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一个》吃吃吃吃死你

46、不顺

　　不管是残疾前还是残疾后，都是李安歌自己的人生，他都有责任去努力过好。班还是要上，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比如昨天惹恼了他的迟俊扬。
　　李安歌出了电梯，看到了在文具店徘徊的迟俊扬。很明显迟俊扬也看见他了，只是没敢上前找他说话。
　　和早班的前台交接完工作，李安歌去了一趟文具店。
　　“你先回去吧。”李安歌说。
　　迟俊扬嘴硬：“……我就是来买点儿文具，家里没笔用了……”
　　李安歌绷着唇点了点头，“随便你吧。”
　　看得出迟俊扬是在找台阶下，可李安歌不想依他。假期结束马上就得参加月考，哪儿有空跟迟俊扬瞎闹，他又回到店里翻开练习册。
　　不搭理他倒是容易，可迟俊扬这么晃悠，李安歌做不到不跑神琢磨他。
　　全店的人都遵守规定使用店外的洗手间，李安歌也不愿意做那个例外，他不想当特例，不想当那个被同情谅解的对象。
　　可今天为了不在公共洗手间撞见迟俊扬，李安歌今天破例趁没人看见的时候去了店里的洗手间。
　　练习题又做了好几页，即将迎来店里的晚高峰，李安歌忍不住往外面望了望，没想到迟俊扬还没走。
　　“小迟总好像在外面诶。”小雅也发现迟俊扬了。
　　李安歌看了眼手机屏幕，想到自己还有六个小时才下班，李安歌不能再让迟俊扬在外面这么晃悠了。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没来得及去找迟俊扬，昨天才来过的苏梦已经先进了店里。
　　她今天一个人来，恐怕不是为了再按摩的，李安歌进退两难，只能坐在轮椅上等她开口。
　　独自走进店的苏梦面对着他，酝酿好的话突然堵到了嗓子眼儿。
　　李安歌只好先开口：“……有事儿找我？”
　　“……昨天伍超也在，我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跟你说。”苏梦看着李安歌，视线在移向他的腿后又刻意避开了，“你是不是在复习准备高考？昨天我看见你在做题……”
　　“嗯。”李安歌瞥见前厅沙发边有几团废纸，但他现在不想去捡。
　　“你需要笔记什么的么？我家里现在还有高三时候的——”
　　苏梦没说完，李安歌就打断了她的话，“谢谢，不需要了。”
　　“那……”苏梦继续问他，“你现在为什么要在这儿上班？是缺钱吗？如果缺钱的话——”
　　“苏梦。”李安歌叫住她，“你是来这儿可怜我的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苏梦背在背后的两只手紧张得掐在一起，“我只是想帮你，昨天看你变成这样，我心里特别难受。”
　　“……不需要你同情，我现在也挺好的。我不联系你们，就是因为用不着你们同情我。”李安歌盯着那几团废纸说。
　　“我这不是同情！”苏梦意识到自己激动了，才又压低声音继续说：“其实高中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你那时候只顾着学习，我以为等我们考上同一个大学就好了……可是我没想到你生病了，后来我和伍超考到一个学校，他一直追我，所以现在才和他在一起……”
　　苏梦这一番表白始料未及，李安歌过去一直忙着叫伍超主动，却没想过苏梦对他有这方面的好感。
　　这么一想，他忽然开始反省自己，以前总是帮着伍超约苏梦，是不是才加深了苏梦的误会。
　　“我现在还是愿意等你，等你高考结束……我不介意你的腿。”苏梦有些沉浸在了自己的深情告白中，“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跟伍超分手。”
　　李安歌懵了，他对苏梦本来也没这方面的意思，何况她现在和伍超是男女朋友，更没必要为了他分手。
　　李安歌只想赶紧快刀斩乱麻，省得惹更大的麻烦，他转过头面对她：“苏梦，其实我……”
　　“你什么？”伍超出现在店外，几乎可以看到他因愤怒而起伏的胸膛，“你说啊！你什么？李安歌，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虚伪的人！”
　　这两个人接连出现，李安歌甚至觉得这像被安排好的一出闹剧，荒唐又无聊。
　　“我对苏梦从来没有过那方面的想法，”李安歌理解伍超此刻的愤怒和羞恼，所以他耐下心向伍超解释：“以前我约苏梦真的只是想帮你。”
　　“滚你妈的！”伍超爆了粗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他妈肯定是拿我当借口！”
　　苏梦从没见过伍超这么怒不可遏的模样，她害怕地扯了扯伍超的袖子，“伍超，你别这样……！”
　　“你说你和你们宿舍的去逛街，可是我在宿舍楼下只看见她们仨……”伍超猛地反手钳住苏梦的手，“我给你发那么多信息你不回，我就知道你来找他了！你们俩昨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苏梦快吓哭了：“没有……”
　　李安歌提醒道：“伍超，你先把她放开。”
　　伍超却冷笑着瞥向李安歌的腿，继续质问苏梦：“你是有毛病么？他不是残废了么？苏梦你好好看清楚，李安歌不就是个外地的残废，在这个按摩店打工，连大学都考不上，他有什么比得上我？！”
　　李安歌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立一阵恶寒，这是他曾经一起在赛场上挥汗扶持、共同干杯说要考同一所大学的朋友说出来的话。
　　他抓住伍超的手腕逼他放手，“……那你和残废比什么？”

