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喜欢光》秦嘉

16、十六束光

　　吉赛尔一角是女芭蕾舞者梦寐以求的角色，也是最高的艺术追求。
　　闻缨的这段独舞也确实不同凡响。

　　她头戴花环，手拿白花，及膝的吊带纱裙包裹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背后金色的小翅膀随着她的舞动而小幅度地晃动着。

　　在清冷寂寥的林间，翩翩起舞少女，身姿轻盈得像是月下的一缕烟雾，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
　　月光在她身上留恋不已，亦或者，她就是月光本身。

　　鬼魂吉赛尔出场的这三段变奏趋于完美，不论是技巧还是形象都无从挑剔。
　　哪怕是像徐敬一这类不怎么看芭蕾舞剧的人，也会边鼓掌边说着“仙仙仙、美美美”之类的话，完全被闻缨吸引。

　　“怎么样？仙女姐姐是不是特别好看？”徐敬一捅了捅薛宁的胳膊，不知怎地就生出了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嗯。”薛宁随口应了一声。

　　他自认也是听说过闻缨的，只不过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就是娄鹤的心上人。
　　现在想来，他好像明白为什么娄鹤前几年一有时间就飞过来找他了。
　　呵，瞒得还挺紧。

　　“欸？七哥人呢？”徐敬一下意识地往娄鹤的座位看了过去。

　　刚刚还目不转睛盯着舞台的人，这会儿却连半个影子都没了。
　　空荡荡的座椅旁，只剩下了林舒也心满意足的侧脸，眼角眉梢都含着笑。

　　一旁的李宏楚眯了眯眼睛，视线直指后台。

　　狭长的通道并不宽敞，周遭的灯光更算不上明亮。
　　娄鹤靠在墙壁上，笔直的长腿自在地伸展着。他微微低着头，手里捧着一大束白色的马蹄莲。

　　当初送她花的时候他其实没有多想，只因她看起来和白色马蹄莲一样的的纯粹、美好。
　　这感觉和三年前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他比那时候坚定得多。

　　“阿缨。”闻缨刚才隔着一大段距离就看到了娄鹤。
　　他的面容掩在了昏暗的光线下，却是那种低像素也能看出的高颜值。

　　很奇怪，明明只是一个侧影，她也知道路的尽头是他。
　　然后她听到他低沉动听的嗓音，宛若破茧而出的蝴蝶，满载着惊喜。

　　“现在可以恭喜你演出成功了。”娄鹤勾着唇，直直把花递到了她面前。

　　闻缨站在娄鹤面前，看着伸到她面前的马蹄莲，条件反射地逸出了一句“谢谢”。

　　“就没有想起什么？”娄鹤似有不满，上挑着的眉眼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闻缨接过花束，不解地抬起头看向娄鹤，“你想说什么？”
　　她拧了下眉，心跳的频率有点快，连她自己都有些纳闷。

　　娄鹤轻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有把话说明白。
　　他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不受控地伸出右手揽了下她，“你知道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谢谢’了。”

　　这是个相当绅士的拥抱，他甚至没碰到她，连手也是一触即离。
　　而娄鹤自己也没想到，他的举动会收到回应。

　　闻缨只觉得内心一片柔软，还没来得及回神就已经主动伸手抱住了娄鹤。
　　她的侧脸靠着他的胸膛，嘴唇微动道：“那你可能会需要这个回礼。”

　　时间仿佛被魔法定格，来来往往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搅了眼前的画面。

　　可惜这场景也短暂得如同梦境。
　　等娄鹤意识到她做了什么的时候，他的怀抱就已经空了。
　　但她身上清淡的香气还在鼻尖，他听着自己强劲的心跳声，止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

　　出息。
　　他笑他自己。

　　“娄鹤？”一道陌生的男声打断了娄鹤的思绪。

　　娄鹤闻声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白色西服的江奕。
　　不知道江奕在那里站了多久，当然最好是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江奕也是刚刚才知道，娄家的小少爷对闻缨有想法。
　　他手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哪怕知道自己慢了娄鹤一步，脸上也依旧挂着轻浅的笑容。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江奕率先开了口。
　　毕竟都在一个圈子，再怎么不熟也对对方有所了解。

　　娄鹤单刀直入道：“你喜欢她？”
　　或许是看江奕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扯了扯嘴角，“抱歉，你没机会了。”
　　语气嚣张得令人牙痒痒。

　　娄鹤意外找到了些和人对弈时的感觉，可惜对手的水平和他不在一个level。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江奕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认怂。
　　虽说他是没和娄鹤打过交道，但也没理由直接举手投降。

　　“随你。”娄鹤挑了下眉。
　　他往后退了两步，从容不迫地转身走了，挺拔的身影缓缓从暗处走出，像是精心剪辑过的电影画面。

　　江奕嘴边的笑容逐渐消失。
　　想到手里还有未送出的玫瑰，他抬脚跟上了娄鹤的步伐。

　　闻缨此刻还在懊恼着自己刚才的举动，白嫩的耳垂都泛起了粉色。
　　她正打算去卸妆换衣服，被负责人提醒了一番，只得去见了媒体。

　　因为闻缨当场宣布她辞去了英国皇芭的首席演员职位，记者们都有些不敢相信，采访时长远超过了一早说好的半个钟头。

　　在皇芭十来位的首席演员里，闻缨是唯一的亚洲面孔。
　　但她足够优秀，在团长的再三挽留下，接受了客座首席的职位。
　　她打算以自由舞者的身份探寻与更多国内国际的舞蹈家、以及其它门类艺术家的跨界合作。

　　与此同时，江奕抱着搞事的心情，在采访结束之际捧着花出现了。

　　“闻小姐，你和江奕是什么关系？”
　　“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场面有些沸腾，闻缨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回道：“江奕是谁？”

　　摄像机忠实地拍下了这个画面，闻缨趁此机会结束了采访，转头走了。
　　个别记者还想追出去，所幸都被工作人员们拦住了。

　　闻缨就近去了休息室，江奕紧随其后。
　　“我以为我们上次已经说好了。”她不常生气，但确实被江奕气到了，白嫩的小脸愈发地冷淡了起来。

　　想也知道那些记者会编撰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了。
　　她没接过江奕的花，演出成功的好心情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起来江奕长相不差，眉宇间流淌着的风流写意勾走了不少小女生。
　　江氏集团家大业大，他本该出现在财经频道，却比李宏楚这个影视大佬更频繁地在娱乐版块出现。

　　闻缨虽不至于偏听偏信，但江奕确实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我母亲很喜欢你。”江奕在闻缨面前站定，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也一样。”

　　闻缨良好的教养令她没有当场翻白眼。
　　“没记错的话，我们今天是第二次见面。”她强压下了内心烦躁的情绪，“江先生的行为，令人十分困扰。”

　　“那我下次不送花了。”江奕晃了晃手里的红玫瑰，笑得一脸坦荡。

　　闻缨着实有些头疼。
　　恍神间她想到了娄鹤，说实话她不反感娄鹤，却无法对江奕生出好感。

　　这时，“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门外的人大概也没有要等他们回应的心情，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江少还没走？”娄鹤恢复了往日清清冷冷的样子，眼里看不出喜怒。

　　闻缨看到娄鹤出现，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松了口气。

　　“你不也是。”江奕看到闻缨的神态变化，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嗯。”娄鹤挡在了闻缨面前，“我们这就走了。”
　　说完他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地转身走了。

　　江奕嗤笑了一声，随手把花砸到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