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一章 继往又开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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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进藤光在对中国一战中后半盘的奋起直追，加上仓田先生认为他与高永夏一战对于他的成长十分必要，最终进藤光被任命为对韩国的大将，而塔矢亮则是屈居副将。不得不承认，当仓田厚说出“虽然我不是他的师父或者任何人，但他的成长，还是令我非常期待的”这句话时，霜夜对他的好感度真的是直线上升。
霜夜坐在检讨室里，轻轻转着手中的茶杯。今天她特意早早坐在检讨室里，想也知道进藤出任大将这个消息会一石激起千层浪。大概会有人觉得日本是故意放弃大将战以取得胜利，尽管田忌赛马的安排的话明明应该是社任大将，小亮、小光依次是副将、三将；估计也会有很多人骂仓田先生“猪头”，就像他自己预估的那样，毕竟塔矢亮vs高永夏的对局可以说是万众期待；甚至会有人觉得塔矢亮是临阵脱逃吧，虽然霜夜觉得有这样想法的人大脑回路都挺奇特的；而且如果这样输了的话，仓田先生一定会承受很多的非议和压力吧，毕竟别的日本人与进藤光非亲非故，不会为了他的成长而牺牲国家荣誉，当然，就算有麻烦也是比赛之后，而且是在输掉的前提下。那么就期待着他能赢好了。虽然作为进藤光的师姐，她很感激仓田先生的安排，不过既然是他的决定，还是由他自己负责吧，她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在这时候跑出去淌这趟浑水。
检讨室中其他人还没有到，霜夜喝一口水，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会比较放松，于是她的思绪不禁又飘到昨天仓田先生说出决定的时候。其实这样的安排，对小亮确实不公平。小光固然可以通过与高永夏对战获得巨大的成长，但是小亮与水平更高的人对局收获往往也会更大，毕竟没有人有义务为另一个人的进步而埋单。可是她私心里还是希望小光能出任大将，因为天平的这一端，不仅有小光，还有佐为，更有她因为民族不能代表佐为出战的愧疚。只是，她这样想，终究还是有些对不住小亮，毕竟他才是她的男朋友，应该是她倾心相待的对象，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完全只为他考虑。
幸好塔矢亮对进藤出任大将并不在意，让霜夜不禁又想到了他曾经说过的目标——像父亲一样走到围棋界的顶峰，然后拉拔更多的新人。在面对仓田先生对于他会不会不服气的疑问时，他很真诚地说：“不会的。我也很期望看到他的成长。只是，我更想知道，他为什么对秀策会那么异常地执着。”当时他虽然嘴里说的是进藤光，一双眼睛却直直地看向霜夜，逼得霜夜不得不心虚地别开了目光。
谁说塔矢亮温文尔雅的，这种要命的气势和压迫感是怎么回事啊喂！
这还是她第一次面对除了死老头以外的人的目光有所退缩，果然是自己心存愧疚的缘故吗。他那个样子看着自己，分明是在问她为什么像进藤光一样对秀策执着，可是如果说什么他们俩的师父对于秀策很是推崇……总觉得有点假啊。而且塔矢亮一直真诚地对待她，就算她有些需要隐瞒，那就直接不说好了，确定关系之后还骗到他头上总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随着中国队进入检讨室，对局也很快开始。霜夜很高兴地跟他们打了招呼，没有高永夏他们在这里真是太好了，昨天下午中国对韩国的比赛和今天上午都可以用自己听得懂的语言跟别人交谈。
棋局开始，进藤光执黑，塔矢亮执白，社清春执黑。杨海也问了之后进来的安太善、仓田厚关于大将人选的事。
