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债（修）》田可心

17、第十七章 戏水

　　几天之后，陶睿知就正式搬来和林西子住在了一起。

　　他之前一直是单身汉，本就没多少东西，家具也只有几件破破烂烂捡来的，而这边的家具都是现成的，所以搬家变得很简单，陶睿知只用自己的车子装了一趟就基本上弄好了。
　　然后林西子陪他一起回了趟他的旧公寓，替他把需要处理的东西，该扔的扔该卖的卖了，然后彻彻底底打扫得一洁如新。

　　一切都弄完之后，他们俩携着手走出来，准备回家。室外阳光遍地，让人忍不住地就要欢欣雀跃起来。外面有一架空空荡荡的秋千，反正也不赶时间，林西子和陶睿知只对了一下眼神，便灵犀乍现，不约而同地坐上秋千，发力荡了起来。
　　其实林西子一直有些晕秋千，但这次荡秋千，不知为何，尽管上行时心脏仍会不能自制地往上轻轻一提，这种感觉却令她觉得欢畅无限而要止不住地大笑起来。
　　她长长的头发在风中轻扬飞舞，对面的陶睿知脸上则对她凝着一个明净而温柔的微笑，引得她忍不住放开声音唱起歌来——
　　说爱我，在我的耳边对我说，我已经真的太久忘了这种心动……爱太难了解了，我们还看不懂，那一些辛酸快乐有多少还很真呢？说爱我，用你的手心温暖我，就算你不能证明爱我能爱多久，我知道你想躲，我要的并不多，一起看天空好吗，最后一分钟！

　　动情的歌词、旋律，以及他们俩的声音，让林西子疯狂地想笑，又隐隐地想哭，曲折的心情，如这秋千，一上一下，一起一落，丰富而蜿蜒。
　　生活就是这样的吧，点滴滋味各不相同，可是只要舒一口气抬眼望去，便能看见自己置身之所在，天这样蓝，树这样绿，世界原来可以这样地安详和美丽。

　　从五月底到六月底，林西子在芝加哥实习了一个月。因为距离不远，在陶睿知不需要在办公室坐班以接受老板查岗的时候，他就会到芝加哥去和林西子在一起。而周末的时候，林西子也可以回来。
　　从七月份开始，林西子就不用再常驻芝加哥。工作已经都上了轨道算是熟练，她只要在家里远程工作，通过Skype和同事们随时联络、再用电子邮件把需要的文件发出收进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朋友们就更方便邀她周末出去玩上一整天，而不必担心会害得她回家之后休息不够就又要开回芝加哥。

　　这个周末，姚晔和李冰璇约上他们俩一起去密歇根湖游泳。

　　这天的湖边热闹非凡，到处蒸腾着一种清新明丽而又动感十足的气息。上了沙滩，走一小会儿就看到漫漫大水阔无边际的密歇根湖在视线里渐渐升了起来，浩瀚无垠的一泓蓝莹莹的水光萌动在浅黄色的沙滩后面，宛若一片真正的海！
　　姚晔感慨着说了一句：“我猜这个湖的湖歌一定就是：我想我是海！”
　　这话说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姚晔的形容很犀利，美国的五大湖确实像海。近岸的一大片区域里，湖水都很浅，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都仍最多只能淹没到中等高度的人的胸部。可是就是在这么浅的地方，只要一让双腿离开地面飘浮起来，就会立即产生一种正飘在一片深不可测又广袤无边的大海上的错觉，一种近似于英雄感的错觉。
　　有那么一会儿，林西子想象着自己是一个乘船在大洋上遭遇海难、而后被抛到水里、正在奋力求生的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的生命，甚至真诚地开始担心：在这么大的一片地方，我怎么知道往哪个方向游才能比较有把握活着上岸呢？
　　冥思苦想也得不到答案之后，她醒悟过来，失笑着放弃了。

　　陶睿知是传统的北方人，虽然说得上会游泳，但是姿势并不太对，林西子在旁边看着他，发现他跟自己小时候刚开始会游泳时那样，是同手同脚地划动，尽管能浮起来，但是非常费力，呼吸也很急促，一定受不了较长的水程。
　　但这些话她没有对他说。男人的自尊心是很需要保护的。
　　果然，大多数时候，陶睿知都只好在水里站着闷头闷脑地玩，再一会儿就没了体力，只好上岸休息了。

　　姚晔却不同。毕竟是南方孩子，而且是在长江边长大的，一见到水就像一条矫健的鱼那么激动而活跃，热情洋溢地扑进去，变换不同的姿势游泳，还穿插着玩起翻跟头、倒立等花样，或者在水里背着李冰璇穿梭游动。林西子在旁边看见，也忍不住被他们的快乐打动而微笑起来。

