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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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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以后不要穿这么短的裙子上班。”
常怡猝不及防,本能地将脸向旁边一躲,看了一眼柜台外椅子上坐着的夏大婶,见她老人家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自己和小水,她脸立刻红了,对韩滨道:“别胡说。”
“我没胡说,你早上那条裙子挺好看的,怎么不穿了?”韩滨目不转睛地看着常怡,说话的声音一字不漏地,都送进了夏大婶翘起的耳朵中。
"刚才班面粉,蹭脏了。”
“搬什么面粉?”韩滨惊讶道:“你怎么不等我来搬呢?”
常怡脸更红了,抿起嘴,瞪着韩滨,不答应。
韩滨笑了,他看了一眼仍坐着的夏云忠的妈,自己拿起常怡记账的圆珠笔,在纸上随便写了几个字,滑到常怡面前。
常怡低下头,大大的眼睛瞪圆了,她猛地伸手抓住韩滨的胳膊,声音颤抖着问:“真的?”
韩滨对她笑了笑,手指在她脸颊上抚摸良久,点了点头。
“真的能找到了?”常怡仍是不敢相信。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能做到。”韩滨笃定地答。
常怡喜极而泣,泪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俯身向前,扑到韩滨怀里。韩滨伸出手将她搂住,感到她娇小的身子轻颤着,衬着她嘴里呜呜的哭声,让他心口很久很久都不好受。
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再抬头,夏大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48白雪萍将病历整理好,清点了必需品库存,写好备忘,关掉热水器开关,将诊所的灯熄了,锁上门,站在诊所的大门前,瞪着车来人往的大街,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目前已经嫁人了,她向来不曾有过父亲,曾经因为小山的原因,跟韩母十分亲近,但毕竟她不是她的朋友。
在这个小镇生活了大半辈子,她竟然一个朋友都没有。
谁会跟一个私生女交朋友呢
固然她从小就懂得不要逞强,要藏起爪子,因为身子不直影子歪,她不去得罪人,人家就要来欺负她了,哪里轮得到她争强好胜呢,所以她才从认识常欢那天起就嫉妒她吧?不但嫉妒她姓常,嫉妒她漂亮,嫉妒她有小山,更嫉妒的是她能那么无所顾忌地活着。
常欢说自己是因为想跟她争,所以就此看上了小山,是么?
她咬着嘴唇,痛苦地想到这一整天自己听到的一遍又一遍同样的留言,正直可靠的韩医生,怎样地癫狂了一个晚上,把街坊四邻通通吵得睡不着觉……不能言述的痛苦占据了她的心,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提包的带子,连旁边有人跟她说话,都没有听到。
“白护士,白护士——”
她抬起头,看见一个街坊正在跟她打招呼,她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站在诊所门前失态,是大不慎的举动,她对那人笑了笑,起身沿着长街向自己家里走过去。
当年常晟尧给她母亲白玉茹盖得小楼靠近火车站,那里车来车往,加上外地人多,方便常晟尧进出,跟常家正室所居住的别墅区相隔整整一个镇子。她有了刚才的教训,这时候将心事放在一边,仰着头对身边经过的镇民微微笑着打招呼,不给别人一点儿嚼自己口舌的机会。经过书店的时候,她脚步微顿,停下进里面租了一本言情小说,再出来的时候,将那本书捧在胸口显眼的位置,匆匆向家里走去。
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买晚饭。
暗暗诅咒一声,她转过身到旁边不远的菜摊买了一些鱼肉菜蔬,拎着大包小裹走回来,就看见了站在自己家门口的许鸣。
她愣了一下道:“你找我?”
许鸣神色不太自在地嗯了一声,在白雪萍的目光里,越来越不自在,偏偏不说来找她做什么。
“有什么事么?”白雪萍奇怪道。
“我--我--”许鸣嗫嚅了一会儿,毫无这方面的经验与勇气的他,觉得这种事简直比挨枪子还要痛苦,当然他并没有挨过枪子,但是......
他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你买菜了?”他没头没脑地憋出一句不相干的话。
白雪萍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菜,哦了一声,有点儿不太诚心地问了一句:“你吃饭了么?”
