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八十二章 围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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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马蹄声由远及近。
被身边大臣扶着刚站稳的身子晃了晃，韶泱回头一望，火光渐盛，将内里一圈兵部的人马又层层叠叠包围了起来。
飞奔而过的大马踩踏得几个兵部养着守卫军机衙门的小兵惨叫起来，其余兵部人马自然而然给军马让开一条路来。
打头的正是韶容，不过此刻已经换下了王爷的蟒袍，穿起了战袍铠甲，威风凛凛地立于马上。魏云音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头盔下露出的薄唇已勾了起来。
韶容立起右掌，止住她要说的话，调转马头，紧跟着他身后的关陆、陈川、林术三人以及他们身后带着的几对人马也拨转马头，在将军府台阶下围起一圈，直面外围兵部人马。
“你……你……你……”韶泱的手指在空中分别指了他们几个，最后落在韶容脸上，“四弟你要造反不成！”
韶容敛唇正声道，“父皇病重，皇兄私自越狱，臣弟是想帮着皇兄遮掩过去，免得父皇追究。”
“放肆！本宫行事，自会亲自向父皇禀告，岂容得你来决断！”见坐骑已不能站起，韶泱将身旁马上大臣拉扯下来，扶正冠帽，爬上马去。
“皇兄是戴罪之身，恕臣弟不能遵命了。”韶容一挥手之间，外围士兵举起手中长矛，弓箭手已占据将军府四周高楼，此时也举弓待发。
第二次拉开弓，魏云音又抬起臂，太子蓦然间慌了，手上缰绳提拎不稳，马儿一阵乱转，身边护卫的大臣士兵都散开，怕被马蹄误伤。
韶泱口中发出惊呼，想要勒止座下疯马，那马却不停打转。
一丝冷光掠过，“嗖”的一声破空之音。
人群里爆发出惊慌失措的呼喝声，低头望着心口，韶泱似不能明白发生了什么，抖着嘴唇，两眼怒瞪着，猝然从马背上栽倒下去。
魏云音收起箭，低沉的声音直达对面阵营，“末将并未取太子性命，是因为现在恩师伤势未明。若恩师永远无法站立，末将必取太子双腿以祭恩师右腿，若恩师无法再提笔写字，末将必取太子十指以慰恩师痛楚，若恩师无法再醒来……”那声音蓦然低了下去，再抬起脸时，双目赤红如同来自地狱，“末将必令太子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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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血战以太子中箭告终，兵部兵马撤回大半，楚行云领着的那一小支不能再回兵部驻军，围守在将军府外。关陆领着一小队人马同楚行云一并守卫将军府，剩下的仍先回营。韶容的亲兵直接进驻到偌大的将军府中，昼夜有亲兵巡查。
翌日果然罢朝，皇宫被兵部团团围住，深宫内院传出消息，烈帝病重，昏迷不醒。韶泱住在东宫治伤，命人严守东宫。钰兰台重兵把守，魏云音派进去的几个人无法将南舟营救出来。
又耗了两天。
围剿那日魏云音拉扯开的伤口，在舒窈加紧赶制的伤药作用下，已初见愈合的迹象。她老老实实吃药，顶多也就是趴在床边看看袁勖怀苍白的病容，舒窈给袁勖怀换药，她便托着腮坐在小榻上仔仔细细看。
等大夫出了门，又缩手缩脚地钻进袁勖怀的被窝里。
就这么到了第三天上，睡得格外香的魏云音醒来时，身边人局促不安地动了动，闭着眼眼珠却在下面滚动个不停。
她静静凝望了那毫无血色的脸一会儿。
方才放轻声音道，“真的不睁眼看看我？你醒了……我可是欢喜得不行。”
薄玉般的眼睑又颤了颤，还是没有张开。
她也不生气，只是骤然起身，被窝里袭入一股寒凉。身后冷不丁传来声痛哼，魏云音心头一跳，转过脸去见袁勖怀两只手正夹着她的衣，想必是忘记手上有伤，碰疼了伤口。
“你浑身上下都是伤，我都不敢碰，你自己还碰……”她说不清是埋怨或是什么，小心捉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放下，自然搭垂在被面上。
袁勖怀抿了抿唇，她麻利的从方便两个伤员取用的床边小几上勾起茶壶，倒了杯微热的水给他，让他就着手喝了。
“还要吗？”
他点了点头。
又接连给袁勖怀倒了三杯水，起先他喝得很急，到第四杯的时候已能缓缓顺过气来。
魏云音又自己喝了两杯，才下床穿鞋，披起一件及脚的长衫，衫子被人拉住了。顺着包成馒头的手看过去，袁勖怀执拗地看着她，眉心都起了皱褶，就不肯松开。
她心底里叹了口气，又坐回床边。
一个低垂着头，室内微光将魏云音的侧脸剪得十分温柔。
他只是看她，她也知道他在看，只是默默不能出声，出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说自己后悔没早点去牢中救他出来？这样的话即便是说了，也显得无力。
