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回收》李玫瑰

4、第 4 章

　　被送到医院的那个学生最终还是退学了，就像是一粒小石子被丢进湖里一样，沉没地无声无息，李一刀本来以为那天家长哭得那么厉害的劲，不闹个天翻地覆绝不会罢休，结果最后还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走了……

　　但他走之前，李一刀又去看了他一次。

　　或许是觉得自己终于要离开这个会把人无声无息吞噬掉的地方了，男学生虽然受了伤，神态却轻松许多，还和李一刀说了好多话。

　　他说，在耀星，普通家庭出身的学生几乎都可能成为被霸凌的对象，但那次在天台，殴打他的却是另外一个同样在被霸凌的学生。

　　如果那天他们两个人能决出胜负的话，胜利者，就不会再被人当做跑腿来欺负。

　　那群围观者把小小的一个天台，变成了古罗马的斗兽场。

　　他输了，所以再回到耀星，等待着他的将会是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欺凌。

　　他不要父母去为他讨回公道。

　　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他甚至还劝李一刀不要管这些事。

　　“老师，我很感谢那天您救了我，但是您知道吗，人的命运是已经被上天安排好的，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生来就是要被那些有钱人当作玩物戏弄的对象，他们本来就和我们是不同的阶级，所以我只恨我自己出身不够好，才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您帮不了我们的，硬要出头的话只会让他们迁怒更多人……”

　　男学生低着头，似乎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审判：“他们私底下有一个单独的私人网站，您要是有机会能看到的话，应该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说完这些，他便不再透露更多。

　　离开医院以后，李一刀去了一趟手机维修店，她问过了，那天捡到的手机不是那个男学生的，但手机外壳受损太厉害，也没办法分辨究竟是谁的，她只能把里面的内容取出来。

　　打开电脑，导入信息。

　　这部手机里没有任何通讯记录，短信社交app什么的都是一干二净，但里头内存却很满，李一刀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隐藏文件，想了想，便把手轻轻按在电源接口。

　　那一瞬间，电脑变成了接通两端的连接器，她闭上眼，脑中一排排数据闪过，昏暗的屋内，能看到电流在她眼皮上流动。

　　这就是她和普通人类的区别。

　　但这个读取技能不能使用的太频繁，毕竟她已经不在那个处处都是修复能源的世界了。

　　一分钟，两分钟……

　　墙上的挂钟指向九点。

　　李一刀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屏幕上多出来的一个个隐藏文件夹。

　　这是吴英熙的手机。

　　她藏了很多秘密。

　　-

　　双休日过后，耀星高中的学生又开始了新的一周，半个月前的天台事件没有在他们中间掀起任何波澜。

　　徐英哲坐在窗户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底下正在挨揍的两个人，时不时地还发出声音指点应该往哪里揍才会让人更痛。

　　前头金智妍听得烦了，忍不住回头拍拍他桌子：“你能不能小声点？打扰到我了！”

　　徐英哲哼一声：“拍个照片磨磨唧唧，又不是拍视频。”

　　金智妍狠狠白他一眼，转过头又是一副温柔恬静的模样，把滤镜调整一下，再放几个可爱的贴纸，她冲着镜头甜甜一笑。

　　“咔嚓——”

　　九连拍，挑出最好看的一张，刚上传到IG就收获了一大堆人的点赞和好评。

　　金智妍美滋滋地欣赏着自己的美照，余光瞥见前面干净的桌子，眉头一皱：“喂，吴英熙那个贱人怎么还没办退学手续？”

　　徐英哲不理她。

　　她眉头一皱，起身走到窗口，脚下的小皮鞋在地板上踏出哒哒哒的声响。

　　“你聋了？信不信我推你下去！”

　　话音刚落，徐英哲忽然伸手抓住她衣领把她往窗边一按，金智妍吓得尖叫一声，半个身子都被抓出窗外，赶忙死死抱住他胳膊。

　　“你发什么疯啊徐英哲！”

　　“......”

　　教室里突然安静了许多。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徐英哲脚踩在窗口，似笑非笑地压低身子，黑发被风吹得格外张扬：“金智妍同学，请你注意一下你说话的态度，信不信我把你变成第二个吴英熙？”

　　金智妍被他凶狠的眼神看得忽然一身冷汗，嘴唇动了动，却没声音发出。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看着少女随风飘荡的棕色长发，生怕窗边真有人松手。

　　“叩叩叩——”

　　突然在教室门口响起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李一刀抱着书进了教室，表情淡淡：“徐同学，欺负女孩子可不是件很好听的事噢。”

　　徐英哲缓缓直起身子，嗤了一声。

　　他松手，惊魂未定的金智妍捂着胸口接连退了好几步，眼神不断闪烁着，小小声骂了一句“疯子”。

　　闹剧落幕，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金智妍坐回自己的位置，飞快整理了仪容，但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差点被扔下去这件事，还是因为听到了他那句“把你变成吴英熙”的话而感到害怕，心慌又意乱，手一直微微颤抖。

