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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二十三、武尊雷氏 ...

  •   叶翾止的提议云折行当然不赞同,理由不外嫌她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根本难胜重任。
      然而叶翾止却拿他自己的经历来驳他,想他十三岁便在五十万军帅营中任军师一职确是事实,但她毕竟身为女子,就算她才智谋略皆在男子之上,又有谁人肯信服于她?而又有几个男人有那种度量可以容得下一个女人站在自己头顶上指手画脚,发号施令?
      最重要的是,战场不比别处,生命安全随时受到威胁。她既是辰风的心上人,他是必要保护她周全,又怎可让她涉险?
      怎奈叶翾止相当的固执,无论他唇舌费尽,也丝毫动摇不了她的决心。
      结果到了最后竟然变成她和雪寒勋去与雷将军会合,而他则留在出云谷养伤。
      云折行站在谷口目送载着叶翾止及宣寒勋的马车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视线之外。一阵劲风吹过,他下意识紧了紧身上薄披风,不由低声叹道:“冬天果然要到了。”
      “是快了,否则王爷也不必故意演出戏,叫翾替你上战场了。”
      “谁?”雪忆宫甩手抽出腰间软剑,心中暗恼自己的大意,竟没发现旁边有人!
      云折行朝她摆了摆手,随即转过身,微笑道:“有些日子没见了,赵公子近来可好?”
      巨石后走出一身穿月白衫子的男子,骨架纤修,举止慵懒却优雅,眉眼深情一股若有似无的媚态,而又并不过分阴柔,是个十分俊秀美丽人。“托福,还算不错。”又是一把清朗好听的男声。
      雪忆宫之前自是没见过他的,但听云折行唤他“赵公子”,便也约莫猜出他便是用魔音功伤了云折行的人。于是二话不说,挥剑便朝那人而过去。
      赵祆晨见她攻过来,只是淡淡笑着,泰然而立。
      雪忆宫看他笑得轻蔑,仿佛全不当她是一回事,怒火更胜,足尖一点,跃身而起。
      他怎么不躲?!
      她并非真要杀他,不过要给他个警告,但此时已收不住势,眼见剑尖直插赵祆晨心口。
      随即她“咦”了一声,饶是她手中宝剑锋利无比,也不可能是这样毫无阻力的感觉,怎么她却仿佛只刺中了一团空气一般?而且……好像连同她自己都从赵祆晨的身体中穿了过去,可是……这怎么可能?!
      再定睛一看,眼前哪还有赵祆晨的影子?!
      好快!
      雪忆宫只顾惊叹,却忘了惯性还在,整个人收不住地朝山壁撞去。
      赵祆晨回身,不紧不慢地扬手一带,拽着手腕将她扯了回来。
      雪忆宫余惊未消,呆呆立着,口中喃喃道:“真该让你和勋比比谁的轻功更高!”
      赵祆晨撒开她的手,对云折行道:“当初放过你是因为你同我保证说会保护翾的安全,如今你却叫她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家上战场。云折行,你是否该给我个说法?”
      云折行笑笑,一面裹紧披风,一面朝谷里走,“这可是她自己要去的,你怎么找我讨说法?”
      “要不是你……”
      云折行停下脚步,微侧过头,“叶翾止若真笨到连这么简单一出戏都看不透,你以为我会放心她上战场?到了那里,她的一句话关系到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死活,而是数十万大军,甚至整个兰城子民的性命!我为什么,又凭什么要下这么大的赌注?赵祆晨,你该相信,翾,她其实有能力在战场上生存得很好。”顿了顿,他又道:“如果你不放心,大可以跟去保护她,虽然我觉得她身边有一个勋已经足够了。”
      云折行话音尚未落地,身后便只剩秋风落叶,却已不见赵祆晨。
      “他走了,”雪忆宫走到云折行身边,问:“他真的去保护翾止了吗?”
      云折行莫测高深地笑着,“其实他从没离开过叶翾止身边。”
      “那翾止真有克敌制胜的能耐?”云竟然这样相信她!
      “不知道。”
      怔住,“什么?”
      云折行温和地看她,“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是神仙,不试试看,又怎么会知道?”
      “可……可是你明明和赵祆晨说……”她有点儿蒙了。真如他所说,他是在赌吗?赌上数十万兰城官兵的命?只为一个叶翾止,值得?
      云折行拢着衣袖继续朝前走,边走边道:“你以为勋跟去是做什么的?”

