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最爱》徒生

4、四

　　明明是她对舒兰说的我爱你，是她要求的让舒兰留在她身边，是她向舒兰求的婚…可到最后，却是她放弃的舒兰。
　　海誓山盟，最后还是没能敌过沧海桑田。
　　舒兰长大了，变成了她期望中的模样了，可想娶的人，却再也不是她了。

　　——“不等了，就当风没吹过，你没来过，我没爱过。”在她的婚礼上，她收到了舒兰写给她的信。
　　简简单单的十七个字，平静地诉说着舒兰的无奈与绝望，在爱了秦瑶五年后，在世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秦瑶最幸福的日子里，舒兰只用一纸信笺就将她击垮了。
　　她捂着双眼，蹲在地上痛哭着，知道原委的秦母也红了眼。旁人只道是女儿出嫁，舍不得母亲。可又有谁会想到她舍不得的，其实是那个经年前，靠在她讲台边笑问她肯不肯做她女朋友的那个女孩呢？
　　舒兰舒兰，你放弃我了，再也不会等我了是吗？可是我还是好想嫁给你，好想老了，还躺在你身边，好想一直一直，做你的启明星……
　　但是我再也没资格了，对吗？

　　秦瑶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后在走廊上遇到了语文组的组长，也是曾经舒兰的班主任。
　　“夏组长。”秦瑶微笑地打招呼道。
　　夏组长没说话，只是点了根烟，吸了口，然后再吐出，“下节有课吗？”
　　“第三节才有课。”
　　“那你跟我来一下。”夏组长看了眼她，平静道。
　　虽是不解，但秦瑶还是跟着夏组长去了办公室。
　　夏组长今年五十多岁了，本来依他的资质，早该住上升的，却不知道学校因为什么事，一直压着他，不让他进步。
　　进了办公室，夏组长替秦瑶倒了杯水，“坐吧。”
　　秦瑶接过水杯，依言坐下，有些拘谨。
　　夏组长抽完了手中的烟，沉默了一下，“你是去给主任请假的吗？”
　　秦瑶手抖了一下，怔怔地看着夏组长。
　　夏组长也不问，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机票，顿，“夏琳是我女儿。”
　　“啪——”秦瑶手一松，杯子跌落在了地上，碎了。
　　办公室里一时安静地诡异。
　　“她读高二的时候，有一天忽然对我说，她说爸，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夏组长顿了一下，“当时我很震惊，琳琳一直很乖，我和她妈离婚离的早，我一直忙学校的事，她很懂事，没让我操什么心。可她忽然告诉我她喜欢上一个女孩子时，我真的接受不了。
　　我假装很冷静地问她喜欢上谁了？她说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舒兰。”
　　秦瑶脸色一下就白了。
　　“舒兰——她说她喜欢上了舒兰。我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是个同性恋，人都是自私的，所以那时候……我是真的打算找个理由，劝舒兰退学，那怕舒兰是我教出来最优秀的孩子……”组长又点了根烟，苦笑了一下，“学校的人都说我名满天下，可我竟然有过那么可耻的念头。后来……后来我发现……舒兰喜欢你，为了让琳琳死心，我找你谈话，告诉你不能让一个好学生因为地理那一科给毁了，让你多辅导她……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很可笑对不对？
　　高三的时候，舒兰说要转为走读生，我知道她是住你那去了，我批了。琳琳那天晚上哭了一夜，那是我第一次想，也许…琳琳说的喜欢与别人的喜欢并没有什么不同。我只是个父亲……盼女儿好的父亲。”
　　“我以为你们会长久的，舒兰是个好娃娃。你们一直在一起的话，琳琳也许就死心了。但是后来……大概是快高考了，那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雨，琳琳拉着我在外面找了一晚上的舒兰，找到人后，琳琳抱着我哭的不成人样。她说爸爸，为什么喜欢一个就那么难呢？……对啊，怎么就那么难呢？我回答不了她，因为我也想知道。
　　再后来就是高考了，她俩考进了同一个大学，拿到通知书的时候琳琳笑的可开心的，我心里却很难受。我说琳琳啊，你就真的不想找个男朋友吗？琳琳就给我跪下了，她说她让我失望了，对不起我……对不起我呐！我老了，只要孩子过的好，怎样都行，那怕一直评不了职称进不了步。”夏组长笑了笑，“大三的时候，琳琳打电话告诉我，她说她要和舒兰一同去澳大利亚，澳大利亚啊……好远啊，她长那么大就没去过那么远。我不放心，偷偷去了她学校，见到舒兰。我以为她俩在谈恋爱了，可见了舒兰后我才知道琳琳只是一厢情愿……我不同意琳琳去澳大利亚，我原想着，若是两相悦愿，众叛亲离就众叛亲离吧，我是她爸爸，我不理解她谁还理解她呢？但是舒兰不喜欢琳琳……说来也是火大，那天我揍了舒兰一顿。其实我知道舒兰没错，她只是不喜欢琳琳。”
　　夏组长看了眼秦瑶，平静道:
　　“她只是放不下你。”
　　秦瑶身子剧烈地抖了一下，肩头微微地颤着。
　　“那时候你已经结婚了，我还参加过你婚礼。我问舒兰知道你结婚没？她说知道。我说，那你还喜欢她？舒兰说，她很爱你，但是不想再喜欢你了。至于琳琳，舒兰说她也是个女人，她需要时间，会给琳琳一个交代。再过了两月，她俩就一起去了澳大利亚，在那边留学，毕业，然后参加工作。琳琳说她对不起我，不能常常陪着我，那丫头——傻啊。这么些年，两个女人在异国他乡也不容易，我也想通了，就由她们去吧。前阵子琳琳打电话给我说，说她要结婚了，要和舒兰结婚。我最优秀的学生和最疼爱的女儿要结婚了……我这心里，是真开心。不容易啊，嘿…丫头比我勇敢，敢追着舒兰跑了十年，死心眼。”
　　夏组长笑着，秦瑶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她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听见夏组长这么说道，“舒兰过的很好，该去看看的。”
　　“是啊，那么幸福，该去看看的……”秦瑶听见自己这么说道。
　　她给不了舒兰幸福，但她该亲眼去见证舒兰幸福。
　　这才不枉，舒兰爱了她那么些年。