　　迟俊扬这在外头看来看去都觉得蹊跷，怎么昨天这俩高中同学今天又都来找李安歌呢？还非要前后脚分着进店？
　　他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提醒自己别再跟昨天似的瞎想，得吃一堑长一智。可建设半天实在忍不住好奇，还是往按摩店走了过去。
　　才进去，迟俊扬这一股邪火就压不住了：李安歌抓着那伍超的胳膊不知道说着什么，两个人全都红着眼睛面色凝重，这让他怎么不瞎想？
　　刚才在李安歌那儿吃瘪的憋屈全冒了上来，迟俊扬大步冲过去照着伍超的脸就给了一拳，“滚一边儿去！少来这儿纠缠他！”
　　苏梦被吓得叫了一声，按摩店的人也从休息室跑出来看。
　　“迟俊扬你干嘛？！”李安歌急了，他好不容易跟伍超把话说清楚，伍超这些年的心结才算解开，又让迟俊扬一拳给搅和了。
　　李安歌第二次因为伍超跟他急，迟俊扬这气不撒彻底不舒服，“他妈的这小子不教训他两下还没完了！”
　　伍超被打得踉跄，他本就激动的情绪再次被激怒，站稳后也朝迟俊扬挥出了拳。
　　李安歌向前转动轮椅把迟俊扬护在身后，手臂已来不及阻挡伍超的出手，他只能竭力用身体去挡。李安歌被扑过来的伍超用手肘击到，本就不稳的上半身向右侧一歪，整个人都栽下了轮椅。
　　伍超愣了一下，他无意攻击李安歌，看着他落下轮椅两腿无力歪斜的模样，伍超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欺负一个残疾人。
　　“我艹……！”迟俊扬一见李安歌挨了打，浑身上下的愤怒却瞬间冲上头顶，他一把揪住伍超的衣领，拳都早已握紧。
　　“闹够了么？！”李安歌用手臂支起上半身，抬起头朝他俩吼道。
　　迟俊扬恢复了些理智，他瞪了伍超一眼，重重地把他往后一推。
　　看他们不打了，其他人才敢围上来。
　　苏梦和她们一起蹲下想要去扶李安歌，却都看到从李安歌裤腿中间不断有洇湿扩大，又有淡黄色的液体慢慢流到地上。
　　即使不问，她们也都猜得到这是什么。
　　一时之间大家尴尬地停了下来，李安歌顺着她们的目光低下头，才发现自己失禁了。他感觉不到也控制不了，极度的狼狈窘迫涌上来，他却又无处遁形。
　　“都回去……！”李安歌咬着牙低吼一声。
　　大家还是没离开，这种情形，她们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李安歌低头别过脸又吼了一声，“没看够是么？！都他妈回去！”
　　小雅吓得犹豫着放下了刚拿来的纸抽，苏梦也退后了一步，按摩店的人只好悻悻地回到休息室。
　　就在李安歌说话时，那片液体仍在蜿蜒扩散。伍超盯着李安歌正在失禁的身体，终于冷静下来——他觉得李安歌很可怜，这种感觉冲散了他所有的愤怒。
