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十九、晴坡鬼道 ...


  •   阳关三月,草长莺飞,天山共色,碧水潺潺。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姹紫嫣红,馥郁芬芳。

      惊蛰春雷响,春分日渐暖。

      商贾赶着毛驴进城,小贩挑着扁担叫卖。
      佃户忙着下地农作,渔家操着小舟撒网。

      勃勃生机,引人逗趣。

      一路向北,见黄土丘坡,高山峻岭,旷野平原,江水滔滔,别有一番滋味。

      巴山蜀水情意浓,中原逶迤壮阔美。

      各有千秋。

      陵越豪气顿生,抚掌吟道: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正是李太白的一曲侠客行。

      屠苏会神听来,难得露出兴致。

      谁说书生无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马革裹尸的气概,正是出自他们口。
      若无人醉墨淋漓,挥毫纵横,后世又哪知那铁马金戈,杀身成仁的故事。

      折戟沉沙铁未销,英姿飒爽来酣战,多少凌云壮志,尽在其中。

      然,豪气干云可敬、雄韬大略可敬,却有多少人能事了拂衣去,得个洒脱?

      红尘多烦忧,俗世多困扰,唯心而已。

      [大师兄,你吟的是甚么?]

      一旁芙蕖沾叶落地,背上盘云华光溢彩。

      马车足够三人卧躺,丫头却不甘寂寞,非要练习御剑不可。
      陵越无法,只得放缓行程,每日挑拣个半时辰陪着小师妹。

      倘芙蕖能自行御剑,未尝不是好事。
      一来减去路上时间,二来师弟也少去尴尬。

      他惦记屠苏眼底落寞,策马山河固然潇洒惬意,却又哪里及得上御剑驰骋胸中澎湃。
      然,门中禁忌还须顾虑,惟望芙蕖尽早掌握窍要,也好让师弟少难过些。

      如此半月下来,芙蕖虽熟练不少,出川的路却花费多时。

      屠苏却不介意,比起天墉清苦,眼下山河壮阔,一路趣味,又有师兄师妹陪伴,与愿足矣。
      只是陵越贴心关怀,倒叫他心生暖融,虽不愿师兄为己烦忧,却不舍那份动容。

      说来奇怪,这矛盾心思究竟从何而来?

      [是李白先生的《侠客行》。]

      屠苏笑而答道。

      天墉藏书颇丰,除经文旧典、剑法道术外,亦有不少诗歌杂集。
      修道人多抛却红尘,昆仑又人迹罕至,也不知谁人有这雅兴,在阁里添了这些书,倒让小辈弟子有幸得睹人间风貌。

      古来汉人大统,其历史悠久,文化源远,非外族可比。
      汉苗虽不两立,却也互不为敌,加之政事需要,王室联姻亦不在少数。

      时日渐久,互为通融起来,诚然亦有例外,如屠苏故土,受神灵庇佑的闭塞族群。

      屠苏生在苗疆,长在灵谷,少有接触外界文化,直到天墉,始知谷外世界七彩纷扰。
      陵越为他增长见识,常找些志趣怪谭给他,一来二去,屠苏对山下事亦不算懵懂未知。

      [嘻,侠客啊!]

      芙蕖记起出发前一晚,陵越同她说话时的情景。

      想想自己就要成大侠,小丫头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好。
      哪想下了山才知道什么叫人高马大,站在马肚子边,还没马腿高。

      光芙蕖也罢了,连屠苏也勾不到马蹬,陵越望着眼前一大一小,嘴角使劲抽了抽。

      三人无法,只得买了辆马车,又选了两匹骏马拉着,这才匆匆上了路。
      一路看花飞蝶舞,郁郁苍苍,凭风和日丽,明媚春光,倒也解气。

      惟芙蕖兀自气闷,来日便想了法子要陵越教她御剑,屠苏在旁看着,难得没有相帮。

      陵越暗伤脑筋,叹道师兄难为,日后更该谨言慎行啊。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屠苏接着吟道。
      陵越与他对瞧一眼,接道: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芙蕖抚掌作拍,五言诗迎风响在晴坡道上,格外嘹亮。
      陵越、屠苏相视而笑,策马扬鞭铿锵道: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合下,白首太玄经。]

      吟到末两句时,芙蕖不由拍手道:

      [好!]

