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之楼Ⅱ七辰昭晓》liancheng

4、落花时节

　　陆小凤好奇的蹲在那具酷似他的尸体前，双眼紧盯着被死者咬在口中的尖头泛蓝留有血迹的银针。
　　花满楼问道：“可看出些许端倪？”
　　陆小凤笑道：“他的胡子可没我的漂亮。”他细细检查过死者，全身无明显伤痕，骨骼完整，应当是服毒自杀。
　　唯一蹊跷的是死者的喉部，与常人相比偏大，按上去也相对柔软，这人极有可能在喉部放了物事，可以随意模仿任何人的声音。
　　“这门罕见的功夫，使得最出神入化的是岚落宫。”
　　“不过既然是欲以死尸来蒙蔽我，又何必浪费岚落宫一名弟子？”
　　“莫非……”
　　莫非，除了岚落宫，有第二方人马？

　　花满楼坐在唯一一张完好的凳子上倒茶，冷不防手被陆小凤攥住，掌心相触的部分有他许久没感觉到的温度，“怎么了？”
　　陆小凤细细的看他指尖，指尖上已干涸的血迹明显偏黑，但是当他一挤压伤口，流出来的血滴殷红如常，完全不似中毒的样子。
　　花满楼心下了然，道：“这些不妨事的。”他掀起自己的袖口，左腕上一圈如血的殷红色分外扎眼。
　　陆小凤将他的手腕举在眼前，目不转睛的盯着瞧，瞧到花满楼都感觉手腕上有些凉飕飕的，陆小凤突然放声大笑。
　　“这上面到底纹了什么？”花满楼忍不住问，“当初唐姑娘说必须在手腕上纹下一个标记，除了盖住原先的伤口，凡中毒亦可通过这印记变化看出，但是唐姑娘始终不肯告诉我究竟纹了些什么东西。”
　　当时就是因为该死的五行双修才差点阴阳陌路，不过总算还是倚仗唐阮才得意重聚，陆小凤看到花满楼手腕上的一圈花纹对她更是瞬间刮目相看。
　　“是凤凰，首尾相接，酷似瑞玉的花纹。”陆小凤很确定花满楼不可视物的双眼里一瞬间闪过了惊愕，继而溢满了暖洋洋的笑意。“这是什么？”
　　“七辰昭晓。”
　　七辰昭晓，唐门秘不外传的一种“术”，佐以七种罕见难寻的药材，可解天下奇毒，且至此百毒不侵，据说连身上有“七辰昭晓”的人的血，都会变成解毒良药。
　　“哗，”陆小凤握着花满楼的手，笑嘻嘻的，“那我岂不捡到宝了。”
　　花满楼道：“你的‘宝’被岚落宫的人看到了，而且这么快就在百花楼内布置好这一切，你且好自为之吧。”
　　陆小凤挑起一边的眉毛，道：“我想起来了，卓清——就是孙秀清的表妹，她不就出身岚落宫？”
　　“江湖很小……”
　　“兜来转去不过就是这些人这些事，算了算了不想那些。”陆小凤的手指不安分的摩梭着花满楼的手腕，“这七辰昭晓，又纹成了凤凰状的纹饰，我很中意。”
　　思君如慕，天地为证，七辰昭晓。

　　陆小凤开始收拾狼藉遍地的烂摊子，最后一把火将尸体烧掉，做了一个无名冢。
　　他弄完这一切时正是天将亮前最黑暗的一刻。
　　一片连呼吸都分外沉重的黑暗里，百花楼内一盏幽幽的烛光，似乎有照亮整个世界的力量。
　　陆小凤想起那无数次推开大门，迎接他的只有漫无边际的寂寞与空旷。
　　可至少这一刻起，他知道，永远有一盏灯是为他而亮。
　　那盏亮在他心里的灯，终于化为实质。
　　陆小凤加快了步伐，向百花楼走去。

　　花满楼当然也没有睡。
　　暌违一年的百花楼，还是他离开时的旧模样。
　　房间里的摆设，甚或于一草一木。
　　他将百花楼几十株的花花草草依次抚过，虽然有些枝叶摸上去不是那么精神，总也是活着。
　　有光有水有空气就能活下去。
　　他站在花台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满腹幽香清郁。
　　生命从来都是美好的，要好好活下去。
　　“怎样，我还算将她们照料的可好？”
　　花满楼转过身，“勉强活着也算好的话，那还不错。”
　　陆小凤走到他身边，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呼吸同样的空气，他和他没有什么不同。
　　“活下来，才是一切。”陆小凤道：“至于如何生长的欣欣向荣枝繁叶茂，那可要看你的了。”
　　花满楼自是听得出他话里有话，笑道：“给充分的自由，给生命不可或缺的阳光与水，给一个栖身之处。”
　　陆小凤摸着下巴，道：“听起来还不错。”他突然向前探身，距离蓦的近了，清浅的呼吸就在彼此的脸颊上碰撞，微微有些痒，“今天可是我的生辰呢。”
　　花满楼隐隐感觉到天已微亮，他等着陆小凤说下去。
　　陆小凤显然很不满意花满楼的木无反应，“你不表示一下么？”他略微探身，与花满楼的鼻尖几乎相抵，“嗯？”
　　花满楼很迅速的在陆小凤咧着笑的嘴唇上轻轻的亲了一下，笑道：“生日快乐。”
　　陆小凤不依不饶的一把拉住他，又挨在一起的两个人几乎是同时伸手抱住对方，晨曦的光从远方的地平线慢慢攀升，遥遥淡淡，照耀他们如同从不曾分割的身影。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唔哇——”
　　突然其来的婴儿啼哭让几乎忘却喧嚣尘世的二人立即分开，从二楼花台出跃下，两个大男人对着百花楼门口包在襁褓里哭得张牙舞爪的小婴孩哭笑不得。
　　陆小凤抱起粉嘟嘟的小婴孩，小家伙看起来一岁有余，嘴里依依呀呀的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他眼角撇下小孩儿身下有块手帕被风吹得飘了起来，便将孩子交由花满楼抱着，自己身形一晃，将那块绣工精致的绢帕抓在手心里。
　　小孩子的身子软绵绵的，身上还有一股奶香味，花满楼小心翼翼的抱着，道：“这倒是百花楼第一次收留的小孩子。”想了想又问，“有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说这孩子出身姓氏？”
　　陆小凤两指拈着那块绢帕，那一角小小的“陆”字在风里招摇，“哈……难不成是我儿子……？！”

作者有话说

　　七辰：指日月及五星
昭晓：犹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