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不爱吃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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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会有这个？”
地点：嘉世食堂。
发言人：孙翔。
彼时孙翔正皱着眉盯着打饭窗口上的一样菜式，似乎很是不满。排在后面的肖时钦闻言，扶了扶眼镜，从他身后探头：“哦哦，原来是凉拌苦瓜啊。”
“我当然知道这是苦瓜。”孙翔说道，“关键是，食堂为什么会用苦瓜做菜啊，这不合理……”他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的队友身上，“苏沐橙，你是不是也觉得苦瓜难吃才没有排这边？”
排在旁边窗口的苏沐橙本来就被他的话吵到，有点不高兴，这才看了过来，没想到会被突然点名。她想了想，对他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我倒是觉得还好，苦瓜是去火的，很适合孙队呢。”
“……”
孙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苏沐橙意有所指。在他看来，就嘉世之前的表现，谁做队长都难免会上火，苏沐橙怎么能阴阳怪气他呢？她就是对他有偏见。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我就是不爱吃。”
等到孙翔端着饭盒走了，肖时钦这才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原来那个传言是真的，怪不得孙队这么抗拒苦瓜。”
“什么？”苏沐橙随口问道。
“你没看过那个？”肖时钦说，“就是第七赛季时对新人们的专访，当时孙队那个回答还上了个热搜，都出圈了。”
苏沐橙想了一会，这一次她是真的笑了出来：“想起来了，我当时还和叶秋吐槽过，说他的回答真像个小孩子。”
第七赛季时，孙翔曾经上过一个热搜：#孙翔 不爱吃苦#。
由于在越云时期就表现出众，被默认为一定能拿下本赛季的最佳新人，孙翔接受过不少采访，而在某一次，有位记者让他谈一谈自己的优点和缺点。
对孙翔来说，让他说自己的优点，那简直太容易了，他能讲一大堆，但他还记得做人要谦虚，所以只挑了几个去讲，比如有好胜心，做人很自信什么的。
可要让他说缺点……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挺完美的。
但又不能不说，不然显得太狂妄了。于是孙翔苦思冥想，想了好半天，最后勉为其难地来了句：“我不爱吃苦。”
其实他这个回答挺实诚的，算是直接暴露了自己最大的缺点，他不喜欢做事太辛苦，有点缺少耐心的感觉。
奈何记者不知道他这么真诚，以为他在开玩笑，直接误会了：“这算什么缺点？不爱吃苦味食物的人多了去了，谁不爱吃甜的呢，俗话说，没有什么困扰是一杯奶茶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来两杯。”
孙翔睁大了眼睛，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最主要是，这不是他本来想表达的意思啊！可他的口才哪里比得上记者？于是他支支吾吾了两句，到底也没说得过人家。
算了，这样也好，反正这个话题已经带过去了，将错就错吧。
只是粉丝们看了这个采访之后经常给他送高热量甜品，搞得孙翔有点为难，比起不喜欢吃苦味食物，其实他也没那么嗜甜……他把甜品分给队友们，一段时间下来大家人均胖了几斤。
就当是个人设吧，孙翔这样安慰自己，至少自己这样总比黄少天那边叛逆的粉丝们一直给那家伙不爱吃的秋葵要好。
至于孙翔为什么会觉得他“不爱吃苦”，那还要从他身边的大人们说起。从小到大，无论是老师还是父母，或者其他的亲戚，大家都讲他不爱吃苦，一点也不踏踏实实，没什么耐心，缺乏传统美德。
比如学校旁边小卖部有个活动，在纸上写数字1~500，只要中间不出错，顺利写完就能领奖品。孙翔从来都不去参加这种活动，因为他知道自己做不来，好麻烦。