　　回家的时候男人已经下班了，秦瑶换了鞋，问，“今天下班的早？”
　　男人点着烟，“嗯呢。”
　　秦瑶放了包，换了衣服进了厨房，男人走了过来，“妈今天打电话给我了。”
　　“嗯？”
　　“你妈。”
　　秦瑶愣了一下，洗着菜，故作平静道，“说什么了？”
　　“哦……国家不是开放生二胎嘛，妈的意思是让我们再生一个。她说小姑在医院里工作，可以查查性别……”
　　后面的话男人没说破，秦瑶却已经懂了丈夫的意思。
　　秦瑶没吭声，拿了刀切菜。
　　男人一时摸不准秦瑶的意思，踌躇了一下，道，“老婆……我们家就我一个儿子，兰兰她……”
　　“我知道了。”秦瑶放下了手中的刀，侧过头，对男人道，“那你把烟戒了吧。”
　　“唉？好好好……”男人立马丢了烟，上前从身后抱住了秦瑶，“老婆你真好。”
　　秦瑶有一瞬间晃神，一个很陌生的名字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
　　男人见秦瑶神色有异，关心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秦瑶摇了摇头，“家辉。”
　　“嗯？”
　　“过两天我要与夏组长他们一道去临省进修。”
　　“啊？进修啊？”男人点点头，“这是好事，你去就是。要多久？”
　　“大概一周吧。”秦瑶低着头。
　　“一周啊……”男人想了一下，松开了手，转身去了卧室，过了会又折了回来，“那你别做饭了。咱们出去吃吧。”
　　“啊？”
　　“你不是过两天要出差吗？今天是我调休，下午不用去上班了，明后两天我可能要加班。出去吃顿好的吧。”
　　男人眉间带着喜悦，秦瑶看了看，低下了头，伸手将脸侧的头发勾到耳后去，平静道:
　　“别了，就在家里吃吧。省点也是好的。”
　　“好吧……”男人挽了袖子，走了过来，“我帮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