　　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学游泳，是在小学的某个暑假期间上师大的游泳班学会的。俞乐怀也在那个班上，而他是班上学游泳学得最快的小朋友，毕竟还是因为有运动天赋吧。
　　当林西子们才刚刚游熟的时候，他就已经会玩姚晔现在正玩着的这些花样，有时候还会潜在水里让人找不到，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埋伏在林西子身下，突然之间浮上来在她的肚子上咯吱一把，让她痒得一阵乱扭，动作完全坏掉，眼看着就要沉下去吃水。
　　她那时候总是又气又怕又无奈，因为水性没他好，就只能任他戏耍。
　　然而现在想起来，其实每次她之所以总是将沉而未沉，就是因为俞乐怀在逃开之前总会及时地托她一把，让她永远有惊无险。

　　——
　　游完泳，大家上岸洗过澡换了衣服，便去吃晚饭。玩了一天实在有些饿，大家都吃多了，于是饭后便只慢慢在附近的草坪上走着消食。
　　刚走到草地旁的椅子上坐下，李冰璇忽然神秘兮兮地一拉林西子：“走，带你去看一个水怪。”
　　林西子莫名所以，但还是跟着她去了。

　　俩人边走边东拉西扯地说个不停，正说得欢呢，林西子忽然觉得脚下一荡，低头一看，自己踩到的地方是草地上隆起的一块，那下面似乎是空的，踩上去柔软的草皮，像一个大胖子的肚皮，很诡异地一漾一漾。
　　林西子的第一反应就是：哎呀！踩到什么陷阱要掉下去摔死了！
　　这么一想，她立即就本能地“啊”地尖叫了一声迅速跳回原地，然后看见李冰璇在一旁已经笑得满地找牙了。
　　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水怪呀！

　　林西子顿时也觉得好笑得不行，咯咯咯在那儿笑了半天。好不容易笑够了，李冰璇才总算腾出功夫回答了林西子的疑问：“这个地方是刚才我和姚晔跑过来散步的时候发现的，你不知道我当时，叫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呀！”
　　林西子笑着点点头：“怎么不知道？不用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我也想像得到啦！”

　　笑完之后，李冰璇又拉着林西子商量：“哎，我们把其他那些人一个一个引过来，看他们都会被吓成什么熊样吧！”
　　俩人边走边合计，李冰璇坚持认为陶睿知是最好骗也最容易被吓到的，所以应该最先带他去。
　　林西子听她这样说，心里有一点小小的不悦，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的男朋友给别人胆小懦弱的印象吧？

　　但既然是李冰璇，因为向来就知道她是心无城府口无遮拦的人，也就罢了。她俩走回众人的视线之内，姚晔自然早已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在那边配合着造气氛，远远地一看到她们就开始喊：“林西子，我们都听到你的惨叫了！”

　　两个女孩子一听大喜，这样一来，肯定会更有吓人效果啊。于是，她们按照刚才商量好的，神秘兮兮地走过去叫上陶睿知一起去看水怪，根据李冰璇的精心设计，两个女生还很狡猾地一人走在一边，以保证肯定能夹带着中间的陶睿知踩到那块草皮上。
　　陶睿知一踩上去，也吓了一跳，也是立即跳下来。就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反应，却让李冰璇一下子笑过了头，咚地栽到了草地上，半天才狼狈地爬起来。但因为陶睿知完全没有失声惊叫，让李冰璇觉得美中不足，却让林西子暗暗松了口气，觉得刚才失掉的面子算是被挽回了一些。
　　可李冰璇还是不依不饶地说：“喂喂喂，我们回去之后一定要说，陶睿知是因为吓得都傻了才没有叫出声来的啊，不然就不好继续骗人了！”

　　林西子刚刚提起的兴致便又有些低落下来，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她听见自己的心在小声嘀咕着：如果是俞乐怀，就算是我们这么说他，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就避无可避地发现，其实，在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她也许还是同意李冰璇对于陶睿知的判断的——如果之前不是，那么在亲眼看过陶睿知的反应之后，她也的确没有办法不觉得，陶睿知真的没有很不……胆小怯懦。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她就是知道，假如是俞乐怀，当他踩到那块草皮上去的时候，一定不但不会跳下来，甚至还会喜出望外地大叫：“啊！好好玩啊！”他会胆大包天地在上面一上一下地当跳床踩，最后干脆躺下去把“水怪”当床折腾了。
　　他一定会的……

　　后来，等大家全都见识了这个“水怪”之后，就有一个物理系的男生说，应该是那块草皮下的水管爆了，水流出来，才浮起了那么一块。
　　这么一来，水怪不怪，李冰璇只好去找下一个乐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