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幸运》云枝柚

3、第 3 章

　　年岁久远的防盗门虚掩着，堪堪合拢在一侧，好似被风一吹就能推开。

　　沈诚眼神冷峻从门前扫过，淡淡的眉梢叫人看不出情绪，但转念一想，任谁一回来见家门几乎大敞着供人光顾。

　　心情只怕也不太好。

　　严箐和沈振年离婚闹了十多年，如今终于拿到财产分成拍屁股走人，临走前还不忘回了趟这离开数年的家。

　　严箐现在的那个男人有些生理.障碍，但家里条件不输沈振年，女人满心满眼财产家世，乍然能想到他，沈诚只凉薄地闭上眼。

　　推开门走了进去。

　　怪只怪严箐自己选错了时间，过来后找不到他人，显然也没多少耐心，匆匆在这屋子里走了一圈，门都没关实便不见人影。

　　沈诚想着倒进沙发拨了个号码，又起来把原来早已落灰的主卧彻底清空，东西一股脑让人搬了出去，之前的防盗门也彻底换了道新的。

　　等彻底清扫一空，时间已经半夜，沈诚睨着空荡不少的房间淡淡掀下眼皮，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男生倒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恢弘的夜景，手腕处的纹身贴已经不见踪影。

　　沈诚凝眸看着，半晌，没有再动作。

　　-

　　李乐妍早上六点半被曾书燕女士从被子里挖出来，迷糊地洗漱完下楼，她妈还在旁边絮叨：“上高中第一天，别这么漫不经心的，在学校里好好学，把基础打好，听见没有？”

　　“听见了。”

　　话虽是这样说，但见她又打了一个哈欠的模样，曾书燕女士就觉得不够，开口还想继续，好在去十三中的公交车及时到站，李乐妍这会儿倒是跑得快。

　　一溜烟蹿上车：“妈，我走了啊。”

　　“好好上课啊。”

　　曾女士的叮嘱在车尾气的飘忽中渐渐行远。

　　李乐妍在十三中站下车，拿着学生卡刷进校门，余光瞥见旁边通道掠过的一抹身影。男生腿长，步子即便是寻常的频率，也很快与她拉开距离。

　　李乐妍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看了会儿，意外发现，男生昨天手腕处那丛黑色的印记没有了。

　　她惊奇地睁了睁眼，以为眼花，来不及细看，沈诚却已经上了楼。

　　李乐妍抿抿唇收回视线专注脚下的路，也跟着走上教学楼。

　　一班的位置在顶楼，李乐妍来得不算早，到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升起不少嘈杂，走廊外包子豆浆油条的香气被吹得依稀可闻。

　　令李乐妍没想到的是，陈星已经在位置上趴着补觉了。

　　李乐妍有些意外地拉开凳子坐下，把书包塞进桌洞里，拐拐对方的胳膊：“你昨晚干嘛去了？这么困。”

　　“你来了啊。”陈星闻言呢喃一句，有些缓慢地揉揉眼睛：“还能干嘛？预习数学啊，今天第一节不是刘立的课吗。”

　　李乐妍被她这一番话说的有些懵，不是很能理解预习数学和刘立的课有什么关联。

　　面上有些疑惑。

　　恰好这时陈星也清醒过来，偏头见她这疑惑的表情，人也跟着一愣，随即开口：“不会吧，你不知道吗？”

　　李乐妍：“知道什么？”

　　陈星：“你没看班群？”

　　见她这样，陈星也跟着反应过来：“你不会还没加吧？”

　　李乐妍：“什么群？”她是真的没听说过还有班群，可能昨天晚自习的时候提过，但她忙着练签名，略过去了。

　　陈星闻言动动手指把她拉了进来，李乐妍随意往群里翻了下，果然看见通知预习的公告。

　　她不知道这位刘老师是何方神圣，但一看陈星眼皮带青的状态也是心下一慌，李乐妍忙拿出数学书翻开。

　　奈何上面的字每一个分开她都认识，但连起来就跟变了层意思，昨晚捣鼓半节课都模棱两可的例题，到这会儿光抱佛脚又有什么用。

　　李乐妍就这么恍恍惚惚上完早自习，语文老师脾气温和，第一节课倒没怎么难为他们，就让他们自己去预习一遍课文，自由安排时间。

　　李乐妍见缝插针抽了这一点时间看数学，下课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乱乱的。

　　耳闻着上课铃响，刘立走进教室，李乐妍只在心里念叨祈求千万不要抽中她。

　　但事实往往，怕什么来什么。

　　一道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题型誊抄在黑板上，男人视线紧跟着在教室里扫了一圈，落回在点名册上，李乐妍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念到。

