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章节 守：命运之欠片·伍 ...
-
“呐，新人，检查结果怎么样？”守苍白着脸从诊室中走出，便看见坐在一边长椅上等待的八板立刻迎了上来。她脸上是副极其不耐烦的模样，却在言语之中不经意流露出了几分关切之情。
守整了整紊乱的思绪，偷偷地将检查报告胡乱地塞进了自己挎包中，随后在脸上拉扯出一道温柔笑容：“我没事，让前辈您担心了。倒是前辈您怎么来了？”
“切，真是的，才多大年纪，身体能出什么差错？还不是奥里太太这么小题大做，浪费我的时间。”八板不满地白了她一眼，率先朝着医院大门的方向走去，“啊，午休都快结束了啊……”她抬头瞥了眼挂在大厅中的时钟，嘀咕道。
八板的背影在守的眼中渐渐模糊。她恍惚地回忆起方才的报告，在显示结果的那一行上，白纸黑字清晰明了地得出肯定的结论。她颤了颤，扶住了一边的墙壁，另一只手死死地扣着挎包的系带。
她好像，完全没有过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前辈。”
八板听到她的声音后停了下来，回头望过来时一脸疑惑。
“今天下午，我不能去工作了。可以帮我向奥利太太请假么？”守盯着医院打扫地一尘不染的地面，艰难地挤出这个句子。
半个小时前她坐在诊室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检查的结果。整个人被一片白色包围着，一种属于病院的很安静的白色。各个医护人员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周遭很安静，她唯能听见圆珠笔在纸上记录的沙沙声。空气中弥漫着消毒药水的味道。时间比她想象中要漫长许多，她等得无聊，几乎快要睡去。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将她惊醒。她懵懂着睁开眼，好像看见了为她去取检查结果的小护士从她面前慌乱地跑过，之后一声粗暴的关门声证明了方才的她看见的景象不是她的幻觉。而那声巨大的关门声，打破了她的世界中的那丝平静。
回神时发现春野小姐正站在她面前，低头俯视着她。美丽的面容冷冷淡淡的，没有她见过的，哪怕是职业化的笑容。
被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初时还让守有几分慌乱，但她很快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对上那双翡翠色的眼珠，“春野小姐，请问我的检查结果怎么样？奥里太太真是太大惊小怪了，不过是肠胃的小毛病，她就把我给赶到医院来。”她微笑着同樱说着一些没有必要的解释，神情与告诉她“您的借书已经超期了，所以不能续借，”时的工作态度一模一样。
她不是没有发现春野小姐的异样，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贸然地问出口并不是个正确的选择。因为……她或许没有资格。
樱颤了颤，她平息自己的情绪，以平日她所习惯的口吻道：“朝川小姐，请和我来一下可以么？”不等守回答，樱抛下她，率先走向一边的诊室中。
守吐了口气，压下心底的不安，随即跟了上去。
她走进专属于樱的诊室，看见樱将抱在手中的文件夹放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见守走近时她淡漠地抬起头扫了她一眼，便将注意力转移回眼前的资料上。她看着樱缓慢地翻动着资料，仔细查看上面的每一个文字，丝毫没有要与她交谈的想法。
守便也不顾及什么了，随意打量了下房间的布局后，她径自走上前，坐在了办公桌前的那张椅子上，目光同样落在樱的手指翻动着的资料上，等待着她的结果。
“这是你的检查结果。”终于，樱从那叠纸张中抽出其中一页平摊着放在桌面上。
“真的是十分感谢您。”守恭敬地用上了敬语，伸出双手去取那张报告。她试着去取那张纸，却发现樱的指尖依旧抵在纸张之上，仅仅是一个手指的气力，可她根本无力与之抗衡，而那张脆弱的白纸，已隐隐有了破裂之势。
守的目光锁在春野小姐的指尖上，将双手的姿势改为撑放在桌面上，抬起头时面上带上了温和的笑，问：“请问春野小姐还有什么指教么？”
她就见樱的双手狠狠地拍向桌面，“啪”一声巨响之后，她根本没有看清樱的动作便发现自己被提着领子隔着办公桌给拖了起来。衣领扣着自己的脖颈，眼前是樱放大的脸，她无法继续掩饰自己的怒气与不甘，眼神恶毒地死死盯着守。
“为什么是你？！凭什么是你？！”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一种情绪的疯狂宣泄，樱提着她的领子，愤怒地不能继续维持她原本美好的形象。
