趴回柜台上继续算他的账去了。

      “他若再伤我,我就永远不理他!”我握了拳,对自己暗暗发誓。

      “他们让二公子直接去南方。”老木叔趴在柜台上,看似随口的说。

      “为什么?这中间有问题吗?”二哥没有功名,本可以不听他们指派。

      “宁王的意思,给了个长史之职,让二公子随军了。”老木叔只是在陈述事实。

      果然是他干的!

      “二公子本来想入今年秋闱的。”老木叔继续唠叨。

      我明白老木叔的意思了,二哥本想参加科举,好博得进身的功名。现在计划被打乱了。但我能和宁王说这个吗?我一点信心也没有。老木叔大约也明白,所以没有明说。

      我对老木叔交待,如果二哥直接去了南方,一定会有信给他,让他好歹告诉我一声。

      老木叔应承了。

      我又把店里的杂事处理一翻,时间也就不早,还得赶回王府。虽然我觉得我一点也不想回去。

      果然一回去就没好事,才进大门,就被陈妈拦了,“王爷叫你一回来就去他那里,别耽搁。”

      我乖乖跟在陈妈后面。

      还刚走到他小院的墙边就听见他暴怒的声音,“怎么会找不到?你有没有用心找!”

      当然不会是在说找我。

      我有些尴尬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王爷,我们真的已经把长安城翻了个遍,现在已经搜到韩城了,凡是街上乞丐,无一不留心甄别。确实没有……”这是胡管家耐心的解释。

      “不可能!”

      “不是年龄不对,就是……”

      “略有些像的就带来见我。”

      “可都不是!”

      “再找!”

      “王爷有没有想过最坏的可能?长时间的战乱……也许……”

      “住嘴!”他这一吼,连站在院门口的我,都吓得我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胡管家果然不说话了。

      “再找,”良久,他似乎平息了一点怒气,对胡管家说,“就算掘地三尺也给我把他找出来!”

      “是!”

      “如果他真的不在人世,你也要找到他的……”里面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后来的声音就渐渐细不可闻。我无聊的等着,手里还拿着刚从长安街上采买的东西,早知这样,我该先回自己那里放下这些的东西的。

      又过了一会儿,胡管家咯噔咯噔的退了出来。

      陈妈赶紧报了声:“王妃来了。”

      “进来。”略停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听起来已经非常平静了。

      我小心的迈过门坎。

      他站在厦屋前,今天换了个黑色面具带着。他是不是觉得换面具和女孩子换发簪一样有趣?他自己不戴发带发簪,就把面具当装饰品了吧?

      他此时仰头看着柳树上端的天空,有点发呆。好一会儿才回头看我,可眼神还在漂移着,似乎在看,又似乎没在看。

      我等他先开口。

      “出去了?”他盯着我手里的东西,眼神里有警觉,“那是什么?”

      我手里抱着个小藤篮,里面叽叽呷呷闹得正欢。一只趴窝抱蛋的老母鸡和几只灰绒绒的小脑袋从里面探出来。这是我从街市上买回的鸡妈妈和小鸭雏,准备在王府里放养的。

      见我不说话,他走了过来。

      我戒备地退了一步。

      他定住了。

      好一会,他转身走回厦屋里,又钻到他那层层的纱帘后面。他在几案边闲闲的倚着,摆出一付随意的样子。

      “我有事问你。”他说,“你对夏夫人的母家了解多少?”