      女儿家少有上学堂,芙蕖亦不例外,却听过不少说书里的英雄,千秋二壮士,何等壮阔情怀。
      令她动容的却是后半句,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说的不正是封剑前辈么——

      豪侠虽无名,英骨流百世。

      而她和师兄们,就是写那太玄经的英雄后人。

      [师兄好兴致。]

      屠苏接过芙蕖递来水囊,笑而饮道。
      陵越打趣他一眼,洒然道:

      [师弟莫不是?]

      噗哧。

      芙蕖掩嘴笑出声,她最喜看师兄二人斗嘴。
      惟有这时候,陵越不再故板脸孔,屠苏亦非少年老成。

      二人见芙蕖笑得花枝乱颤,不由也笑出声来。

      [上最近的驿馆歇会儿脚去!]

      陵越喝斥声,扬鞭照马股打去,马儿吃痛,四蹄奔跑愈快。
      芙蕖哎呦声磕到了头,屠苏眼明手快把她塞进车里,二人忿忿瞪向陵越,这大师兄,总是变着法捉弄他们。

      [哈,师弟师妹,坐稳了!]

      三人遂向驿馆驶去,一路呼啸而过,惹来路人侧目。

      车马声声,烟尘滚滚,道旁忽而闪出一人来,立在三人驰远背后。
      那人头戴草笠,面容掩在光后,旁人见他来时无影,踏行无声,不由心悸躲到一旁。

      他人惧怕眼神,那人从来不介意,只是眉眼含笑,竟似玩味。

      啪的又一声响。

      那人忽如来时般不见了踪影。

      众人一阵胆寒,这光天化日下的,岂非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陵越三人却不知有此变故,驱车一直往东行,晌午时途径一车马驿,遂下马歇息,计划戌时前赶到县城。

      芙蕖收着细软下了车,跟着陵越进了店里,屠苏把马牵去厩里吃草。
      小二端了壶凉茶上来,陵越跟他点了盘包子,又叫了几个小菜,顺便备了些干粮。

      不多时屠苏回来,菜饭上桌,三人遂朵颐起来。

      食到一半,棚里兀然进来三五人,个个高头大马,腰挂长刀,清一色捕快打扮。
      领头一人摊开手里黄纸,叫住掌柜和小二问话,剩下几人分散往店里走来。

      平头百姓事不关己,但求明哲保身,亦有提刀江湖人面容窘迫,生怕查访的是自个儿。
      偌大馆子一时静至落针可闻,偶尔只听得厩里马儿喷气的呼噜声。

      陵越见一捕快往他们走来,对屠苏、芙蕖道:

      [许是要我们认人,照实答就是。]

      说话时那捕快来到近前,见三人道士打扮,神色突然凝重起来。
      屠苏见之不妙,遂与陵越对下眼神,皆知惹上麻烦,面上仍不动声色。

      [叨扰。]

      捕快拱手抱拳,对三人客气道:

      [敢问三位道长哪里来,往哪里去?]

      陵越见他手拿黄纸却不打开,踟躇视线又落在三人佩剑上,心道不好,淡然道:

      [幸会。]

      抱拳以礼,续道:

      [我三人乃昆仑天墉门下,在下陵越,此二人是我师弟师妹,奉师命经蜀地往莱州去。]

      他目中坦荡,谈吐磊落大方,非宵小可比,自减去捕快犹疑。
      又听昆仑天墉门下,乃避世修仙、除魔卫道之士,不由心生感佩,道:

      [原是这样,多有得罪,实乃职责所在。]

      见那捕快卸下防心,陵越遂拱手相询道:

      [不知差爷何事匆忙?]

      屠苏、芙蕖二人在旁相看,一时插不上话。
      若说芙蕖少不经事,屠苏便是历练太少,眼下情状还是交由师兄处理为好。

      捕快消去疑虑,神情自轻松起来,他摊开黄纸,指着画像中人,道:

      [三位道长一路东来,可曾见过此人?]

      三人循着捕快手指看去,见明黄纸上一人蒙巾覆面,作道士打扮。
      那道士有意掩藏身份,只露颧骨眉眼,叫人全难辨认,莫怪捕快怀疑到他们头上来。

      [不曾见过。]

      三人一致摇头。

      纵是见过,官道如此熙攘,又如何能记住?

      这话却也不能轻易说出口。

      [高天,甚么事?]