守平静的望着她，并没有急于回答，待到樱的模样逐渐逼近爆发的边缘，她忽的轻轻笑出声来，接着不屑地移开了目光，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是啊，为什么是我呢？春野小姐，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应该去问选择我的那个人啊！”
轻轻淡淡的声音，又有着不容人忽视的力量。
樱望着她的脸，忽然泄了气。两行清澈的液体从她眼眶中滚落出，无声地划下脸颊，弄花了成人世界的伪装面具。她松了手，颓丧地倚着办公桌。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的，我喜欢他喜欢了这么久，等待他等了这么久，为什么，他还是选择了别人……”
看着这样春野小姐，守不知道自己的眼神中会有什么样的感情。
“不过，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樱猛地将视线投向她，其中多了一分怜悯，“你，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她的替代品！以为我没有看出来么？”
她走近守，近乎自言自语地轻声呢喃：“一模一样啊，刚才的口吻，真的是一模一样啊！”樱这么说着，绕过了她，离开了诊室。
当听到诊室的门合上的声音时，守才松弛了下来。她唯有用一只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另一只手，以遏制其止不住的颤抖。怎么会不害怕呢？对方可是春野小姐，春野樱——五代目火影的嫡传弟子，她怎么会不感到害怕呢？
因为她选择走上了这条道路，她不可以害怕啊！
守拍了拍脸颊，强迫自己撑出个笑容，转头去看那份报告。从桌上拿起那张纸，她掠过之前一堆乱七八糟的数据，直接跳到了结果的位置。她先快速的扫了眼后，再次认真地阅读了一遍。
守怔住。报告从她指间滑落，翩然落回办公桌上。
守涩涩地笑了，用双手掩住面颊。怪不得春野小姐会有如此过激的反应。她早该意识到这样的结果，但她一直遏制着自己不要望那个方面去想。
她怀孕了。
守离开了木叶的病院后，拐了个弯走上了另一条街道。午后的时分总是充斥着一股慵懒的气息，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偶尔遇见的皆挑着荫蔽之处穿行而过。在路边住家的花坛中栽种着些五色缤纷的太阳花，它们骄傲地听着茎干，将花盘迎向璀璨的阳光。
她接连穿过几条巷道，不久便看见了木叶标志性的大门。站立在门口守卫的中忍与她客套般寒暄了几句便让她出了门。
走远了几步，守转身回望身后依山傍林的村落。蔚蓝天空的背景映衬下，门上用油漆刷就的火红色近圆形标示格外醒目。远方山岩上以此排列着栩栩若生的雕像，是这个村中人们最重要的心里支柱。她呆呆地看了会儿，回忆起距初次观赏这景致不过近一年光影，可她将过往倒叙般一一铺展，又觉得如同隔世般漫长。
“其实，我最讨厌忍者了。”
守扯了扯嘴角。好像在很久之前，她曾站在这个地方对谁说过这样的话。“就算是现在，还是会觉得忍者真是讨厌啊。”她低沉对自己重复了一遍，继续朝着森林的深处走去。
她的记性不算太糟糕，在林中兜转了会儿便看见了木屋藏在几团碧绿之间的檐角。暂且的松了口气，守却没由来地感到一丝紧张。她盯着木屋吞了口唾沫，才缓缓地向着木屋的方向走去，同时在脑中飞快地编织着上门后要说的话语。只是每走进一步，她听到自己那颗与常人不同的心脏在和常人紧张时一致的频率在跳动着。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尴尬地揪住衣襟，赌气般停了下来。
正是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句刻意提高的质问声。“为什么是她？”被树丛挡住了身影的质问者如是说着，丝毫没有掩饰语气中的不满。
这个声音……守的脑中飞快地闪现过火影大人的脸。这极富个人特征的口癖，绝对是火影大人没错了。
“那又如何？”她还没来的继续思考，便听到熟悉的清冷嗓音不以为意地反问对方，“她是我选择的人。”不知为何，他的声线中还染上一分淡淡的笑意。
守忽然意识到，这也许是一次不会使她感到愉快的谈话，但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唆使她蹑手蹑脚地向这两人的方向靠近。她猫着腰躲在棵四周拥着一片不高不矮的灌木后，等待安顿下后，守抚了抚胸口，然后探头从灌木间的缝隙望过去。