刚开始的几手下得都不错，霜夜看着进藤光的棋局想着，看来小光已经不那么紧张了。昨天自己担心他压力太大，还特别过去开导他，跟他说不必非逼着自己去赢，只要把自己的水平发挥出来，那么就已经是替佐为扬威了。至于剩下的，如果师弟输了，就由师姐赢回来好了。所以不必紧张，放宽心，尽管去做。只不过自己说得不少，能达到多少效果还要看本人，毕竟心理素质不是别人一两句话就能提升很多的。而且貌似，之前在气头上的那句跪搓衣板也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啊。
渐渐的，小光似乎稍微占了上风。没错，只是似乎而已。看上去白子下了一手问题棋，而黑字可以趁机展开二间围地取得优势，小光也确实这么做了。可是霜夜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尚且没有看出来到底有什么陷阱，只是她那连佐为都夸奖的棋感告诉她，这里有问题！
这个时候，高永夏下了一子“断”。如果是别人来看的话，这一手比上一手问题还大，可是霜夜却发现这是一手绝妙的棋，连带着之前那手“问题棋”的算计也清楚了。如果小光提掉采取切断战术的那一子白子，白子就会形成好的局面；如果向中央扩张，黑子形势会越来越差；如果黑子向右方进逼，左方的白子会连成一气；如果黑子改守左方，那么右边马上就会挨一拳，依然是白子抢占先机。霜夜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攥起拳头。高永夏，不愧是高永夏，手段果然高明，让对方不管走哪里都没有出路。如果昨天阻了他的反攻就认为自己强过他，那就太天真了，毕竟是其他人下出来的棋，而且小光还处在极难扭转的劣势，起点本来就是不平等的，略胜一筹并不能说明水平。明天那一战，自己恐怕没有多少把握。
序盘之后，白子进攻中央，而黑子则下在左边，随后对中央的白子施压，之后又用一手飞巩固阵地。关键的几手下来，小光便已起死回生。
大家都紧盯着荧幕上的棋盘，这时候赵石突然惊呼一声“塔矢老师”。
霜夜僵着脖子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了塔矢行洋。
是塔矢行洋啊！明明刚刚还在棋盘上“仇人”厮杀，突然间就切换镜头见家长了，这到底是歪楼帝还是神转折！
于是一群人纷纷站起来见礼，陆力也主动站起来把桌子上复制副将战的棋盘一边的位子让给他。霜夜默默望天：不愧是国际围棋界泰山北斗级的人物，待遇的确不一般。而且刚刚问好的时候他还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她敢拿一个月的饭钱打赌，那眼神绝对和看别人是不一样的——让她整个人瞬间进入备战状态。
仓田厚很尴尬地想要解释为什么没有让塔矢亮当大将。塔矢行洋倒是不以为意，表示觉得十分有趣，并且进藤下的也很努力。他这么一说，既显得自己高风亮节，也衬得仓田小人之心了。当然了，塔矢行洋大概没有自己心里那么多弯弯绕绕，他的身份不必也不屑于如此，不过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罢了。也多亏了小光是得到过他的认可的，不然以塔矢行洋护犊子的性格，仓田说不定还真得倒霉。她可是现在还记得，座间前王座在新初段联赛中“欺负”过小亮之后，塔矢行洋接着就出手把王座头衔夺过来了，这是传说中的上阵父子兵吧，儿子不行老子上，说这两件事没关系打死她都不信。
仓田赶紧交代进藤之前的战况：“序盘时的不利，虽然曾一度挽回，形成势均力敌的局面，不过后来被白子下了一手漂亮的碰，进藤的黑子被迫只好在小阵地内作活，结束掉那场区域战。”
杨海看着屏幕说道：“高永夏看起来比较游刃有余耶。”接着补充道，“不过，日本队的选手，个个都比大家预料中还强。我们中国队的陆力，昨天还被老师您的公子打败咧！真是的！”
塔矢行洋的目光停留在桌面上摆出来的副将战的复制棋局：“阿亮目前的棋局倒是相当激烈。”
杨海用日语评价道：“塔矢和日焕的棋，都激烈到有点太过了。就气势来说，的确很惊人。”随后又说起韩语，“太善，你觉得两个副将下得怎么样？”
