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七》云小七

7、公子无极（三）

　　上官晴就在宫里住了下来。后来太医诊出她有喜脉，话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深宫之中除了太监便只有皇帝，皇后恨她恨到骨子里。于是在她的安胎药里，加了一味甜品：噬情丸。
　　皇后左等右等，却偏偏没有等到她的毒发作，反倒是自己因为怒火攻心，郁郁而终了。
　　内战的第二年，有人趁南方战乱，伺机夺权。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混乱。上官晴主动请缨，要求出战。当今圣上也明白，他留不住她，她眼里根本就没有他，于是就准了。她出征的时候，皇帝钦点了最好的御医与之同行，只是谁知，这一别，竟是永别。
　　“云小七，你那么聪明，你说，那本手记是谁的？”若无极已经醉了。
　　“自然是那个太医的。”云小七十分肯定的点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若无极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册子，还没等云小七接住，就已经掉在了地上。
　　“不能喝还喝这么多，要你装！”云小七愤愤的去地上捡册子。
　　翻开第一页，有一条很明显的划痕。云小七知道，这就是那日在火中，被掉包的册子。
　　御医的日常手记很无聊。
　　无非是今日上官姑娘平乱，明日上官姑娘安抚群众，后日上官姑娘清点人数而已。
　　只是几个月后。南方边境大战告捷，她的爹爹和相公不日就要赶回京城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上官晴毒发了。
　　后面也无非是御医写的很多治病的法子，他一一记录。上官晴从毒发到死亡，竟然过了多半年。后来他终于配出了解这毒的方子，可是上官晴一听说喝了这药，会忘记挚爱之人，便说什么也不肯服了。
　　御医的最后一篇记录写的是，上官晴产下一男婴。但因为她本身已经被毒折磨的太虚弱，所以无力回天，他要留下来，完成上官晴的遗愿，照顾这孩子。
　　这册子的最后一行字，映在云小七的眼里，字字刻骨：
　　“啼哭，嗔怒，胸口生莲。”

　　若无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床上，怀里的册子在桌上。只是满屋空荡荡，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醉过。他想去给自己倒杯水，一不小心竟然打翻了茶碗，外面有人听到动静，推门进来“公子，您醒了。”
　　“老爷人呢？”若无极问。
　　“在后院浇花。”

　　上官府的后院，可谓是百花争艳，只是以前，若无极从来都没发现过。也许以前后院有个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映雪，这满园的花，都已经不重要了。
　　“无极公子睡的可好？”上官雄依旧浇着他的小花。
　　“还好。”若无极看着花，有些出神，“不知道映雪现在怎么样了。”
　　“老夫信得过云庄主，云庄主绝不会委屈了映雪。”
　　“这云庄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无极问。
　　上官雄不再浇他的花花草草，反倒是开始打量着若无极，半晌，他说：“云庄主是个明白人。”
　　若无极的眸子闪出一丝寒光，他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云小七自从那日在上官宅子里蹭了顿烤肥鹅之后，就在人间蒸发了。紫云山庄已经有三日没见过云爷，四姑娘去过几次上官府，问了问云爷的下落，没有结果。就连一向善于追查的赵三爷，也开始有些慌了神。丢了一个云小七，紫云山庄明显是人心涣散，气势下降了不少，很多人明显都打不起精神。当然这并不包括平小安。
　　平小安还是每日去闲云饭庄说书。每次讲武二爷抱得美人归的故事时，总是要向二楼雅座的那位大仙瞄两眼。这个故事就在两个人眉来眼去之间，基本上完成了最真实版的还原。
　　平小安也终于知道了，他不在京城的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隐约也明白了云小七失踪的原因。
　　他握着自己的钱袋，坐在了若无极的对面。
　　“无极公子。今天的故事，你可满意了？”平小安说。
　　“紫云山庄果然卧虎藏龙，你只是每次说这武二爷的故事时向我这看两眼，就能判断出当时发生的事情。到了今日，已经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了。”若无极说。
　　“无极公子过奖了。”平小安很自觉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这几日怎么没有见到骗吃骗喝的云小七？”
　　平小安很诧异：“公子，你玩笑开大了吧。”平小安很艰难的把茶水咽回肚子里。
　　“怎么？”
　　“小七难不成被人卖了？不可能啊，他那么瘦小，谁要买他？”平小安开始嘀咕。
　　“四姑娘还去了上官府问过，这云小七是四姑娘手下的人？”若无极说。
　　“无极公子既然不当上官逸了，干嘛还赖在上官府不走呢？”平小安不答反问。
　　“走？走去哪？”若无极问。
　　“回皇宫呗，你就不能放过我们紫云山庄么？”平小安说。
　　“我倒是还想请紫云山庄高抬贵手，这全京城最好的饭庄是闲云饭庄，最好的绸缎纺是彩云布纺……你说，这京城我能去的地方，哪里没有紫云山庄在经营？”
　　“那正好，你回你的深宫大院。我们紫云山庄向来是不跟皇家打交道的。”