火影大人正以背对着她的方向站着，一头金发在阳光的渲染下更显夺目。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掐成拳状，好似在极力地克制着什么。与他的焦躁相比佐助就显地自在许多，他侧着身望着那颗花已谢尽的樱树，眼藏在白绫后看不出喜怒。
“我明白，”火影大人紧握的拳忽的松开了，“我明白的，那个孩子，就是那个孩子不是吗？”他将手指向了木叶村的方向，再次提高了声音，“她就是当年跟在浅葱身边的那个孩子不是吗？朝川守，那个被浅葱从战场上救回来的孩子。你是见过的，没错吧？”
浅、浅葱。
守怔了怔。她收回了视线，背靠在树干上，慢慢地滑坐在地。
浅葱，绯月浅葱，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应该是再熟悉不过的，只是每每回想起……她扶住前额，脑中一片空白。她许久许久都不愿再提这个名字，太久不提以至于她自己都认为她早就将有关这个人的一切全数忘记。在被泽城老师带到扶桑之前，那些在战火中飘零的日子……
她说谎了。
那么美丽，那么温柔的人，她怎么可能忘记呢？
不远处，佐助平静的应答传入她的耳中：“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时，就知道她是谁。”
“因为那个孩子很像浅葱吗？”火影大人立刻问道，这次他的情绪平静了些许，只是声音意外浸了一分寒意。
他的问句让守一颤。像浅葱……很像浅葱，火影大人，他在胡言乱语什么？她、她……可是……她发现自己下意识地想冲出去对着火影大人辩解什么，偏脑内掌管语言的部分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功用，所有的词句断断续续地散落四处，出口的全是细小无力的重复。
“是或不是，你难道不知道么？”佐助带着嘲弄的笑，伸出手折断了一支细嫩的树枝，夏季渐近，枝上渐渐布满讨喜的绿色，只是它的辰光在清脆的折断声后便凝固在这一刻，再也没有机会开出馥郁可人的花朵，“那位姓牛岛的老先生，不正是暗部安插在图书馆中监视者么？”
他在说什么？牛岛先生，居然是忍者么？那么……那天发生的一切……守不安地抱紧自己，她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只是现在双腿发软，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
“至于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佐助把玩着手中的枝条，侧眸将视线移至昔日的吊车尾身上，“鸣人，该知道的，你都已经知道了吧？”
站在他面前，已成长为火影的男人默认般闭上了眼。
“为了达到的目的，哪怕是自己都能选择伤害。”佐助笑了笑，轻松地说出了这场试验得出的结果，“你说如果当年站在我面前的是守，她为了活下去，会不会选择将那把毒苦无刺进这里呢？”他指着自己的心口，问。
“她和小樱没有站在相同的立场上，根本就没有可比之处。”鸣人摇了摇头，连辩驳都无力了几分，“即使你安排了这出戏目，我也不能赞同你的做法。她毕竟只是个普通人，你怎么会如此轻率地将她推上那个位置……‘根之主’。”
这算什么？她被利用之后的奖励吗？守拉起了长袖，露出挡在衣袖后的那个标记。上下左右完全颠倒，如同木叶的纹饰在黑暗中的倒影。她用胸口的一个伤疤竟然换到了这样的奖励，哪怕她根本不知道所谓的“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当时所有的恐惧害怕，内心犹豫再三，在绝望后作出的坚定，不过是他们眼中的一出裁决的戏剧。忍者就是这样，借着自己高人一等的能力，任凭个人喜好地将他们玩弄在掌心。他们，就是这样一群人啊！
更可悲的是，她居然会对这样的人心底存有幻想。现当真相浮现，她的美好的想象，就像是不谙世事的儿童可笑的涂鸦一样，稚气，天真，不切实际。守环抱着双腿，将脸埋进膝盖中，她所听见的事实太过沉重，直截了当地压在她的心头，半分喘息的余地都没有。
在距她不远处的地方，昔日的同伴间的对话仍在继续。
“那么，樱，她就适合这个位置么？”佐助坦荡地注视着同伴与海洋一般清澈剔透的眼眸，“鸣人，不，”他自嘲地牵起嘴角，“火影大人，你能够确保樱在我们之间能够启到真正制衡的作用，而不是在危难关头错误的偏袒吗？”
“那么那个孩子就能够做到这一点吗？！小樱她，同是我们第七班的成员啊！”当谈到同僚间的情谊时，火影大人还是会忍不住激动的情绪。