      领头的捕快冲他们喊了声,将他人视线也引了过来。
      旁人道陵越三人惹了事,赶紧三两的换了桌坐,又有胆小的匆匆结了账就要走。

      全是寻常百姓,有哪个想惹官非,却不知对陵越三人来讲,亦是飞来横祸了。

      陵越摇头苦笑,对屠苏、芙蕖道:

      [希望还赶得上进城。]

      那叫高天的捕快顿生窘迫,道:

      [道长放心,头儿是明白人,不会平白冤枉人,说清楚就好。]

      ——希望如此。

      屠苏心道。

      但凭那捕快声如撞钟的一声提吼,便知他非寻常人。
      又见他身形挺拔修长,眉宇高阔肃穆,与人说话一丝不苟,不难猜到此人生性冷傲不羁,绝非易与。

      果然那捕快上前来时一副冷厉面色,见陵越三人作道士打扮,手中按捏长剑,非一般修道人士,已起了戒心。

      “小心答话。”

      屠苏传音入密陵越道。

      陵越坐正身姿,肩脊向后微挺,肃容道:

      [我三人初经贵地,何故惹上麻烦?]

      此关乎天墉清誉,不容怠慢。

      那捕快横眉打量陵越一眼,转向高天道:

      [怎么回事?]

      这倨傲态势,算得目中无人。
      亏陵越一贯自持,换做他人,恐当场发作。

      高天见底下三位道长面色不霁,赶忙出来打圆场,匆匆将事情讲了,那领头捕快的脸色才作好转,拱手道:

      [在下曲锦恩,青荷镇捕长,高天和一旁几位都是我同僚,适才多有得罪,还望诸位道长见谅。]

      屠苏、芙蕖同抱拳以礼,陵越摆手道:

      [无妨,稍许误会罢了,捕长莫放心上,只是陵某斗胆问一句,贵镇可是发生何事?]

      曲锦恩似无奈叹道:

      [实不相瞒,近日镇上多了不少江湖术士,为拿一鬼道而来。]

      [这……确实也奇。]

      陵越顿了顿,一旁屠苏道:

      [鬼道?]

      是扮作鬼怪的道士,还是变作道士的厉鬼?

      倘若是鬼,方士来除亦不奇怪,却说江湖术士,听来有故弄玄虚、骗取钱财之嫌,那厉鬼倒不曾捉住。
      所谓怪力乱神,不论那“鬼”是人是妖,总有些不寻常的本领,莫怪众捕快一见道士便如临大敌模样。

      [“他”害人了吗?]

      芙蕖问道。

      经焚寂一事后,丫头的胆子也日渐大了起来。
      她终是天墉子弟,没道理一直要师兄二人护着,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这……也难说不曾害过,所幸未闹出人命。]

      那高天答得迟疑,屠苏见他目中存有疑虑,想其中定有缘由。
      不及传音陵越,就听一旁曲锦恩道:

      [三位道长可是要往镇上去?若是的话,不妨做个伴……]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不一。

      屠苏眉头微皱,对这曲锦恩印象又差上几分。
      这人算盘倒是打的响,说是做伴,怕是要将烦事托到他们头上罢。

      素闻天墉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倘若他们借口推脱,便有撒谎嫌疑,恐要代为坐实那鬼道罪责;
      反之他们接下这桩差事,一来证实身份,二来也算寻获帮手,替小镇除去那作恶鬼道,赌的正是天墉清誉,容不得他们说不。

      屠苏心如明镜,望向陵越道:

      [师兄?]

      屠苏心思,陵越岂会不晓,但见他思忖片晌,方道:

      [无妨,便由差爷领路,早早往县城去罢。]

      一行人这便拍马上路,陵越骑马跟在曲锦恩旁,方便询问事情缘由,屠苏、芙蕖仍留在车上。
      又往东里地后,众捕快赶往复命,陵越遂回到车上,众人相约时辰后,分两队往县城行径。

      屠苏赶马驱车,忽听陵越道:

      [你那“小心答话”终没派上用场。]

      那曲锦恩确有手段,他应比高天更早关注他们,却一直按兵不动,只待高天问完话,才故作前来;
      他借高天这步棋,意在试探虚实,后见三人年纪虽轻,佩剑却不凡,闻说鬼神能不露慌乱,已笃定他们天墉弟子身份,想在那时已设下了套。

      屠苏却摇头道:

      [不过早晚事,真到了镇上,一样会去做。]

      能力之人行能力之事,于他们而言,斩妖除魔即是能力之事。
      若不能还世间太平,又何以修仙习道,做个平凡人便是。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便该如此。

      酉时末,马车驶停青荷镇外。

      三人就近找了间客栈,放妥行囊后,赶往城西南府衙。
      来前路上陵越将事情说了大概,原来镇上一户大家最近宅门不清,进出总有怪事发生。

      [怎样的怪事呢?]