　　步子跟灌了铅一样走上黑板，李乐妍硬着头皮拿上粉笔，AB两个集合分别用未知式表达，设有未知数，已知条件B包含于A，简简单单一排字，却看的李乐妍脑子一片空白。

　　她知道该解二次方程式，可手却好像不听指挥，抖了两下没写出来，反而愈发紧张。

　　许是看她杵在黑板前站了半天还未落笔，刘立脸上的表情也沉了下，手直接背到身后：“昨天预习的消息，有人没看见？”

　　话落底下愈发安静。

　　刘立脸色沉了沉，看了李乐妍一眼，作为数学组出了名的严师，刘立风格向来有些雷厉风行，即便是面对女生，态度也丝毫不见放软：“这才开学第一天，有人态度就这么不端正，那以后上课是不是得把你们供起来？”

　　“说了高中阶段难度跨越大，提醒了让你们预习，一个二个当成耳旁风，写不出来自己站在旁边。”

　　“我再点一个，要是还做不出来，一起给我去后面站着。”

　　话落教室里的氛围更安静了。

　　有些人的脑袋恨不得低到塞进桌洞里，一个个都心虚地看着课本不敢与之对视，只有后门边的男生例外，此刻仍不紧不慢地写着自己桌上的习题，好似并没有感知到周围气氛的变化。

　　或者说，即便是知道，也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刘立此刻正在气头，冷不丁揪到个与众不同的，直接就伸了手臂点人，妄想杀鸡儆猴：“就那个，最后一排的男生，你，上来。”

　　一众人闻言都顺着刘立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本来‘最后一排’这个指向并不清晰，但等看见后门边直着身形的男生时，动作都跟着顿了下。

　　李乐妍望过去的视线也稍滞。

　　沈诚。

　　沈诚离开位置走了上来，动作不紧不慢，顶着一众目光李乐妍却没发现他有丝毫的紧张，反倒步伐中隐隐透着一点闲适。

　　是并不刻意的闲适，好似晚间绕着马路散步，只是终点是这扬着板书的讲台。

　　李乐妍见他不紧不慢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距离与她相隔半尺，男生拿着粉笔敛了下眉，右手轻轻抬起落在黑板上，写下一行漂亮的粉笔字。

　　男生的思路很情绪，步骤详略有致，正确答案随着最后一划落笔，整整齐齐摆在了黑板上。

　　a的值是负无穷到-1，及1。

　　“做得不错。”

　　落笔，刘立的声音才叫李乐妍回了神。

　　视线所及落在男生的侧脸，又匆忙收回，沈诚余光瞥见女生头似乎往旁边偏了下，校服下的指尖微紧，攥了下衣摆。

　　倒也没太在意。

　　许是沈诚答题的步骤太标准，刘立这会儿脸上终于和气了一些，语气也跟着放松不少，大手一挥，放了人。

　　沾他的光，李乐妍也跟着有惊无险地回到位置。

　　讲台上，刘立开始分析题干，李乐妍跟着认真做笔记，半晌，开胃菜讲完，刘立才打开教材给他们讲课。

　　不知道怎么说，今天刘立的题确实存了几分考验他们的心思，知识点综合了后面空集的特殊性，显然是后面几节才会讲到的内容。

　　今天这么摆上来，一是为检查他们的预习，二来，刘立潜意识里认为，重点班的水平倒也跟的上。

　　话里话外的意思听得李乐妍皱了下眉，她数学成绩一向平平无奇，中考的时候就拖了后退，加之现在阶段跨越，李乐妍只感觉，自己以后的日子有点难过。

　　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

　　下课的时候，李乐妍拿了杯子准备去接水，刚站起身就听见后排传来的女声：“班长，刘老师刚才讲的这道题我没听懂，你能再给我讲一遍吗？”

　　沈诚是一班的班长。

　　李乐妍脚下的步子不知怎的，突然就顿在了原地，有点想知道他的回答，但之前陈星看见她拿起水杯，也猜到她想要去接水，女生已经站起来让开位置。

　　李乐妍也不好再等，迈了步子刚跨一步就听见他的声音——

　　“那你可以去办公室，找刘老师再讲一遍。”

　　女生闻言嘴角抽了抽，刘老师那么凶，要是能去，自己还会来问他吗？但沈诚完全领会不到女生的用意，说完就又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女生见状无奈地拿起课本，又看了男生一眼，终于走开了。

　　那一刻，李乐妍心里竟然莫名跟着松了口气。

　　连她自己都是说不上来为什么。
　　有点奇怪。

　　人往饮水机前走去，李乐妍回来的时候见他还在做题，突然就想到数学课上怎么也算是沈诚帮了她一次，那句‘谢谢’酝酿着想要出口，冷不丁又想到他之前对女生的态度。

　　临到嘴边的话想着又吞了回去，李乐妍顿了顿，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殊不知，男生在她坐下以后盯着她的背影旋了下笔。

　　沈诚在想，她刚才，停顿的那下，是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