“一个人严攻，另一人也还以颜色，我个人是不敢这样子下的。”之后安太善便说林日焕是三个选手中最要强的，说不定会后来居上，抢走高永夏的头锋。
之后杨海又用日语问塔矢行洋：“看到了日焕，您会不会觉得韩国可怕的年轻棋士，原来不只高永夏一个？”霜夜知道之前塔矢行洋在去韩国的时候有跟高永夏对弈过，所以杨海才有此一问，当时塔矢行洋还说这个年龄达到这么高水平的不只高永夏一个，还有塔矢亮。
塔矢行洋没有直接回答：“不过这一局，我认为阿亮会赢。”仓田立刻问为什么，塔矢行洋解释道：“原因很简单，因为阿亮心里一定在想，近藤可能打赢高永夏。他一定会这么想。然后，他会进一步地思考：既然进藤有可能赢，自己当然更不能输给副将林日焕！”
于是霜夜不禁在心中吐槽：您对您儿子还真是有信心，因为认为不能输，所以不会输，这个逻辑怎么看都很诡异啊。好吧，虽然她也对小亮的实力很有信心就是了。不过心里也有感叹：塔矢行洋真的是很爱小亮的，很爱很爱。在他心中，他的儿子不只是自己生命和理想的延续，更是他一生的骄傲。他指引着小亮一步步成长，从一开始的搀扶，在他摔倒时护着他，到后来的放手，塔矢行洋真的在塔矢亮身上投入了太多太多的心血。霜夜看塔矢行洋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孺慕与复杂：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好父亲的吧，只不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不是其中的一员而已。
之后右上角的对攻中塔矢亮杀掉了那一带的黑子，可是相对的，左边白子也变厚、活了过来。之后的几手双方都相当强硬，塔矢亮孤军深入，直接在狭小的区域里作活，与之一决胜负。
激烈的对战惹得杨海吐槽：“白子下得太过了吧？这里应该用尖就可以了吧？”
仓田右手扒在桌子上，盯着棋盘说道：“不，在那之前，黑子已然下得太过了。”
塔矢行洋则是微笑：“有趣！完全是力量之战！”说得霜夜在心中悲愤：刚刚还说进藤当大将“有趣”，这回又是副将战“有趣”，您老人家果然是实力超群，我们这些小打小闹的小屁孩在您眼里也就是个“有趣”而已。
倒是仓田有些慌了神：“塔矢若输棋的话，日本要赢得今天的比赛，可就难了！社……这会儿好像有点陷入苦战。”霜夜倒是很理解他，毕竟做了那么大胆的安排，心里还是会有点虚的，要是输得太惨就难堵悠悠之口了。
主将战的棋局进入中盘，已经变成大范围的厮杀。小光一手切断，将形势瞬间逆转。霜夜不禁微笑点头：小光的黑子用双觑，白子可以下接，黑子断，白子可以反过来叫吃，但是不管怎么样，黑子都会将白子切断。小光被提掉五子，但是中央厚实，右边也可以进攻白子再将其逼往中央厚实的地区，总体来说还是小光有利。只是霜夜的微笑还没持续多久，高永夏的一手妙招再次将局面反转。利用之前攻过来的白子将黑子领地减少，的确巧妙，巧妙得让人手痒想揍他一顿！之后小光下了一手飞，逼得白子不得不妥协，放弃一部分领地。
这场对局不但比赛激烈，在检讨室里引发的讨论也很激烈。最后大家都拿不准谁会赢谁会输，塔矢行洋给出定论：“他们的输赢可能仅在半目之间。”随后他抬起头，威严的目光压向霜夜，“你的棋力在社之上吧，听阿亮说，你的实力也略高于进藤，这次怎么没有参加北斗杯预选？”
杨海恍然大悟：“原来你没有参加预选啊，我说呢，以霜夜昨天跟高永夏对的那几手应该能选上才对，还以为是你临阵发挥不好。小丫头，这可是国际性比赛，对新晋棋士来说是很难得的机会。再有这样的机会可不能这么任性了，知道吗？”
仓田也跟着抱怨：“就是的，寒川的心理素质恐怕比塔矢还要好，如果寒川加入的话说不定对战中国就能赢了。”霜夜在心中大叹仓田先生你真相了，就是因为这样才不参加的。
