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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VOL.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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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眠第二天没能去领事馆,因为她病了,肠胃炎发作,打了两天的点滴,等身体恢复的时候已经离周旭方给她的最后期限不足三天了。
但她没有因这个时间节点而沮丧,原因是简向东答应了今晚带她出去吃饭。连续吃了一周张秘书带来的伙食,她都腻了,难得简向东开口,自然不能错失良机,她发现自己比预料中更期待与简向东单独相处。
许是有人在冥冥之中牵引着她的情绪吧。
等了一整天,她站在阳台上投往卧室的影子越拉越长,只是无聊看看外面的风景,谁知一看就是一整天,简向东始终没能出现在小区内,倒是一辆陌生的私家车攫住了她的目光,而当车门打开时,那抹无比熟悉的身影照得她肝胆俱裂。
手中拨弄的小型盆栽砸了粉碎,她几乎想都没想,拔腿奔出了门,冲进了楼道内。她逃得太匆忙,脚上的拖鞋不知何时已不翼而飞,赤.裸的双脚一路奔向出口,像是万丈深渊,十八层的楼梯走不到底,她拼命拽着胸口的衣襟,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早已惨白如纸。
这一切的变故缘于她在阳台看到的那人。
是周旭方没错,他居然再次背弃承诺,甚至找到了她的藏身之处,想杀她个措手不及,她明知躲不过他,却依然选择逃避现实。
她逃到了第三层的楼道停了下来,单手扶墙,气喘吁吁,指甲嵌入墙壁,剥落厚厚一层墙灰,留下深深一道印记,她颓然地软下身子,滑倒在冰冷的台阶上,躲在这空旷无声的楼道里。
她没有躲太久,终究还是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回到周旭方的身边。
周旭方上楼没有找到顾眠,本已准备硬闯,司机却在这时报告已经找到了顾小姐。原来她自己主动走上了他的车。
顾眠赤脚坐在后车座,静等周旭方。
主动承认过失,才不至于牵连无辜,这一刻,她把生死抛诸脑后,向他摇尾乞怜,任凭宰割。
“周先生。”司机一见周旭方身影就像忠诚的仆人一样,在他面前低头哈腰,周旭方却将司机视若无睹,径自走到后车门,隔着玻璃窗,仍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气。
顾眠深吸了一口气,摇下车窗玻璃,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怎么还不上车?”
这勉强的微笑在他面前漏洞百出,他粗鲁地拉开车门,毫不怜惜地把她推了进去,随后钻了进来,又狠狠地带上了门。
迫于他的蛮横,她的脑袋一下子撞到了另一边的车窗玻璃,像是闷头打了一棍子,眼冒金星,思绪也有片刻的空白。
她心惊胆颤地缩到角落里,知道他此刻已经怒到极点,哪怕她多说一句委屈的话也没有被原谅的可能。
他既然能够在这里找到她,想必也早就知道了她和简向东的关系,如今她只是好奇他会怎么做,是杀了她,还是毁了简向东?
她和他面对面坐在车厢里,相顾无言,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司机像个无事人一样自顾自行驶,穿过了无数个红绿灯。
他们没有去酒店,而是直奔机场,周旭方早已吩咐下面的人准备好了一切,只需她本人出现。
她就像个死刑犯,被他押着离开,丝毫抬不起头来。
*
到达纽约肯尼迪机场时已是次日下午,顾眠很久没坐这么长时间的飞机,浑身疲惫得不愿多走一步,可她还是被周旭方拽了下去。
接送的车子也早候在机场外,他们走的是安全通道,周旭方的前后各拥着两名黑人保镖,就像押送着什么重要的货物,小心翼翼。
而顾眠就是周旭方这件“珍宝”的附属品,她只是借了他的光芒,才会如此闪耀,殊不知她本身的光芒早被他遮盖,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条通道其实不长,可在周旭方身边,哪怕是咫尺的距离也像是隔着光年。
出口的地方停了一辆黑色的宾利,不像电影里演得那样,车前齐刷刷站着一排黑衣人,而就站了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颀长身影,他依旧一副冷冰冰的腔调,刻板地喊了“周先生”和“小姐”。
看见他,顾眠的心里好受许多,那是她父亲在世时,家里管家的儿子,李俨。
父亲去世后,顾家从里到外都被周旭方换了血,李管家自然没有放过,但他唯独留下了李俨,因为他有先天性的心脏病,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对周旭方构不成任何威胁。
但周旭方也没有让李俨闲着,她和周旭方的生活琐事仍由他打理,包括接机送机。
阳光下的李俨脸色十分苍白,毫无血色,倘若不是他尚具人形,真会产生他是黑夜下行走的吸血鬼的错觉。
李俨是亚裔混血,母亲是曼哈顿的一名普通白领,当年因生李俨而心脏病复发身亡,李俨的病便是从他母亲身上遗传而来的,除非心脏移植,否则他注定难逃命运。
周旭方走过去时,李俨替他打开车门,请他上车,但是周旭方没有上车,而是笔直地站在李俨面前,他转动着左手无名指的指环,低声问:“我临走时交代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顾眠站在另一边的车门,已经径自上了车,不知道周旭方对李俨说了些什么,但她看到李俨的视线投向了车内,那种局促的眼神是她不常在他身上见到的,隐隐地,似乎将有不妙的事情即将发生。
她没再理会车外的情况,两眼一直盯着车窗看纽约的景,才离开了一个月,却像是离开了一个小时,几乎没有变化。
纽约还是如此浮夸。
周旭方最终没有坐上车,顾眠由李俨送着回到位于上东区的寓所,她始终摸不透周旭方的心思,也不知道他未来走的每一步棋,她就像是个跳梁小丑,被他玩弄。
一回到寓所,静候的几名菲佣就替她搬运行李,她的行李不多,却足够她们手忙脚乱,她们需要忙着处理这些行李,凡是周旭方碰过的东西,她都会毫不留情地丢弃,而她们害怕周旭方知道之后会大发雷霆,所以总会偷偷藏起来,必要时候再来救援。
顾眠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可当她刚上楼打开房门就发出一声惊叫,她冲下楼喊:“李俨!我房里的女人是谁!”