　　李安歌的视线也瞥到地上那些污秽，又厌恶地迅速别开。
　　“不打了是吧？”李安歌惨笑一声，“伍超，还继续跟我这个残废比点儿什么？”
　　伍超的那些话突然全都说不出口了，他觉得不管说什么，对现在的李安歌来说都是伤害。
　　那片洇湿显得格外刺眼，迟俊扬脱下外套给李安歌搭在腰间，却被李安歌一把扔开。
　　液体扩散流到了李安歌支在地面的指尖，他恶心得收拢了手指，咬着唇对伍超和苏梦说道：“你们俩走吧，该解释的我都说完了，你们的事儿跟我无关，以后都别来找我。”
　　伍超拉起苏梦的手臂，又把苏梦吓了一激灵。
　　“但是伍超，你别再跟她动手。”李安歌提醒道。
　　伍超没说话，只松开了苏梦闷头走在前面。
　　等他们都离开店里，李安歌才默默抽了些纸巾胡乱擦了擦手和地上的污秽。
　　纸扔上去，迅速被液体浸湿。李安歌又不停抽了纸去擦，可其实想靠这些纸擦干痕迹不过是徒劳。
　　迟俊扬看不下去，蹲下来劝李安歌：“别擦了，待会儿让保洁找个拖把擦就得了。”
　　额前的刘海落下来，迟俊扬只看到李安歌此刻绷紧的唇。
　　“李安歌，我……”迟俊扬没脸再继续说下去了，“请个假吧，我带你回家收拾收拾。”
　　“你几岁了？”李安歌压着火气转过头问他，“在外头跟人打架很光荣么？动手之前你能不能稍微先过过脑子？”
　　“我看你俩拉着手，我当时就以为他又来……”迟俊扬懊恼地住了口，带了些讨好地握了一下李安歌的手臂。
　　李安歌立刻甩开他的手，“你是嫌这几天新闻没上够吗？还怕我们店没人知道——”
　　剩下的话被李安歌收了回去，他自己扶正轮椅，从后面的背包里取了张一次性隔尿垫铺于坐垫上。
　　眼看李安歌费力想撑上轮椅的模样，迟俊扬忍不住上手去帮。可他一伸手就被李安歌推开，往复两次，迟俊扬也觉得折了面子，顿时没了耐心。
　　“不用帮拉倒！”迟俊扬站起来就往外走。
　　李安歌压着怒气叫住他：“……八点了，吃药了么？”
　　心说自己一片好心忍着脏想帮忙还被拒绝好几次，迟俊扬这边儿也挺委屈，“没吃，我的事儿也不用你管！”
　　“……”现在在店里，难保不被人听见、看见，李安歌没继续说什么，只好任由迟俊扬负气离开。
　　他一个人挣扎着坐回轮椅，坐好了才看见刚铺上的隔尿垫不知怎么被蹭得折了起来，到底还是把坐垫也弄脏了。
　　今天出门估计没看黄历，做什么不都顺。李安歌揉了揉紧锁的眉头，还是给迟俊扬发了一条信息：【回家记得吃药。】
　　没收到回复。

作者有话说

　　今天做的是尿泡饭……以后不做了，我改邪归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