佐助偏首，手指擦过樱枝上的碧叶，淡淡道：“守，与你我不同，她是个没有任何羁绊的人。从利益的角度考虑，木叶的兴荣衰败，与她没有任何的关联……”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听到佐助说出这席话的时候，鸣人好似从中听出几丝无奈与怜惜的意味。这种从未与宇智波佐助联系在一起的情绪让他的心感到了震动。这么说来，对于朝川守的事情，他是认真的吗？
“与木叶无关的人担当了‘根之主’，这……”
“不，她不是无关的人。”佐助打断了他的话，“她已经不是了。”意外的，他的嘴角流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鸣人呆立在原地。他想起午间小樱冲进他的办公室，他多年未曾见到这个女强人落泪的模样，不过今日，她的眼泪花了精致的妆容，在小樱的抽泣与断断续续的叙说中，他才得知的这个消息。
过去与高层顾问的会议中多次提出关于宇智波一族的延续的提议，作为火影的鸣人在多次逼迫下曾无奈地将结果代为转述，均让他一笑置之，谁都不会想到如今他还是做了这样的决定。
“我以为我们三个人会一直这样，第七班会一直……”火影大人无奈地扶住前额，“其实是你的选择，我根本没有任何质疑的余地，这点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将手放下时他露出灿烂的笑容，“但是佐助，作为同伴我是一直相信着你的，就像我当时一直相信着你会回来一样，请你记住这一点。”
“我会遵守那年在卡卡西和五代目之前立下的誓言，作为对你的信任的回报。”佐助正色，回答他。
“其实那种东西……根本是不需要的。”鸣人摆了摆手，收起嬉笑后他叹了口气，“至于小樱那边，我会去告诉她你的原因。”他低头喃喃，“我知道，如果小樱真的得到了这个中间人的位置，那么她一定会比现在更加痛苦。我不了解在你的处境上会面对怎样的情况，但我知道，我们两个实际上是彼此彼此啊！”
他将双手枕在脑后，仰望着火之国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说：“只有在真正坐上了火影的这个位置后我才知道，它和我的想象中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那么，佐助，”他问，严肃且认真，“对那个孩子，你是认真的吗？”
靠在树杆后完整地听完这场对话的守，唯独没有得知这个答案。
守感觉自己十分混乱，各种信息交错掺杂在一起，填塞着她的大脑。在还未将情绪平息时，她听到了火影大人爽朗的声音：“真是抱歉啊小守，让你听到了这些东西！”然后在她看到一道红色的影子，飞快地从她面前闪过，消失在翠绿色的汪洋尽头。
她转过头，佐助穿着白色的外衣慢悠悠地走入在她的视线中。他走到守的面前蹲下身，保持与她视线齐平的位置，隔着白绫也能感受到他的落在她面上的目光。
守逃避似的别开了眼睛。她本以为自己会落泪，但是没有，不仅没有眼泪，她还能正确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虽然在她说话的声音中还是透露出些微不可闻的颤抖。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这是在她出口后就觉得是个愚蠢的问题。
“从你在不远处走走停停时开始。”他给她的答复，是时间点比她预想中更早的答案。
守忽然意识到她来这里是没有必要的事了，在她到来之前，想必火影大人已经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了他，在她无措迷茫的时候，他便知道了这件事。
“春野小姐，她等了你这么多年……”她仅仅是在没话找话，这种沉默的气氛让她感到极其不舒服，她觉得必须说些什么，却不能讲心中真正想问的说出口。
“我不能回应她的感情，对她，我一直感到很抱歉。”
“那么对我，对我是不是只是……”她说不出“利用”这个词，对她自己来说，这是一把将美梦彻底劈碎的利刃。他并不知道，羁绊这种东西她已经拥有了，与木叶的羁绊，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许久之前，从她迷路在这片森林中的某个时刻开始，便已经拥有了。
“谢谢，守。”
温润的唇落在她的前额，轻轻柔柔的触碰着。
守瞪大眼。她不会理解这句感谢的重量，却也轻易地忘记了片刻前的挣扎，心中筑起的防线瞬间倒塌在他给予的温柔中。
“今晚，就留在这里吧。”他对着她的耳畔吐字，呵出的气息暖了她的耳廓。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章节 守：命运之欠片·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