      芙蕖头回碰上捉鬼的事,不免有些紧张。
      相反屠苏镇定异常,对生死轮回,总看得淡然。

      [起先是瓶罐无故炸碎,桌椅矮柜突然翻倒,家主以为是丫鬟做事不仔细,狠狠罚了几个,后来事情却没了准头……]

      到了后来,有照顾水塘的仆从突然落水,打扫祠堂的丫鬟险些被掉下的横梁砸死;年末举家欢宴,灶房忽而走水,火势之大,足足烧了一夜,怪事屡屡发生,终是落到家主头上。
      一日,老爷领着夫人少爷外出游玩,行至半路时,马匹忽然脱缰,带着惊怕的一家直冲悬崖,所幸高人出手相救,才幸免一难。

      [高人?]

      屠苏沉吟道。

      这高人出现的时机未免太过巧合。
      是有意为之,还是纯粹义举?

      陵越摇头道:

      [这点难说通,因那人后来不曾出现,且为人正派,行事光明磊落,令那老爷十分欢喜,可惜缘悭一面,难以感激。]

      屠苏按下心头怪异,道:

      [究竟如何扯上那鬼道士?]

      [这便要说到重点了……]

      屠苏凝神在听,未注意左前的石子。
      马蹄才在上方踏过,车厢就随之震动起来。

      陵越见状不妙,忙一把拉着屠苏,扯过他手里缰绳,责道:

      [怎的如此不小心?]

      话语虽轻,却含着薄怒。

      方才那样,若非他接着,岂不是要掉下车去。

      屠苏心知自己不对,难得涨红脸道:

      [……听得太仔细了。]

      芙蕖适时躲进帘子里,给小师兄留了个面子。
      陵越见屠苏认错,不由心软道:

      [没有下次了,你师兄我可经不起吓。]

      屠苏支吾了声,见芙蕖又探出头来,赶紧道:

      [那事后来怎样了?]

      陵越接着刚才被打断的话道:

      [那夫人和少爷受了惊,回去双双大病一场,府中怪事却接连不穷,直把老爷愁白了头发,无奈托人找来道士除晦气,便是我们知晓的那鬼道士了。]

      那道士乍看不过二十好几,却镇日布帛遮脸,神神叨叨模样,实难叫人欢喜;
      不过从他来后,宅里不平事确清静几分,虽不见他设坛请神,但总也有些本事,时日渐久,自然也就习惯,直到后来一件事——

      [甚么事?]

      芙蕖耐不住心中好奇,催问道。
      陵越不由失笑,这丫头,权当听书呢,竟一点不生怕。

      [其实这段衙差说得模糊,我倒觉得未必是这回事。]

      [师兄何以断言?]

      陵越解释道:

      [那府里人常见道士一人独处,嘴里却念念有词,像是自言自语,有好奇的上前问他,那道士却不置一词,只莞尔笑言院里好景致,花色正浓。]

      凭这一句,屠苏已觉不妙。

      不到初春的时候,何来的花色正浓?
      那园丁也不觉奇怪,竟真以为他在赞花艳丽——

      [有鬼。]

      [吓!]

      芙蕖正听得入神,却听屠苏一声“有鬼”,不由吓得躲到师兄背后,一双大眼拼命瞧往四周。

      陵越哈哈笑道:

      [莫怕,你屠苏师兄不是在说我们。]

      [哦……]

      不是在说他们,就是在说那户人家了。
      芙蕖松了口气,又觉哪里奇怪,道:

      [屠苏师兄不是在说那道士对吗?]

      陵越赞许一眼,道:

      [寻常季节,隆冬赏雪梅,到春雷响,万物方苏。奇花异草固然有,价格却不菲,栽种亦难,他小小镇上一普通富户如何能与皇亲国戚比,冬日院中百花争艳,岂非奇怪?]

      [那师兄的意思是……?]