      马车上,叶翾止一手托腮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一手反复搓捏着从山洞里捡回来的铜板,仿佛心不在焉。而雪寒勋也是惯常的沉默,除去车轮滚动的声音,车内安静异常,只偶尔她手中的铜板掉落,跌在木制的车板上发出一点点响声。
      “当!”铜板又一次掉了地,叶翾止也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将它捡回来,然而却在起身忽然时开口道:“就算你是来监视我的,也不必这样目不转睛地一直盯着我看吧?”
      雪寒勋不答却问:“你不姓叶,你其实姓游,对么?”
      叶翾止惊讶地抬起头来,却只见雪寒勋容色依旧淡淡,仿佛语出惊人的并非是他。
      雪寒勋探身拿过她手中的那枚铜板,指腹反复摩挲着硬币上的花纹。斑斑锈迹之下隐约看得出那是一枝梅花,以及虽简单却不知何意的符号。他复又沉默不语,侧头望着车窗外的景色,眸色茫茫,兀自出神……
      “快三百年了吧……”忽然,又听他口中喃喃自语,而后转回头看向叶翾止,“上一次遇见拿着这样的铜板人已经大约是三百年前了。那人说他姓游,他们一族都有跨古越今的特殊能力,而他是因为念错咒语所以误闯了时空之门,恰落在我身边。那个时候我好像好是……哦,对了,是发现了个稀有的萤光石矿脉。”而后又感叹,“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呀!”
      三……三百年?!
      叶翾止瞠目。天魔两界之人最多不过一百八十几年的寿命,而他竟然……“雪寒勋,你别唬弄我,你究竟活多久了?”
      雪寒勋仔细想了想,又掐指算算,而后道:“大概比兰城久一点。”
      现今兰城已经开国五百七十三年,他竟然比兰城还要……
      他是妖怪吗?!
      “你究竟是不是姓游?”显然他并不想讨论自己是不是妖怪的问题。
      叶翾止冷笑,“你干吗这样在乎我的姓氏?难道怕我是特地跑来替同伴找你报仇的吗?”她指着那枚铜板道:“这个恰好也是我同云折行被困在一座萤光石的矿脉中的时候,在一具尸骨身上发现的。”
      雪寒勋笑道:“我不过问你是不是姓游,又没说你‘先知’的能力是来自于未来,你何必这么大反应?”
      叶翾止翻白眼,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怪不得云折行嘴巴可恶得欠揍,原来当师父的也好不到哪去!
      “我姓叶,不姓游!”咬牙切齿。
      雪寒勋点点头,得到自己要的答案,复又沉默回去。
      叶翾止却不肯就此作罢,追问道:“那个游氏的人,你为什么要杀他?”
      “那个姓游的与我们待了不过多半个时辰就回去自己的地方了,这铜板是他无意间落下被我拾到的。但后来不见了,谁想竟是叫他揣了去。”
      “我们?”
      雪寒勋点头,“我,和你跟云看见的那具尸骨。我是矿工,他是逃兵,我们一起发现了那座矿脉,本来我相也许以后会有用处,所以就打算封藏起来。”
      “而那逃兵当然不愿意,于是你就将他杀了,丢在矿坑里!”叶翾止接着道。
      雪寒勋又摇头,“是他自己不愿出来,与我何干?”他只管封了那座矿脉。结果许多年过去,他也没有遇到需要用到那一大笔财富的地方,久而久之就忘记了。今天若不是见叶翾止摆弄的铜板眼熟,大概也就忘得干净了。
      “等等等等,”她又想起来,“你不是大夫么,怎么会去做矿工?”
      雪寒勋奇怪地看着她,理所当然地道:“人活得太久,当然要找些不同的事情来做。”当几百年的大夫,岂不是要闷死?
      “那……我可不可以请问你,当大夫之前你都做过什么?”咽咽口水,可别是什么杀猪宰羊的职业。
      大夫这个职业很好,比较有挑战性,所以他已经做了近百年,至于之前……雪寒勋抚着下巴蹙眉回想,终于不太确定地说道:“好像……在衙门里做过屠手。”
      刽子手=神医?!