“云音……”
艰涩而沙哑的声音，惊得魏云音心头一跳，眼神也跟着一跳。
“那个孩子……你知道对吗？”
“啊。”她鼻腔里浅浅地浮动起一丝音，因为烈帝提防，所以连提起的机会都没有，等她想要提起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想想魏云音牵扯起个笑，“本就不该来的时候，是我们没有母子缘分。”
“怎么不告诉我。”他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雾蒙蒙的眼底掠过了一丝心疼。
魏云音没说话，把袁勖怀不安分又抬起的手，轻轻按回被面上。
“温惠的事……也不告诉我……”他喃喃低语着，终于从魏云音脸上挪开了视线，呆呆望着床，低声问，“我便是这样，半分不值得你信任？”旋即轻笑了声，笑声空落落的。
“中秋前夕，有一天，我去你府上找你，看到了你写给温惠的信。”好像又回到那一天，一张信纸打破了她脆弱的期望，“我本以为，你会如信上所说，中秋过后请旨出兵，所以抢在你之前上了折子发兵桑蛮。”
“我并不知道……”
“那天去你府上的时候，你正睡着，我没吵你，信就摊在桌上，墨迹未干。”桃花眼分外认真地望着袁勖怀，“所以后来你来找我，我都推说忙。为韶容指婚那日，我在宫中喝醉了酒，只是因为……我听你说，属意的人未必属意于你，又说，你比在场的女眷还要大上一轮，不肯让烈帝也指给你一门亲事。”
“那是因为……”急切的解释吐到一半蓦然收声，袁勖怀下意识收拢手指，激起一阵战栗的疼痛，紧紧闭眼蹙眉，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那时候我就打定主意……发兵桑蛮是我两年前许诺你的礼物，兑现以后，我要带爹爹回宁水村。京中的尔虞我诈不适合我，爹爹的身份随时可能夺去他的性命，有仗可打，我是烈帝的一枚勇卒，等到无仗可打，他也不会再留爹爹为质，到时候性命都难以保全。”说到此处魏云音苦涩地笑了笑，闭起眼捏着眉心，十分困扰，“谁知到了战场上，才发现有了身孕。带着太子我怕露出马脚，此事一出，领兵大帅竟然怀着孩子。必然会成为敌军手中的把柄，到时候军心都不稳。”
本来就极轻的声音，朦胧轻飘得如同一阵烟气，“那一战我本就有十足的把握，如果不是催战的圣旨，过几日准备充分，打起来更得心应手。你来了……我的心就慌了……”
察觉到袁勖怀动了动，魏云音望向他，“不是你的错，只是我自己……心里有魔障。”
他静静听着，不能张口辩一句，他从未听过她说，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温惠的事，也不怪你，是我自己没说清楚。牛脾气上来，当时不想说，后来想着回京以后你自己会发现。届时我已带着爹爹天遥路远，还管京城什么事儿呢。”
袁勖怀的手又拉住了魏云音的衣角，她微微笑了笑，小心翼翼拿起他的手，这次不放下了，就摊开手心让他安放。
“现在想走，也走不掉了。”
靠着床头的身体刚动了动，背上的伤拉扯着疼得袁勖怀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扭曲起来，魏云音即刻扬声让人去请舒窈。
“我没事……”他咬了咬牙，额头已经渗出亮晶晶的一层汗。
“好好，没事。”她笑着顺着他的口气道。
“你又开始哄我……”
“那……那就有事吧，正好，反正小大夫一会儿就来了，她骂人比我拿手得多。”
过会儿舒窈来了，也不知道袁勖怀是怕被骂还是怎的，硬是让婢女堵了门不放舒窈进来。气得舒窈在门外直嚷嚷，屋内他却还慢吞吞拖着性子不说话。
被袁勖怀看得不好意思，魏云音的内疚又爬了上来，“你在狱中，我来看过你一次，当时温惠在，我便没进来。后来因为伤口发炎，被按着养了五日……”
他似乎没听懂她在说什么，眨着一双眼，眼底没有半点痛楚和波澜。
“我根本没想到太子会狭私报复，更没想到现在商幼清主管刑部，他手底下还会发生这种事……”认罪的辞令她也看了，是让袁勖怀认罪陷害太子，延误军情，致使大军折损，下令放火烧城，私藏桑蛮宝物。
“商幼清是刑部尚书，但代丞相的职位，事情就交到下面。何况……”袁勖怀坦然道，“当日敢下令拿下太子，我就没怕过这些。这些年经我手处置过的人不少，我也没有你想的那样滴血不沾纯白无暇……”说到这他觉得好笑，就牵扯起了笑。
这是一个云开雾散的清晨，窗户猛然被一只爪子抓破了，黑猫肥滚滚的影子打在窗纸上，抓破的地方窗框被扯开，一根棍子把裂口捣得更大。
魏云音就听见了舒窈的怒吼，“开不开门，不开门你们俩就别出来了！爱腻歪腻歪到死去！”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围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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