      见师兄二人同时看来,芙蕖不由吞咽口唾沫,轻道:

      [那花……]

      却是花不下去了。

      想到那院中或有甚么,芙蕖只觉背心发凉。
      三人料定如此,对那道士行径愈加好奇,芙蕖道:

      [那道士定是察觉了……]

      屠苏摇头道:

      [他现在却是被通缉之人,定是之后发生何事……]

      见陵越点头道:

      [一日,那道士突然发狂,露出本相,险些杀了夫人。]

      [呀!怎会如此?]

      芙蕖惊叹道。
      屠苏止住她,道:

      [莫猜了,听师兄把话说完。]

      时候不多,青荷镇近在眼前,要尽快掌握事情始末。

      陵越亦不再耽搁,遂道:

      [事发那日,老爷恰巧领着少爷出门,夫人在佛堂念经,其他侍从多在院中忙活。不多时,但听夫人一声惨叫,房梁上陡然窜出一道身影,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那道士手里扼着丫鬟翠儿的脖颈,发丝拂乱,面色青白,墨瞳乍黑乍蓝,浑身尸鬼冷气,行状可怖,牙关还不住颤道“纳命”来。]

      亏得那时在佛堂,那鬼怎扛得住宝相庄严,被打得原形毕露,怒吼一声,夺门而逃,这才保住夫人性命,翠儿却是出气多入气少,好在救治未晚,将养了些时日,总算慢慢恢复过来。
      业因差些闹出人命,不得已才告上官府,衙门随即贴了榜文出来,全镇缉拿那恶徒未果,近日才又扩大搜索去了临县。

      那老爷想自己引狼入室,险些害死发妻,气得当场呕血,这还未完,不多时家中妖风又起,仆从纷纷告假还乡,偌大宅子,一时只剩老爷一家三口和几个老仆侍奉。

      [那老爷平素行善积德,广结善缘,夫人又贤良淑德,勤俭持家,二人在镇上清誉极好,如今碰上这等事,偏又雪上加霜,来了不少骗吃混喝的江湖术士,扬言上门捉鬼,搞得府上乌烟瘴气,镇日不得安宁,确是家门不幸。]

      三人来到府衙门前。

      屠苏走到一块告示前,指着上头榜文道:

      [师兄快看!]

      陵越、芙蕖走到他旁,仔细读那榜文,片晌,忽道:

      [竟会如此之巧?]

      那榜上写的正是缉拿鬼道一案,黄绢上画有一人,蒙面遮脸,露颧骨眉眼,与高天拿给他们看的一样。
      三人惊奇却非为此,而是那悬赏告示提及家主名讳,恰姓封,名展琪。

      事有巧合,其为必然。

      紫胤之言犹在耳,眼下情形,会否也是天定?

      [三位道长!]

      一人声音在后响起,正是高天。

      见三人如约前来,竟似松口气,心道不愧名门大家,约定事必不反悔。
      陵越同他客套一番,又揭下榜单,才在高天引路下寻曲锦恩去。

      芙蕖举着榜文左看右瞧,片晌,悄声对屠苏道:

      [师兄,我们为甚么要拿这个?]

      芙蕖不解,既是替官府做事,又为何要拿官府的东西。
      屠苏兀自思忖,边留意周围动静,听芙蕖说话,不由道:

      [甚么?]

      芙蕖想不该打断师兄思考,却又止不住好奇,遂将问题又再说一遍。

      屠苏笑而答道:

      [官府办案,讲求效率,仵作检尸,捕快查案,县令堂审,主簿笔录,上下一线,缺一不可。倘若案件棘手,或线索难断,便会张贴榜文,出示悬赏,揭榜人凡有功于破案者,均有酬劳,与人与己,都算互惠互利罢。]

      芙蕖奇道:

      [可是我们不在乎钱啊,只是因为…呃、因为我们是天墉弟子嘛。]

      她说的大声,陵越不由回头觑她一眼。
      芙蕖咋舌,知说漏嘴,好在反应快,把话头转了过去。

      屠苏在旁轻道:

      [山下不比山上,讲求律法,凡揭榜人方可助官府查案,若然任人胡来,天下岂非乱套。]

      说话时高天立定众人前,指着左前一户人家道:

      [这就是封府了。]

      红漆门楣,踱金匾额,上书封府二字,雄浑苍劲,一看便是大家手笔。
      左右一对象牙石狮,舞爪张牙,栩栩如生,其威霸豪勇,令人胆寒意怯。

      [道长!]

      阶梯上一人向他们招手道。

      定睛看去,正是曲锦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十九、晴坡鬼道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