      叶翾止彻底无语。

      兰城民间有这样一句话:
      乐聆雨音,才敬锦啸,仁拜晨风,武尊雷氏。
      司乐署雨遥笙,锦啸王云折行,二皇子柳辰风,前三者她都见过,甚至可称之为熟,只独独兰城的军神武尊——雷家军没见过。
      而今是便要亲眼得见,叶翾止自是暗暗激动的。许是生于战乱的缘故,她对军人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倒并非亲切,而是在见到金戈铁马,旌旗战甲的同时,总抑制不住胸腔里血液的沸腾躁动。记得某人曾说过,生在战争中的孩子,无论天性多善良,骨子里却永远也摆脱不了嗜血的阴影。如今看来,或许并不是没有道理。
      只遗憾的是,见到的头一个雷氏子弟并非与云折行并称“智武双将”的兰城第一武将雷珩,而是他的小儿子——雷瀛。
      雷瀛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披玄乌轻甲,胯下一匹昂首挺胸的棕红神骏,远远望去,英姿飒飒,十分威武凛然的样子。
      然而近看之下,他却偏又生了张斯文白净的脸孔,神态也是一派温文儒雅,倒似个文质彬彬的书生,而非驰骋沙场的武将!可又据说他是几个兄弟中武艺最高最有军事才能,也最有其父之风范的一个,真真是个将才。
      他十四岁随父从军,几年下来功勋赫赫,年纪轻轻已做了将军,虽仍不及锦啸王的作为,却也算是兰城的一则传奇了。或者再不用几年便可超越其父,成为兰城第一武将!
      雷瀛的脾气性情倒是与长相一般,对人温和有礼,并没有见她是女子便不屑一顾,反而处处关照周到,客气却不殷勤。
      但客气归客气,这可不代表雷瀛真的信任她。礼待她只是出于礼貌,况且她又是锦啸王推荐的人,自然怠慢不得。
      于是她成了军营里唯一白吃饭的闲人,反倒是她的“保镖”雪寒勋又是研究阵法,又是配制应急的速效伤药,整日里忙得不可开交。
      她倒也不着急,雷瀛年轻毕竟见识有限,相信雷老将军回营以后,听了她对战局的分析,必然会对她刮目相看。
      不过说也奇怪,日前羌罗已同兰城正式宣战,声称要取回边境七城。而兰城一方又大体处于劣势,怎么那老头儿还不紧不慢地在路上磨蹭?难不成多年未战,老胳膊老腿早已锈掉,离不开都城将军的暖被窝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摇头苦笑,可千万不要啊!
      “嗯——这阵布得不错,只是真正打起仗来,就不一定什么样了。”
      叶翾止抬起头,这才发觉在她自言自语的功夫,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边站了个穿着身伙夫衣裳的老兵。
      老兵肤色黝黑,尽管满脸皱纹,身子骨看来却还结实健壮。他一手捋着花白的胡须,一手指着地上的图,“你画的?”
      叶翾止看了看四周,午时未到,除去巡逻的士兵,所有人都去操练了。而她又蹲在人烟最稀少的伙房后头,此时除了她跟他是四下无人,这图难道还是鬼画的不成?叶翾止没搭理他,继续用柴枝在地上勾勾划划。
      老兵不以为忤,仍还站在原处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画,时而提出几个问题,竟然句句精辟,每每提到点上。
      叶翾止微讶,复又抬起头来,将那老兵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番。“老伯怎么甘愿在军中做个伙夫?”
      老兵摇摇头,两手撑着膝盖在她身边缓慢地蹲下来,叹道:“老喽,老胳膊老腿早锈喽!”
      这话听着耳熟!
      叶翾止又问:“老伯年轻时上前线杀过敌?”
      老兵咧嘴嘿嘿一笑,露出完整的满口白牙,“猪我倒是杀过的。”见小姑娘不信,他又道:“我倒是在帅帐里伺候过好些年的,听多看多了,也就懂了。”
      “这么容易?”将信将疑。
      “确实不难的。”
      叶翾止转过头,盯着地上的图,似笑非笑道:“老伯是个奇人。”
      老兵摇头,“老头再普通不过!”
      忽然,她沉下脸色,伸脚踢乱了画了一整个上午的阵图。
      老兵连忙上前阻止,“小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叶翾止愤然转身,冷冷道:“老伯是个确确实实的普通人,翾止却是个确确实实的蠢人!自以为会几幅阵图就自鸣得意,其实不过尔耳,倒叫人看了笑话。”
      “哎,小姑娘,我可没笑话你啊!”老兵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急忙解释道:“小姑娘冰雪聪明,又通晓用兵之道,怎是蠢人?老头子我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小姑娘别动气啊!”
      “嘴上没笑话,心理可不知是怎么想的,噢?”叶翾止斜眼看过去,眼里尽是淡薄的笑意,缓慢而清晰地唤道:“元、帅!”
      老兵一乍而起,慌慌张张转过身,颤颤巍巍地叩下首去,惊呼,“拜见元帅!”
      叶翾止好笑地看着老老实实蜷伏于地上的人,负手踱到他身旁,俯身笑道:“雷元帅,雷珩雷老将军,别装了!再装就不像了!”