“还没。”
白雪萍嗯了一声,抽搐了一下,随口问了一句:“我吃得很随便,你不嫌弃就在我这里吃点儿?”
许鸣点头,还没等白雪萍反应过来,他已经伸出手接过她手里的菜蔬道:“我来拎着,你开门吧。”
白雪萍哦了一声,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她掏出钥匙打开门,两个人想跟着进了院子。白雪萍家是恨轩敞的二层小楼,院子里一条青石板小路,左侧是车位,右侧是一个大大的鱼池,当年白玉茹住在这里的时候,常晟尧的那辆奥迪常常停在左边,而右边的鱼池里,那时候颇养了一些名贵的金鱼。
现在两边都空了。
许鸣第一次来白雪萍的家,虽然两个人同事四年,但以前白雪萍除了韩岳,对别人都客客气气地,近乎冷漠,他也因为韩岳的原因,心中所想始终不曾付诸行动。
迈进屋门,进入眼帘的是满目柔和温馨的粉红色。
窗帘,沙发罩,靠枕,甚至连墙上贴的壁纸都是柔嫩的粉色,但是所有的家具和灯饰又都是雪白的颜色,在墙角摆放的一盆玉兰花,开得正盛,让这屋子芳香宜人。
一个十足女性的屋子。
细腻又浪漫,正像他心中所想的她。
“你随便坐,我很快就收拾好。”白雪萍对他笑道。
“我来帮你。”
白雪萍惊讶了一下,此地男人普遍都不下厨房,她摆手道:“不用跟我客气,我自己可以的。”
“我不是客气,我--”许鸣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显然在犹豫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后来笑道:“我从小没有母亲,我跟我爸向来是换着下厨房的,我很擅长做这个,你要不嫌弃,哪天到我家吃饭,我做几个拿手菜给你吃?”
白雪萍笑了笑,没点头答应,可也没有拒绝,只转过身进了厨房,许鸣跟了进去,见里面洁净妥帖,跟自己家里那粗糙糊弄的大老爷们厨房截然不同,连洗碗的泡沫下面都垫了一个雕花的不锈钢小铁架,炒菜的围裙上印着憨厚可爱的机器猫,更别提精致的让他不敢触碰的那些碗盏杯盘了。
白雪萍一贯地客气冷淡,许鸣过去曾经被她这样的态度拒得敬而远之,可常欢和韩岳的关系给了他前所未有的信心,白雪萍跟韩岳已经是不可能了,而他自己,默默地喜欢了她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完了心愿的机会呢?
白雪萍说是随便吃点儿东西,真的就是随便。她读的护士学校,显然对饮食的健康非常注重,青菜不过就是用开水随便烫了一下,淋了几滴香油,鸡蛋是罪安全无害的蒸蛋,似乎因为许鸣在这里,加了一个圆子酒酿蛋花汤,两个人的晚餐,清单得许鸣还没等上桌,肚子就开始饿了。
她看着他的神色,笑了一下道:“我吃得很少,也没想到你来,改天我特意买点儿鱼肉招待你吧?今天家里只有这么些东西了。”
许鸣笑了一下,接过白雪萍递给自己的比酒盅大不了多少的小碗,看着里面只够吃两口的米饭,心中大大地犹豫起来,他想找的是老婆,万一老婆娶到了家里,自己却开始过着小碗吃饭不停填的日子,这娶老婆大计是不是该慎重考虑一下呢?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面前蓦地多了一个小小的青瓷酒盅,他抬起头,见纤细苗条的白雪萍正从桌子后面的壁橱里拿出一些花生米蚕豆甜豆之类的干果,最后她转过身的时候,递给他一瓶五粮液,在他惊诧的目光里微微笑道:“以前我妈留下来的,我一个人喝没意识,你正好在这里,我们把它喝光了。”
许鸣自进门第一次由衷地笑了,他并不好酒,沾酒就醉,加上常年在外面跑生意,他看见酒就头疼,但惟独此刻,一瓶纯酿从未有这么吸引人。
两个个性都很安静的人几乎没说什么话地喝了一杯,第二杯的时候白雪萍跟他聊了起来,等到许鸣发觉自己酒量到顶了的时候,白雪萍已经一点儿菜都没吃地喝了四五杯,她显然酒量非常好,脸色不红不白,说话清楚细致,除了比平时话多之外,外表一点儿变化没有。