顾眠几乎快疯了,周旭方带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她平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居然都跑到她卧室来鸠占鹊巢,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她的愤怒是李俨早预料到的,他原本就想提醒她,可她走得太快,他来不及说话。
“那是张瑞秋小姐,昨天刚搬进来的,说是小姐的房间适合孕妇居住,所以让人换了小姐的房间,小姐可以暂住在南边的客房,以后再换回去。”
李俨一板一眼地重复着周旭方的话,顾眠只觉得好笑,笑了一阵,她忽然面无表情地对李俨说:“叫人给我收拾行李,我要住酒店。”
“对不起,我不能这么做。”
“李俨,别忘了你是谁的人!”她忽然大声吼他,他吓得后退一步,气息微微有些喘,顾眠见势敛了敛情绪,道歉说:“对不起,我坐了太久的飞机,还没有缓过来,你带药了吗?”
李俨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大碍,待渐渐平息,才说:“李俨没有忘记,可是小姐,我们斗不过他的,我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早就该死了,如果不是小姐委屈自己……”他说着看了顾眠一眼,痛苦极了。
顾眠似乎早就无所谓了,她扶住李俨,想让他坐下休息一会儿,可李俨挣脱了她,偏在这时,顾眠房里的女人已经换下睡衣慢慢下楼来。
顾眠抬头看去,发现张瑞秋和周旭方平时招惹的女人不一样,没有浓妆,也没有火爆的身材,她的身材和自己差不多,就是皮肤有点黑。她穿了一件深红色的连衣裙,踩着高跟鞋下了楼,见到顾眠也是极有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顾小姐,你好。”
她的声音比她的外表相对柔和,听上去很年轻。
顾眠对周旭方的女人本来没什么兴趣,可周旭方居然为了这个女人让人换了自己的房间就无法忍受,也不得不对她提起兴趣。
“张小姐好。”顾眠不咸不淡地回了她,张瑞秋像是不好意思似的,微微低着头,这倒很不像在纽约生存的女人。
“不好意思,因为我,让顾小姐为难了。”她为自己的到来向顾眠道歉,顾眠却认为她在自己面前显示自己的立场。
这样也好,至少周旭方有了别的玩具也就对她失去兴趣,这一刻,她竟庆幸这个女人的出现。
“没事,一间房而已,家里多的是,张小姐想睡哪里都行,妨碍不到我。”
“可我刚听到顾小姐似乎要去酒店住,如果是因为我……”她咬了咬下唇,露出惭愧的神情,顾眠看在眼里笑了笑,说:“张小姐恐怕听错了,酒店再好也没有家里住得好,自己家还能闹闹,去别人的地方也不好撒野。张小姐也别总叫我顾小姐了,既然是我哥让你住在这里,想必以后也是要成为一家人的,就叫我Zoe吧。”
“嗯,Zoe,你跟周先生一样叫我瑞秋就行。”张瑞秋腼腆地笑了笑。
李俨在她们两人谈话间已经默默离开了,顾眠敷衍着和张瑞秋聊了一阵,得知她是从中国来的留学生,明年就要毕业了,她和周旭方是在大学校友会上结识的,说是周旭方对她一见钟情,把她留在了身边,前不久发现她怀了孕就接回了家,准备过几天就结婚。
不知道为什么,顾眠觉得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像周旭方那样自负多疑的人又怎么会随随便便跟一个相识不到两个月的女人结婚?他究竟在搞什么花样?
心里这么想着,表面还是伪装得极为惊叹,还和张瑞秋拉起了家常:“看来我哥是对你动真情了,从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这么认真,以前顶多就是玩玩,玩过就忘了,哪里会带人回来。”
张瑞秋的脸上显着淡淡的粉红,俨然就像热恋期的纯情少女,顾眠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暗自笑了笑,后来也没多说,放下她就上楼洗澡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