有那个时间，他不如直接买。
再比如班里组织励志活动，让大家回忆自己身边那些经历了挫折却依然十分努力的例子。有个同学说他认识一位亲戚，年少时身边的人都对他很差，但他以德报怨，很有拼劲，自己赚了钱回来帮助了大家，最后感化了所有人，是道德模范。
“这就是古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同学用《孟子》中的名言做了总结，获得了全班的掌声以及老师的肯定。
孙翔听了却只觉得很无语。如果是他，他就以拳报怨，谁欺负他他就打回去，长大后更是从此远走高飞，再也不给自己找气受，谁稀罕他们啊。
在他看来，只要人愿意吃苦，就会一直吃苦，吃一辈子的苦。你要不说自己不喜欢吃，老天都以为你爱吃，专门送给你吃。
“你看看你，走个路都要抄近道，真是一点苦也不愿意吃。”长辈数落他，“能吃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小学生孙翔：那我不做人了。
长辈：？
“你们课本上不是有个‘卧薪尝胆’的例子吗？”
彼时学历高达初中的孙翔：勾践之所以需要隐忍不发，暗自拼搏，不还是因为之前越国太弱了才让人家吴国吊打了一顿吗？换成是他，一开始就不给吴国那个机会。
就不爱吃苦，怎么了？而且凭什么让他吃啊，归根结底，人就不应该吃苦。他这可不是空想主义，他是理想主义，不让自己憋屈。
长辈们说他这一看就是没被社会毒打过的发言，等到长大之后被生活打一顿就知道他们的话多有道理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们说这种讨人嫌的话是担心他，为了他好，不然他以后出去闯荡，是要被人打的。
孙翔想，真为了他好，那就少说两句。
再说了，人外有人又如何？只要他把自己想做的事都做到最好，他就是那个人外有人的“人”，谁能打他？
好家伙，他可真是个天才。
话是这么说，但学习非一日之功，很多不会的题目，孙翔还是没办法突然搞明白。好在上帝关上一扇门时总会打开一扇窗，几年下来，他在荣耀方面已经无人能敌，整个街道上的网吧里都没人能打得过他。
没人知道孙翔打游戏这么十分认真，只是因为他不想挨打。生活的打，他不愿意挨，别人的打（哪怕是游戏里），他更不愿意。
就这样，意识到自己在荣耀上还蛮得心应手的孙翔选择辍学，前往本地的战队越云，开启了自己的职业道路。
按理说，新人进战队都要先吃坐冷板凳的苦，因为正式队员的席位是有限的，哪能一下子就让给还没跟团队磨合的新人？但孙翔实在太厉害了，他不仅富有锐气、勇往直前，还有着相应的实力，于是他很快就挤掉了原有的队友，成功上位，获得了比赛的固定位置。
但再一次按理说，越云作为一个整体实力很一般的小战队，打打昭华之类的队伍也就算了，在面对微草蓝雨这种大战队时，也少不得要吃些被吊打的苦楚。纵然孙翔表现出色，在个人赛上可以斩获佳绩，但拥有一个出色的队员并不能挽救全队的分数，他们本赛季的总成绩仍旧在十几名打转，无缘季后赛。
孙翔这个时候才十七八岁，输了比赛难免会心理失衡，感到非常不甘心。越云很担心孙翔会钻牛角尖，但令他们惊讶的是，孙翔竟然没有这么想，他觉得大家都已经很努力了，那些人不过多打了几年，更有经验，以及装备更好而已……
哼，等到他发达了，他迟早把他们都打翻！
就这么等了一段时间，在第八赛季，孙翔收到了来自嘉世的橄榄枝。
哈，他时来运转了！
对于收到豪门战队的招揽，孙翔并不意外。他在越云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就知道，自己不会一直留在这里，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但凡其他战队有眼光，就会主动邀请他转会，让他发挥更大的作用。
只是他一开始以为会是百花这种已经拥有狂剑的战队找他，没想到竟然会是以战法为主导的嘉世，更没想到嘉世找他是因为想让他改行去练战法。
那可是一叶之秋，是斗神啊，是拿过三连冠的嘉世……
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就是傻子。
孙翔在这件事上的保密做得很好，直到已经落地在H市，看着叶秋离开了嘉世，他这才对身边的朋友们炫耀了一番。而在这之前，他一直在苦练战法——好在作为职业选手，孙翔对其他职业本来就有所了解，战法和狂剑虽然职业不同，但只要他用心去练，达到职业水准并不难。