　　“小二，烤肥鹅。”楼下大堂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清澈干净，极具穿透力。来的人正是蓬头垢面的云小七。
　　“小七，你想死我了。”平小安明明刚才还在二楼雅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扑到云小七的怀里。
　　“你要是真想我，就不会在这跟那翩翩公子眉来眼去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对上官映雪的事情只字不提。”
　　“账单给楼上那位爷。”云小七对小二说。
　　吃饱了，喝足了，云小七拉着平小安就要走，却被一把扇子挡住了去路。若无极用力急且准，不偏不移，擦着云小七的鼻尖，扇子就卡在了门框上。云小七笑嘻嘻的转过头，向二楼雅座行了个礼。该怎么走还是怎么走。
　　夜里紫云山庄灯火通明，因为消失了三日的云爷回来了。只是进门的人，只有平小安。

　　云小七笑嘻嘻的来到河边。若无极早就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闲云饭庄的门框可是很值钱的。”云小七说。
　　“你的眼睛还真是尖。”
　　“那也要看是什么东西，价值连城的扇子柄上刻字，无极公子果然是挥金如土。”云小七一脸佩服。
　　“紫云山庄是不是很希望我回皇宫去？”若无极问。
　　云小七拼命的点点头。
　　“可是皇帝不想我回去。”若无极眸如寒星。
　　云小七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开始虐待河边的野草。
　　“父皇说，没找到八弟之前，我和我大哥都不用回去见他。怕见到我们就想起流落民间的八弟，心里难受。”若无极也不去管云小七，“我化名上官逸，住进上官府。你知道为什么是上官家么？”
　　云小七已经开始举着灯笼帮蚂蚁引路了。
　　“上官雄是个聪明人，父皇最恨的就是拉帮结派，上官雄虽然战功赫赫，但却懂得进退，既不是我大哥的谋士，也不会为我多尽一份心，父皇最喜欢的，就是上官家独善其身。”若无极寒眸一闪，笑着问，“小七，你可知道我大哥化名为何，住在哪里？”
　　云小七早就已经压抑着怒火了，他明知道自己不想听他废话，还说这么多。云小七在心中默默倒数，然后心平气和扯出一个没心没肺的大笑脸。
　　“无极公子，紫云山庄的规矩，不涉及皇家私事。”云小七说的一字一顿，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若无极不能放过他。
　　若无极笑了，那说不出的落寞和自嘲，他摸摸云小七凌乱毛躁的头发。
　　“小七，等我找到八弟，你随我回宫吧。”
　　“无极公子，我做云小七当的好好的，干嘛没事去宫里当太监。”

　　“小七，其实我有点想映雪了。”夜空下，星星似乎触手可及。
　　“映雪已经是二庄主的夫人了，惦记人家的老婆是不对的。”云小七附和道。
　　“我问过上官雄为什么当初要把映雪许给云庄主了。”
　　“有四姑娘在，云庄主不需要其他的美人了。”云小七的这套说法，自然是从平小安的散播到江湖传言中得来的。
　　“上官雄说，云庄主是个明白人。”
　　“对，什么都比不上明明白白做人来的实在。”
　　“那明白如云庄主，为何不肯助我找到八弟？难道他觉得我不会是个好皇帝？”
　　云小七不想理他，他实在不想再重复什么紫云山庄的规矩。
　　“云庄主最讨厌手足相残。”
　　“云小七，我发现你真的很聪明。”若无极开心的笑了，没有寒冷，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

　　云小七失踪四日后，终于回到紫云山庄。
　　“云爷，武二爷传书来说，要在南方开赌坊。”四姑娘说。
　　“八爷，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云小七看着平小安说。
　　“赵三爷想要八爷留在京城，代替武二爷保护云爷。”四姑娘为难的说。
　　“三爷，我几日未归，这庄子，难不成要改姓赵了？”云小七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云爷，论武功，没人能高的过八爷了。在下不才，前段时间还被人擒住过，京城要变天了，还请云爷多注意自己。”赵轩枫说。
　　平小安的眼底略过一丝自嘲。大堂之上，他安静的一言不发。直到人都散了，平小安一路尾随云小七到了卧房。

　　“小七，你为什么要把我支开。”平小安问。
　　“不想给你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