      跪着的人顿了片刻,随即悻悻起身,腿脚灵活利索得很。拍拍腿上的尘土,直起身子,老兵收起嬉笑敛正神情,一本正经的样子看上去颇有几分威严,“你是怎么发现的?”
      叶翾止摇摇头,转身朝主营帐的方向走去。疑点其实很多,她却只道:“您的牙太白了!”
      牙太白?
      老将军郁闷地掐着两边的腮帮子。
      “哦,对了。”叶翾止又回过头来,状若不经意地,“那阵图是你小儿子画的,我不过一时无聊临来嘲笑罢了。”说完,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老将军仍停在原处,口中喃喃:“锦啸王信上说得没错,这丫头的性子果真不讨喜啊!”看样子势必是要花些脑子,才能够让军中其他将领接受她了。
      折行啊折行,都什么节骨眼上了,还给老头子我出难题!唉——长路漫漫,前途堪忧哦!

      雷珩其实是个十分严肃的人,人前向来不苟言笑。眉尾斜飞上扬,双目深沉凌厉,武健的高大身躯披上铜皮铠甲,更显得威风凛然,任谁也不会将他和那个一脸笑意的老火头军联系在一起。
      所谓“武尊雷氏”,就应当这个样子才叫正常!
      嗯,现在的状况确实再正常不过了,雷老元帅归队,众人开始不分昼夜地紧急召开军议研究战况。而她仍是帅营里的一处“摆设”,没人会问她对这场战争的看法,她也从提出过任何建议。甚至人家熬夜开会的时候,她公然清理出一张案桌,躺在上头呼呼大睡。
      休养如雷瀛都已经看不过去,他们一帮人本就困倦非常,再看她兀自睡得香甜,更是觉得难熬。
      然而,无奈怎样召唤都不见她醒。本来也是,营帐里灯火如昼,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大声讨论,如此她都能丝毫不受干扰,他温若和风的声调怎么可能叫得醒她?
      军中如雷瀛温儒的男人毕竟少数,大多脾性粗迈,急性子的更多。其中一个将军见雷瀛叫了半天小丫头也没动一动,便火急起来,两步走过去就要抓起叶翾止摇晃。
      雷瀛一见,这哪里使得?于是连忙拦住,道:“张将军,这样不合礼数吧!”好歹她也是名女子啊!
      张将军张绍拨开雷瀛,故意粗声粗气地道:“老子就一粗人,除了兵法没读过那些个唧唧歪歪转扭的文章,不识得什么叫‘礼数’!起开!”
      旁侧张绍的副将廖年成抱臂笑道:“雷将军,你就别拦了!这丫头睡在这本也不合‘礼数’不是?”
      “啧,话不是这么说……哎,张将军,哎,你别……”雷瀛眼看阻拦不住,频频用眼神向父亲大人求救。可老将军仿佛一门心思在案上的地图上,对他这边的动静根本充耳不闻。无奈之下,他又向雪寒勋求救,“雪先生,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她回自己帐里去睡?”
      雪寒勋抬起头,狭长的眸淡淡瞥向他,而后缓缓道:“王爷是派她来参与军议的。”换言之,他并不觉得她在这里有任何不妥。
      廖年成道:“话是这么说,可你看她这样子,哪里像是来参与军议的!”
      “照我看呐,也别让她回什么帐里去睡了,干脆把他抬上马车,怎么来就怎么送回去!”张绍语毕,不少人纷纷点头以示赞同。其实他们早就看这丫头不顺眼了,娘儿们家家的挨这添什么乱?!
      雪寒勋面容不改,神色依是淡淡,略略一揖,道:“既然是张将军的意思,雪某这就护送叶姑娘回去同王爷复命了。”话音未落,只见他身形一闪,居然眨眼间已来到叶翾止躺卧的案桌旁。
      雷瀛急急上前,“雪先生也要走?!”这仗还没真打起来神医就走了,这怎么成?
      张绍也急了,连忙道:“这,先生怎么……老张可没说要撵先生走啊!”
      雪寒勋又是一揖,礼数周全却客气疏淡,“雪某是叶姑娘的从人。”言罢俯身去抱仍处于深度沉睡的叶翾止。
      “你走可以,我干闺女得留下!”