不过想要精通还是有点麻烦，比如他现在还没学会叶秋会的“龙抬头”……但这没什么，孙翔坚信，只要假以时日，叶秋所取得的成绩，他也一定能够取得。
刚来嘉世的时候，得知了叶秋和嘉世曾经签过的霸王条约，孙翔不由得咋舌，虽然他也不是很懂法律条款什么的，但叶秋签的内容也太吃亏了，换成是他，哪怕再顾及和老板之间的情谊，当初也不会签下来。爱荣耀是一回事，没收入可是另一回事。
后来得知叶秋在做网管，孙翔又诧异了一会，心想这人还挺能吃苦，都这么差的条件了，居然还要打荣耀……行吧，难怪叶秋能受得了嘉世当初的那个冤大头条款，换成是他，他确实做不来。
但他仍旧会超越叶秋。
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他想要什么就会得到。
他不需要额外去吃那些苦，也能做到最好。
不过说实话，来到嘉世之后的情况和孙翔想得不太一样。孙翔虽然想过自己扮演救世主的模样，但他倒也没敢想自己一过来就能带着全队从倒数直接冲到第一，拳打蓝雨脚踢微草干翻霸图轮回什么的……他只是没想到，嘉世的团队配合居然这么烂！
之前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孙翔一直以为是叶秋不会指挥，导致团队很不受控。现在他亲自来了才发现，嘉世简直是一盘散沙，虽然手握不错的队员，但开会氛围还不如越云。
连着输了几场比赛，孙翔的心态难免有点崩，在面对采访时也不想回答问题，因为自觉丢人。他在心底为自己辩解，嘉世就算真掉到打挑战赛的程度，那也跟他没什么关系……因为这本来就是个烂摊子，叶秋花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带好，还能怪他不成？
反正他已经尽力了，为了不跟嘉世一起掉到挑战赛吃苦，他一直都在努力做到最好，他问心无愧……啊？接下来不让他上场了？
行吧，嘉世真的去打挑战赛了，他要跟着嘉世一起浮沉一年，中间没办法参加正式比赛，只能和杂鱼打打，听起来挺惨的，读书时的好哥们还来安慰过他……孙翔很大气地表示不用安慰，这没什么，反正他肯定能赢。
至于叶秋之前在全明星上用小号打出了龙抬头，而他却在新秀挑战赛上输给了韩文清什么的……也没关系，来日方长，他还年轻，他只要好好练习，他也能打出龙抬头。今天他输了，但明天未必！他迟早能打败韩文清！
下定了决心的孙翔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战法上。
叶秋如何，他才不要关心，人不能总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以前被刘皓挑唆着去网游里要教训人家，结果踹到了铁板，反而影响到了他在正式比赛里的状态，是他幼稚，不懂事，现在的他可不是以前的孙翔了，他要涅槃归来……他连微博都不看！
孙翔没有打苦瓜这份菜，但他额外拿了块小蛋糕，结果齁甜。被狠狠甜到的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在初中时，有个好哥们特别爱喝美式咖啡，他一度对此不太理解。
好哥们说，孙翔啊你还太年轻，咖啡这种东西是要你长大后才能好好品味的，它的苦涩富有层次感，就像人生，五味杂陈！
孙翔似懂非懂，然后买了杯雪顶咖啡喝。不是，这不挺好喝的？哪有什么层次感……懂了，这哥们就是在死装。
直到他后来有次偷喝了一口哥们的美式咖啡，然后当场吐掉——呸呸，简直像刷锅水，哪有什么层次感！
当然，这不是说他喝过刷锅水的意思……反正从那之后，孙翔对一切苦味的食物敬而远之，包括苦瓜。太难吃了，别管他觉得嘴里发苦是因为他真的不耐苦味，还是因为过敏，他都不会再尝试了。都说了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同一种食物也是。
这么一想，他当年在采访上说自己“不爱吃苦”也没错，只是这个“苦”是双关语罢了。
由于看到了苦瓜，孙翔忆苦思甜，立刻点了杯雪顶咖啡——不喝美式是他最后的倔强。
