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莫靖静

16、第 16 章

　　江友常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喜欢谢四真。
　　或者，换种说法，准确一点，他是厌恶她的。

　　穿蕾丝的泡泡袖，绑公主头。
　　夹的发卡闪闪发光。

　　她一开始介绍说，“我叫谢四真。”
　　他是愣了一下的。
　　似真。
　　哪有人叫这种名字的。
　　后来才知道，是四真。

　　别人问她说，“你是不是排行第四？”
　　她总是瞪大眼，好像很惊讶的说，“咦，你怎么知道，我有哥哥也有姐姐，叫一真，二真，三真，我是四真。”
　　第一次说的时候，觉得很好笑。
　　说多了几遍，江友常觉得，她真的蛮假的。

　　她似乎也不怎么喜欢他。
　　看见他带的金链，虽然还是笑眯眯的，但是他就是知道，她不喜欢。
　　他们极少交谈。
　　有一次，他说，“谢四真，你是不是很喜欢蕾丝？”
　　他真是厌烦她每天的衣服，似乎全世界的蕾丝都堆在身上。
　　她瞪大眼，似惊讶的说，“咦，你怎么知道。”

　　有很多人说他们两个很相象。
　　江友常都会假装没有听见。
　　换做谢四真，她还是那副很惊讶的口吻，“咦，你怎么知道，我们真的蛮像的。”

　　江友常觉得他们一点都不像。
　　他喜欢自己，但是讨厌她。
　　如果是相似，他应该是喜欢她。

　　他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
　　他喜欢皮肤白净的女孩子，头发恰好及肩，高鼻深目，小小的嘴巴。

　　原先以为这样的女孩子或者是明星，或者不会在他的眼前出现。
　　不过，幸好他遇见了朱诺。

　　长发及肩，高鼻深目，皮肤雪白。
　　父母是外交官，文静而端庄。
　　喜爱吹黑管，功课甚佳。

　　他没有好友可以分享自己的心情。
　　是喜悦是忐忑，是羞涩是惶恐。
　　他要不要表白，她会不会接受。

　　他并不是不知道别人取笑他是暴发户，他的金链。
　　他也并不是那种女生一见就会尖叫的帅哥。
　　不爱所有拉风的运动。
　　只会跑步。
　　没有什么才艺。
　　功课未曾及过格。

　　不过，这并不能妨碍他喜欢朱诺。
　　所以，他写情书，问她接不解受。
　　她只是牵牵嘴角，似觉得好笑，又像似惊讶，说，“不可能。”

　　她没有说不接受，也没有说不喜欢。
　　只说，不可能。

　　在回去的路上，谢四真跟在他的身后。
　　她走得太快，轻而急的喘气。
　　似附在耳旁，偷偷的呼吸一般，让他情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

　　关门的时候，他悄悄回头看她。
　　她微微仰着头，还是那样轻而急的呼吸，眼内是一片蒙蒙，看不清眼白。

　　他喜欢跟自己完全一样的自己。
　　喜欢与自己相反的朱诺。
　　那么，谢四真。
　　她是什么。

　　谢四真春节的时候，撑了一把红色的雨伞。
　　按门铃说，“我是江友常的同学。”
　　他立在窗帘后，隐隐的看见她的身影站在门口。

　　佣人说，“少爷，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在追你？”

　　他也这么以为。
　　可是，原来，她喜欢的是荣立夏。

　　她伏在桌上，呜咽的声音模糊而低切。
　　地上是一把已经裂开的琴。

　　她原来喜欢的是荣立夏。
　　不是他。

　　江友常不知道这么压抑流淌在自己心里的是什么。
　　模糊而低切，似她哭声一般。

　　他蹲在地上拾起琴。
　　放入琴盒，“你不要了是不是？”
　　他似乎听见心里面有一个自己在叹气，似是哀伤，似是惋惜。
　　“那给我吧。”

　　谢四真并未听清楚他的话。
　　她蹲在地上，一下一下的抽泣。
　　她的头发已经留长，没有绑做公主头，没有发卡，有些散乱的披在肩头。

　　他叹了一口气蹲下说，“谢四真，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他是有些心软。
　　这时的谢四真，让他想起朱诺那个冷淡的表情。
　　他那个时候有没有哭。

　　他拉起她说，“我送你回去。”

　　谢四真却甩开他的手，“我不要。”
　　她看也不看他，撇嘴说，“不要你可怜我。”

　　他从来不可怜人。
　　江友常哼了一声，有些强横的拽住她的手，“那你少装可怜，我送你回去。”
　　谢四真有些挣扎的想甩掉他的手，可是他的力气实在大，拽的她的手臂都发疼起来。
　　他真的不可怜她。

　　谢四真扁了一下嘴，“江友常，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她用力的甩了一下手，还是挣不开。
　　他走在前头，肩上背着她的琴盒，似是不耐的回头说，“你走快一点。”

　　谢四真真有些恼了，她提高音量说，“江友常，你以为你是谁。”
　　他以为他是谁，彼时他被朱诺拒绝，他可以一句话不说头也不回的走掉。
　　去他家拜年，他可以不开门，不看她。
　　现在他又凭什么这样的拖她回家。

　　她终于挣开他的手，“你少管我。”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凶横的皱眉。
　　“谢四真，你真是活该。”

　　他真的走掉了。
　　说完活该，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四真有些瞠目结舌的愣了一下。

　　所以看到江友常站在路口等她的时候，她还是有些瞠目结舌的。
　　她看见他有些恶劣的笑，“谢四真，就说你是装可怜。”
　　她尚在震惊中，仍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仍是那副恶劣的表情，“你还走不走了？”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
　　谢四真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虽然她知道在这种情节矛盾激烈的时候说肚子饿很好笑，可是她真的还蛮饿的。
　　“喂。”她有些期期艾艾的说，“那个。”
　　“我肚子有点饿。”

　　她穿的洋装，一个口袋也没有，她不习惯拿手袋。
　　她身上没有一毛钱。

　　所以无论江友常带她去吃什么，或者对她说什么刻薄过分的话，她还是强装笑脸，表达同意。
　　他们吃的是那种没有蛋，没有肉，没有榨菜，甚至连酱油都没有的面。
　　谢四真吃的很有些喉咙发苦。
　　她觉得今天真的不是什么幸运日。

　　之后江友常说，“你是不是没有带钱。”
　　她扮惊讶，“咦，你怎么知道？”
　　他耸了一下肩，“那你要记得还钱给我。”

　　谢四真嗳的笑了一声。
　　她是真的觉得有些好笑。
　　“江友常，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笑的人。”

　　他抬头，睇了她一眼。
　　没头没脑的说，“谢四真，我们做朋友吧。”

　　你还记不记得那只穿靴子的猫。
　　有的时候，我也想帮助你。
　　所以，给我穿上你的靴子，换我来帮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