那一眼的深意原来在这里等着呢，霜夜几不可查地挺了挺脊背，将皮球踢回塔矢行洋那里：“是小亮告诉您的吧，他没有说原因吗？”其实自己是由塔矢行洋推荐才获得了参加职业考试的资格，自己的发展对他交代一下是理所应当的。不过她的那些理由，实在不方便宣之于众，毕竟成为一个异类，会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尽管她已经足够异类的了。事实上在中国人眼里，她那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想法是怀乡念土，不忘根本，但要是日本人看来，说她一句卖国贼一点都不为过，毕竟她的国籍是日本，养父母是日本人，不出意外的话，她的生父应该也是日本人，一个忘恩负义、数典忘祖的大帽子扣过来，她还真是不好反驳。只不过，任何一个有过她小时候经历的人，都没办法真正热爱这片土地吧。
塔矢行洋把屏幕上新加的一枚棋子摆在棋盘上：“阿亮没有说。”
霜夜端起微笑，从容答道：“不过是一些个人原因而已，还是有机会单独跟您说吧。”
塔矢行洋倒是没有深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转了话题遮掩过去，塔矢行洋都不追究了，其他人当然也不好再问。这让霜夜微微松了一口气，以后说不定要长期相处的，说下一个慌就要用另外十个慌来圆，宁愿不开口，也尽量不要说假话。
很快，塔矢亮下了一子飞，明确的形已经做出来，作活成功。这样一来，这一盘结局已定，是塔矢亮赢了。在看社那边，也进入终盘，社输了三目半。日韩之战一胜一负，决胜战就在于进藤这一局。仓田坐不住了，直接冲进对局室，安太善也紧跟其后，很快，检讨室里的人便跑得只剩三个。看一眼塔矢行洋和杨海，霜夜表示自己还是随大流赶快出去吧，免得又要遭盘问。
极其细微的差距，只是小光终究是输了。
进藤光低下头，刘海遮挡住眼睛，强撑起笑脸：“哈哈……我还是不行。我之前讲出那种大话，才当了大将。结果却是这样，真是笑死人了。没有赢得胜利，是我实力不足。仓田先生，对不起！”
高永夏则显得有些气急败坏，说着“你知道我们实力的差距了吧”，又要小光继续说出开赛前没说完的话——为什么会开始下棋。
小光的眼神变得坚毅：“我是为了将遥远的过去与遥远的未来连接在一起。”他忍不住流出泪水，“为了这个原因，我才会在这里！”
霜夜不禁为小光心疼：他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吧。连接过去和未来，好伟大的说法呢，倒显得自己卑微了。
——你们下棋是为了连接过去和未来，我下棋只是为了钱而已。不过做一件事，也无所谓高尚或者卑微，想做便做就是了，需要便去做也就是了。
高永夏听完洪秀英的翻译，直接站起来，声音中透出不满：“为了连接遥远的过去与遥远的未来，你才会在这里？这一点，我们大家都一样吧。秀英，我们走！”
他转过身，刚好面对着霜夜，上前一步，借着身高优势俯视少女：“又是你？你也要为了连接过去和未来，然后想进藤光一样向我挑战？”
霜夜悠然的神情中自然地流露出目空一切的挑衅：“就算你要教训他，也该等赢了我这个师姐之后吧。”
高永夏微微昂起头，眯起狭长的双眼：“明天我一定准时赴约，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霜夜勾起嘴角：“恭候大驾。”
杨海、洪秀英和相助先生已经无力吐槽了：你们两个真的是完全不需要翻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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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怎么下出这样的棋的？太疯狂了！
万中无一的局面都被我们下出来了——喂，你要不要当我女朋友？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第七十一章 继往又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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