      他说话的方式很奇怪,好半天我才明白他说的夏夫人就是我娘。那么,所谓夏夫人的母家就是我娘的娘家么。他绕了这么个大圈子来说。对这个我还真不熟悉,只听说我娘姓窦,出身于晋中大族。若是问望舒姐姐大概就会比较了解。她和外公外婆什么的,应该还是比较亲近的。

      我老老实实说不知道。

      他似乎也并不意外,“如今国库无粮,又遇上饥荒,朝廷打算向一些豪强大族借粮。你认为向窦家借多少合适?”他问的时候,分明是在观察我。

      可我不知道,也说不上来。

      “五十万石怎么样?”他继续追问。

      他肯定早算清楚了,为何还来问我?我算了一下,这差不多是这个时代近五十万亩地的粮食产量。窦家的地还真不少。

      我说:“一般若只是借粮,在对方资产的十分之一到五分之一之间比较合适。若是想乘此机会打击地方豪强,那就另说了。”我是脱口而出的,因为我记起了所谓的五分之一理财法和犹太人拿出自己收入的十分之一做善事的传统。

      果然,他问为什么。

      我只得大致说了犹太人拿出十分之一做慈善的传统,和现代人的拿出五分之一收入做储蓄的理财观念。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自己都是没一点系统,他自然也是听得一头雾水。

      可他的心思显然也不在这些理论上,因为他说:“你的意思是说,拿走这些人的五份中的一份,会让这些人心疼?那好吧,那就借窦家五分之一好了。我采纳你的建议。”

      废话,谁出血不心疼?不知为什么,听他这样说,我觉得其中什么东西有点不对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歪了头打量他,这下意识到了戴面具的好处:面具遮住了脸也就遮住了表情。他藏在面具后面算计起人来,那真叫“不动声色”了。

      我脱口而出:“你这是弄的什么诡计?”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又在观察我了。我的脸就是光天化日之下,坦白的迎向他探究的目光。他想要看到什么?

      今天天气晴好,是个所谓春光明媚的好天气,几乎没什么风,纱帘也好,柳丝也罢,都几乎纹丝不动。他为了显得闲雅随意,让自己更舒服些,又挪了挪身体。这一动,在这一片静谧之中倒显得有点突兀。

      “你的建议很好。”他说,

      “我的建议?!”我吓了一跳,“其实窦家的事,太后娘娘肯定知道得比我多。”我说,边说边琢磨,“你不去采纳太后娘娘的建议,却来找我,定是你和太后娘娘有什么不对付。拿我说事,你不觉得我这个小称砣未免太轻了些、压不住你那杆大称?”

      我又说出实话了,我管不住自己的嘴。

      好半天没动静之后。“出去!”一声低吼。

      我立刻转身出去。为什么人人都把我当傻子?

      我好好抱着手中装了鸡鸭的宝贝藤篮,正要迈出院门。

      “站住!”又是一声低吼。

      我站住。一时叫我出去,一时又叫站住,这是第二次了。这反复无常的家伙又要玩什么花样?

      “什么?”他向我抬抬下巴,目光落在我的腰上。

      那里插了一只竹笛,是二哥的。他上次来店里时落在了店里。刚才我在店里看见,就随手带了过来。

      “拿来。”他又说。

      不等我有所反映,旁边的陈妈早手急眼快,一下子把笛子抽了去,三步并做两步,呈了上去。

      他拿在手里,快速的扫了一眼。

      我不懂笛,只听二哥吹过几回,笛子这东西二哥那里有好多,插在一只瓷筒中,长长短短,粗粗细细,各种材质都有。这支并无特殊,只是普通的竹笛而已。这些不同的笛子,到了二哥手里能吹出不同的音色和意境来。这技术我羡慕了很久。其实,二哥也有一下没一下的指点过我和小雷几次,但我这不成材的,从来没学会过。

      他看着我微微冷哼,“你会吹笛?”

      “不会。”

      “原来不会啊!”他语气里的嘲讽非常夸张。我本还想反驳,却见他手也看不出用了力,只指尖微微一捏,那竹笛便在他手中化做了片片碎竹。

      他拍拍手上的碎渣。“既不会,要它何用?!你可以走了。”

      “你……”我自己都能听出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大好的天气,我身上却一阵阵发凉。疯子!变态!精神病!

      我咬咬牙,一言不发的离开。对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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