　　课前照例先点名。

　　但这次热爱逃课的徐英哲都在教室里，一直都很认真在学习的崔栋贤却不在。

　　“有人知道崔同学今天来学校了吗？”李一刀皱眉，没看到花名册上有请假记录。

　　第三排的车宥珍一边化妆一边说了句：“在天台。”

　　本来要趴下去的徐英哲突然坐起来：“我去叫他回来上课！”

　　说完立马就从后门逃跑了，根本不给人留拒绝的时间。

　　李一刀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沉沉。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平静地翻开教参：“那我们先上课，把书翻到……”

　　甚至都不用猜结果。
　　果然到最后俩人都没回来。

　　一节课结束以后，李一刀回了办公室，迎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她一边敲键盘一边跟同事们聊天：“周五的课外活动？成老师，C班安排的目的地是哪儿啊？要爬山吗？”

　　一排奇怪的数据在她屏幕上闪过。
　　没人发现。

　　她在心里默念……
　　三，二，一。

　　“咕嘟嘟。”“咕嘟嘟。”

　　忽然一阵就好像是水在冒泡泡一样的奇怪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

　　声音不算大，但特别明显，听得成老师和另外一个其他班级的老师同时脸色一变。

　　崔宥利哎了一声：“成老师，手机响了。”

　　李一刀静静看着她慌慌张张去拿手机。

　　同一时间，这声音开始陆陆续续在其他地方响起，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每个楼层都有在响，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

　　发现响动的人都很纳闷，这app平时不会有信息提示的，而且他们登陆以后第一时间就把声音给关闭了，怎么现在却忽然响了？

　　咕嘟嘟咕嘟嘟，如烈火烹油。
　　李一刀就在这种杂乱的声音中突然笑了一下。

　　那天晚上，她从吴英熙的手机里发现了这么一个连通着私人网站的神秘app以后，就一直很想知道这个东西学校里到底有多少人在用。

　　学生用不稀奇，毕竟来到这里以后，他已经真实地感受到了这所学校里藏着的都是怎么样的病态人士，但竟然有老师手里面也有……

　　李一刀垂眸，看着被转移到自己手机上的那个黑色图标。

　　点击黑色图标，三秒后，一个配色极其阴暗诡异的论坛就出现在了屏幕上，黑与红的交错让人光是看着都感觉十分压抑，特别是，背景图的正中央还有一只张开的眼睛。

　　徐英哲随手划了一下，关掉自动弹出来引发大面积响动的系统通知：“西八，软件出BUG了？”

　　旁边一直安静捧着一本书在看的崔栋贤头也不抬：“你真的很吵。”

　　徐英哲眼皮一跳，按他平时的脾气绝对会骂人的，毕竟这种话只能他说别人，但别人不能说他，不过现在说话的人是崔栋贤……

　　他只能忍着脾气转过身，换了个姿势，顺手从校服兜里摸出一盒烟。

　　“别在我旁边抽烟。”崔栋贤皱眉，颇有几分厌恶地合上书，“很难闻。”

　　“是你不敢让你爸闻到你身上有烟味吧。”徐英哲嗤一声，但到底还是没点，“周三晚上的生日宴你去吗，我大哥从法国回来了，我让他给我带了不少好东西……”

　　“不去。”崔栋贤看着悬在半空的太阳，表情漠然，“我那天还有别的事。”

　　徐英哲眼珠一转，笑得有些玩味：“真的不去吗，我打算邀请怪力女。”

　　崔栋贤刚刚舒缓的眉头又皱起来了：“你又在胡闹什么？”

　　“我胡闹？啧，你不觉得你最近跟她走的有点近吗……”徐英哲眼中有晦涩不明的情绪在翻滚，“难道你要做叛徒？”

　　崔栋贤面色沉沉：“我没有这个打算，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但我之前好像有跟你说过吧，不要玩的太过火了……她是老师，你好歹尊重一下老师可以吗？”

　　徐英哲阴着脸，没说话，慢吞吞地点了一支烟，淡蓝色的烟雾刚一飘起来，崔栋贤就立刻后退一步：“算了，跟你没话说。”

　　“我还跟你没话说呢。”徐英哲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忽然抓起旁边一根断掉了凳子腿扔过去，又很是不爽地捋了把头发，“虚伪！”

　　天台重新安静下去，徐英哲夹着烟，努力压了会儿脾气，但怎么想都觉得憋气，只好重新点开那个匿名论坛找乐子。

　　这一点，他就看到了被顶到最上的新晋热帖。

　　“意见征集——”

　　“怎么才能让二年C班那个新来的怪力女出丑啊，已经试过很多方法了，次次都失败，看她那个得意的样子我好生气！”

　　“她竟然把吴英熙那个援.交女的课桌都给弄干净了，白费大家一番心血！实在可恶！”

　　“之前那些厕所泼水什么的太小儿科了，她总能躲过去，有没有人敢直接来个大新闻？”

　　“我觉得......”

　　“不如举报她勾引男学生好了，让跑腿的把她引到广播室，现场直播怪力女的身败名裂之路kkk”

　　匿名的场合，通常都是群魔乱舞。

　　徐英哲咬着拳头看那个得了最高赞的回答，当时就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