许鸣看她一扬脖子又见底了,摇头惊叹道:“别喝了,不然明早睡醒了头疼。”
“没关系,反正我一年也难得头疼一回。”她无所谓地答,径自斟满。
“醉酒对身体也不好。”
白雪萍嗤地笑了一下,一口喝干,自己放下酒杯,似乎楞了半秒,突然声音极低沉地说了一句:“你知道么,整整一年了,第一次有人陪我吃饭。”
许鸣心里一动,看着她,见她雪白的脸上全是哀伤的神色,温润的眼圈有点儿红,显然想起了什么不好受的事情,在酒精的刺激下,平素的保守冷漠的盔甲裂开了一条缝,处于事情自持的边缘。
“我妈妈嫁人了,我讨厌继父,他比常晟尧还讨厌,所以我在城里都是住在外面;在镇子里,我一个朋友都没有,他们表面对我客气,可心里都瞧不起我是个私生女,你知道么,我在这个房子里住了十多年了,从来没有一个邻居走进这扇门,人人都看不起我母亲……”
许鸣不知道说什么,索性沉默,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流泪的样子。
“那时候以为我能和小山在一起,其实我明明知道他喜欢的是常欢,可我就是不死心,用了好多年的水磨工夫,可惜常欢不过是回来晃荡了一圈,小山就跟个小傻瓜一样扑了上去——”这段话显然是白雪萍心里最伤心的事,她说到最好,语声哽咽,用手擦拭着眼泪,好半天没有再说话。
白雪萍起身又要倒酒的时候,许鸣伸手将酒瓶拿走,对她道:“别喝了,喝酒也于事无补,你去休息一下吧。”
白雪萍微微晃了一下,显然她酒量再好,还是有些上头,她摇摇地一边走一边嗯了一声,不小心在椅子上绊了一下,许鸣起身扶着她,她挥手摇头道:“没事,我可以自己走。”语音刚落就啪地一下跌在了地上。
许鸣无奈地笑了一下,他看惯了她整洁清淡的样子,眼前这个醉酒胡言乱语的白雪萍十分陌生,一边觉得她言笑嫣然非常可亲,一边又为她刚刚说过的话稍稍难过。她蹲低身子扶她起来,拉扯之中,不妨自己的手被握住了,温香软玉一般仿佛没有骨头,平生第一次接触女人的肌肤,这肌肤又属于那个自己日思夜想思念多的女子,他仿佛被电击一般,心跳如鼓,抬起眼睛看着她,见她眼神迷离地看着自己,嘴上轻轻说着:“许鸣,我喝醉了,我们不——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上床好不好?”
许鸣吓了一跳,被他的手烫的糊里糊涂的脑子被震得醒了,啪地打开她的手,一把扶她起来气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真醉糊涂了?”
“我二十七了,你知道么?我二十七——”她被他硬是搀着一边走,一边嘟哝道:“我二十七了,快要嫁不出去了。”说到这里,她神经似的又开始哭了。
“别胡说了,你怎么会嫁不出去。”
“没人娶我,他们都嫌弃我是小老婆养的——没人要我……”她转过身。一边呜呜地哭,一边伸出手,抱住许鸣的脖子,怎么也放不开。
许鸣叹了口气,勉力地想挣开,可是越挣,她的手抱得越紧,她平素看起来不丰满的胸脯在这样的磨蹭中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柔软又诱惑,许鸣感到自己仿佛在天上交战中挣扎了一万年那么久,最后一咬牙,双臂用力,一把将她杠了起来,在屋里转了半天,才知道卧室在二楼,三步两步扛着她上了楼,找到她的卧室将她安置好,再低头看她时,伊人双目紧闭,已经睡着了。他静静地看着她,看得自己忘记了时间,才转身向外走去。刚刚走到门口,脚步又停下,回身,走到她的床边,低下头,在那双满是酒气但在他眼里是全天下最诱人的双唇轻轻地亲一下。
又一下。
流连到他的道德和理智都不允许他再逗留,方才起身,门在身后关上,发出一声不情不愿的咔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