      苍老却不失威严的嗓音,掷地有声。
      众人皆是一愣,就连雪寒勋也顿住,一致看向声音的来处——
      张绍脾气火爆,天不怕地不怕,就是皇帝老子面前都敢叫嚣的主儿,却极是畏惧这位顶头上司的,不,与其说畏惧,不如说敬佩更确切,因敬而畏吧!原就他嚷嚷的声音最大,此时面对雷珩却只低声嗫嚅道:“这出征在外,您什么时候多了个干闺女来着?我怎么不……”被元帅怒瞪,“知道”两字噎进肚子里。
      其实合适他不知道,就连雷珩的亲儿子对这事都毫无所知。
      雷珩神色如常,也不看众人,却是对案桌上的叶翾止,“得了,丫头,你也听够热闹了,赶紧起来吧!”
      雷珩话音才落,只见前一刻还睡得不省人事的人,此时正懒洋洋地伸着懒腰,揉揉脖子盘腿坐起来,黑白分明的眼中清明一片。
      叶翾止其实也是才听说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冒出了个当元帅的爹!天知道这老鬼在搞什么!
      “人家睡得正香呢!你叫我做什么呀,干爹?”那一声“干爹”叫得尤其腻软,很有几分小女儿撒娇的味道。她笑吟吟地偏着脑袋,乌亮的的眸子眯成弯弯月牙状,嘴角微微上翘,十分可爱讨喜的样子。
      事实上这一屋子的人没几个正眼瞧过她,就算看也总是带着挑剔的眼光去看,此时细看下,惊觉她皮肤晶莹雪透,唇艳若血,映着灯火的瞳眸显得格外清澈澄亮,竟是个精灵一般的娃娃,不由得添了几分好感。
      就连张绍也不经意降了几个分贝说话,只却仍是冷言冷语地讽刺,“你不是睡死了?怎么着,这会子是又‘诈尸还魂’了不成?”
      叶翾止明目张胆地白他一眼,一副“我不屑跟粗人计较”的表情,气得张绍胡子直翘。
      “翾儿,你过来。”雷珩招手把她叫到身边。“折行信上说你是个异人,我倒要问问你,你也旁听了的数日了,这两城你认为羌罗军会先攻打哪一座?”达伊坦莫尔是个颇狂傲的人,他说攻七城便必会攻七城,一座不会多,一座也不会少。而他们的问题就在于,达伊坦莫尔会先对哪一座城池发起进攻。几日来在仔细研究过雪寒勋送来的羌罗军略图,经过重重考量后,最终认为荆霍、邑督二城可能性最大。但两城毗邻,皆属平原地势,城内情况也相近,究竟哪个更有可能就成了问题。张绍主张守荆霍,而雷瀛认为荆霍人口较多,易攻不易治,倒是邑督因前年闹过灾荒,人丁稀落,根基尚不稳固,容易被攻陷。两方争执不下,讨论了一天一夜也没有个结果。
      叶翾止也不看案上的地图,随手一指。
      众人一并围上来,低头一看——
      郢昭?!
      众人无语。
      “这郢昭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叶……”雷瀛顿了顿,方才改口,“小妹别是弄错了吧?”
      叶翾止挑眉,理所当然地道:“可是它不是离羌罗国境最近?”
      “叶姑娘,你究竟懂不懂的打仗?” 廖年成问道。
      “其实……”叶翾止笑笑,摇头,“不很懂得。”
      廖年成是个爱笑的年轻人,此时也笑不出来了。
      张绍立马怒道:“奶奶的,你耍爷爷玩呢?”
      雷珩暗怒——你是她爷爷,那不就成了我老子?!
      “翾儿呀,这是关系到城中千万计百姓的身家性命呐,可开不得玩笑啊!”雷珩意外地和声细语,叫其他人难以置信地眼睛瞪得几乎脱窗。
      然而叶翾止却也不买账,依旧我行我素,“我说郢昭,就是郢昭。不信拉倒!”小女孩耍赖的语气。
      众人再次无语。
      “元帅,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懂什么?依我看还是应守荆霍!”张绍愤然道,认定叶翾止根本是来捣乱的。
      此时立刻又有人上前,“不不不,妇人之言确不能尽信,但舍邑督守荆霍也是不妥!依末将所见……”
      “……”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展开了新一轮的争论。
      雷珩两眼一瞪,矍铄有神,怒道:“难道我儿子做得将军,闺女就做不得谋士吗?”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张绍,你不是不服吗?明日你就带兵起程进驻到郢昭城内,不得违令!”
      说完,便散了军议,转身回内帐休息。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否则应当亲率重兵去守住城池,至少也不应只叫张绍带手下兵马前往。
      他并不信叶翾止,但却对云折行深信不疑。云折行信上说——守城之事,尽听翾止所言。
      好,他赌了,便依她所言!
      只愿锦啸王一世聪明,别突然糊涂这一把,叫他“血本无归”啊!
      唉……心里还是打鼓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二十三、武尊雷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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