他还顺便联系了一下当初爱喝美式咖啡的那个哥们，他们上次发消息还是在他去嘉世之后，人家得知了嘉世的赛况过来安慰他，结果看到了他之前炫耀自己去了嘉世的消息。那时候哥们在读高三，太忙了，他也因为尴尬而没好意思和人家多说几句。
现在那哥们已经是大学生了，不知道还爱不爱装深沉。
对方回复他倒是回复得很快，说仍旧对美式爱得真挚，在问了他近况如何之后，还顺便给他转发了个微博看。
孙翔好奇地点了进去，然后整个人变成了“宇宙，猫猫，沉思.jpg”。
不是，这什么意思？这里面说的人是他吗？
他打了个问号给对方。
哥们语重心长，说孙翔啊，你在嘉世真是受苦了，这微博说得可真对，这个破嘉世，耽误你一年多！你要是留在越云，之后被其他战队挖过去不是迟早的事？嘉世就是个要沉的大船，要找人背锅呢，无论是去掌舵还是坐船，都有倒霉的风险。还好人家叶秋跑得快，到时候还能说东山再起……
你看看你，跑去泰坦尼克号上选座位，这不是上赶着受罪吗？
孙翔：啊？
他这边大脑直接宕机了，还在茫然，那边哥们已经开始跟他历数当年他在学校时，为了进越云有多努力，上课和下课都在研究游戏数值和走位，为了躲避教导主任的抓捕，打两局荣耀要换两个网吧的心酸往事了。
好哥们还说，当初在全明星之后他有多辛苦，为了不输给韩文清，为了练出龙抬头，天天给自己加训，加班加点的，比他们这些高三生熬得都晚。
“咱们那个小地方只有越云，导致你起步点低，没能直接去大战队也就算了。可那个嘉世，实在过分，不让你上场比赛，还让你每天熬夜！”哥们义愤填膺，“你比996睡得都少！”
孙翔：？
他暂时放弃思考，跟着对方一起回忆，聊着聊着还真被他想起一件事。
当初嘉世要求孙翔装病，不让他在正式比赛上出场，他只好自己进行练习，久而久之，作息跟其他队友都不一样了。孙翔其实是那种一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很难被外界打扰到的类型，是真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以至于他有一次熬过头，连着两顿饭没吃，饿得饥肠辘辘了，才想起来出门觅食。
然后他就突发低血糖了。
对于身体一直挺健康的男生来说，一般很难体会到什么是低血糖的感觉。因此，孙翔当时只觉眼前突然一黑，世界天旋地转起来，糟糕，他该不会是要猝死了吧——还是苏沐橙路过，吓了一跳，好心搭手扶了他一把，给他塞了两块薄荷糖才让他缓过来。
“看不出来，你还蛮拼的嘛。”苏沐橙说。
孙翔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我又不爱吃苦。”
“拼”这个字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不想输给叶秋那些前辈罢了，这是好胜心在作祟，是他的优点，不是他的缺点。
话说回来，苏沐橙给他塞的什么糖，怎么越尝越苦，是不是故意打击报复他……啊？薄荷糖原来尝到后面是苦的吗？
以前孙翔从来没把这些事当回事，现在才顺着他哥们说的话深思了一下——这么一想，他好像是在嘉世受了不少罪啊？
原来从一开始来嘉世就不是个特别好的选项，难怪嘉世不直接找个战法过来接手，而是拐着弯让他换职业。靠，怕是人家战法都不愿意来啊！
确实，单从公司的角度来说，嘉世都没把它自己的内部问题捋明白了，就把他招过来做新主管，去处理烂摊子，也不看看他适不适合做队长，能不能处理好……
呃，他一直说自己不爱吃苦什么的，原来只是他没意识到啊？他明明一直在吃！
听起来他像个年轻的笨蛋一样。
作为笨蛋，他吃了年少气盛没经验的苦，也吃了战队管理不当的苦，还吃了自己对自己高要求的苦……只是他始终在逻辑自洽，然后毫无觉察。
在怀疑了片刻人生之后，孙翔的心情变得很复杂，就像他对于嘉世的感情一样。嘉世给予了他来自老派豪门的赏识，但又给他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经历的烦恼。目前挑战赛的尾声近在咫尺，孙翔想，他肯定能赢。
他不爱吃苦，不会陪嘉世继续沉沦，所以他绝对会赢。至于赢了之后是继续留在嘉世还是转会，孙翔没想过，总之他会过上好日子，毕竟他已经这么努力了。
外卖送来了雪顶咖啡，孙翔戳进去吸管，尝了一口，嗯，好喝……
很有层次感。
END
作者有话说
第213章 不爱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