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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入主 ...
香火冉冉,冥币飘飘。
穿过拦门的白帐,踏进弥散的青烟,我又回到了紫禁城。
孝服、跪拜、哭泣……
更多的孝服、跪拜、哭泣……
一步步前行,我冷冷旁观。
这些泪水,有几分是真呢?
景仁宫。
灿金色翼角斜斜插入苍灰色天空,悬挂檐下白茫茫的挽绸迎风猎猎,停泊屋顶黑压压的鸦群徐起徐落。
我仰头望着门额上的金匾,半天迈不出步子。
以后,我就要住在这里了……十年,二十年,抑或更长的岁月……
我心底蓦然腾升一股惧意。
踏过这个门,我就真真正正成了皇帝的女人,从此往后数以千计的日日夜夜,我都只能在这宫墙背后度过……
“主子,您到了。奴婢已在此恭候多日了。”里面有个人迎了出来。
我定睛一看,是凝夏。
“凝夏姑姑。”留意到她身上宫装的规格,我微笑着点头致意。
“这都是托您的福。”她赧然一笑,提手相邀,“主子,这边请。”
“主子吉祥……”长长两排宫女太监。
我有片刻的失神。
到底是身份不一般了……
“这是您的卧房。”凝夏推开一扇朱门。
铜镀景泰蓝座钟,清漆黄梨木桌椅,月白垂碧珠纱幔,水墨绘云山屏风,剔红镂空花大床……
一点不奢华但有十分精致,显然布置的人是很费了番心思的。
怔忪间,鼻尖捕捉到一丝熟悉的香气。
什么味道?寻思着,我不由自主顺着香气走了过去。
锦格支摘窗外,一株鲜红溅雪而放,绝尘美艳,分外妖娆。
“这盆红梅还是高公公亲自搬来的。”凝夏走上前来,对我解释道,“说是原就是这里的。”
这样子……回望花开,我的唇边缓缓噙上一朵笑容。
一个月的丧事过后,册封令下来了。
熹妃。
熹?还是惜?
捏着诏书,我的指尖都发白了。
堆笑送走诏命太监,我摒退众人,一个人关进卧房。
我有什么理由责怪胤禛?
公平点说,他也是用了心的,挑选了这么一个字,谐音我真实的姓名。
然而他如何会知道我是痛恨自己姓名的,尤其痛恨那一个字……
那些淹没在流光岁月之中的累累纠结,原来从未湮灭忘却,轻轻一个字那刻骨的沉痛就汹涌来到,销毁我的身心。
我禁不住掩面而泣,泪流成河。
换个字是不是就能换个结局?我无从知道……
是夜,乾清宫。
我阖目平躺。身盖的缎被轻滑柔软,亲和肌肤,丝丝熨帖。
不知道等了多久,我隐约闻到淡淡的龙涎香味道,如水波一样悠悠荡过来。
他来了。
我越发闭紧了眼。
想念了那么长时间……我是多么害怕一睁眼会发现一切不过只是绮梦一场……
香味细细熏着我的鼻子,我的心像是荡起了秋千,时上时下。
他微凉的指尖点上我的眉心,像一杆拂尘顺着我的眉线扫入鬓间,再落下来,掉进我的耳廓,又爬出来,碾过我的唇,沿脖颈一路下滑……
他轻轻揭起一线被角,我感觉到他火热的呼吸像一座山似得重重压下来。
紧接着,有一个轻吻落在了我的肩胛,然后是锁骨、颈窝……
被一寸寸掀开,吻一寸寸下延……床褥在我的手中纠成一团。
一声霹雳炸响,暴雨倾盆。良田千亩,久旱逢甘霖。
我安静地蜷在他的臂弯里,他闲闲用手指拨弄我凌乱的长发,温柔浅笑不止。
“还是只有你,可以让我忘记所有烦恼。”他低下头用鼻尖蹭蹭我的鼻头,低语。
我轻轻抚摸他的额头,又多了几道皱纹……当即心疼不已。
“快睡吧,你一定很累了。过不多会,又该上朝的了。”我亲吻他的眼眉,哄道。
“嗯……”他缓缓合上双目,用鼻音呢喃应道。
看他鼻息渐渐均匀,我伸手掖掖实被角,突然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十指紧扣,仍闭着眼,问道,“那屋子还喜欢吧?”
我往他怀里缩了缩,柔声答,“很喜欢。”
他的嘴角挂上一抹笑,道,“我皇额娘她以前也住在那儿。”
我凝视他的脸,轻声答,“我知道……”
我看着他含笑沉沉睡去,面容如湖水中的月影般莹润柔和。
此时此刻的他,半点不像九五至尊,倒像极了一个纯真的孩子。
烛光轻颤,我兀地意识到,刚才他一直没有对我用那个“朕”字,两次自称都是用的“我”。
这意味着什么?我不敢深想。
之后的某日,永和宫。
“太后吉祥。”我福身问安。
她看也不看我一眼,翘着长指,虚晃一下手臂,道,“你们都下去。”
众人退下,她冷冷开口,“开初本宫只当你不过寻常一个狐媚子,尽管十四对你一往情深倒也不足为惧。如今看来,倒是本宫低估你了……”
什么意思?我立即提高了警惕。
“本宫千算万算,还真没料到竟让你这妮子给截了和……”她冷笑道。
“琴儿不懂您在说什么。”我皱起了眉头。
“你别装傻了!先皇亲口对本宫说过,继位人是谁都不会是老四!”她激动得颤巍巍站了起来,“他是天煞孤星,绝不能称帝的!”
她居然知道这一命格之说……我惊讶之余,茅塞顿开。这便是你从来不愿亲近这个儿子的原因吗?我感到愤慨,更感到悲哀。
心意已定,我拍拍膝腿昂首立起,平视她坦然笑道,“今且不谈帝王耍谋弄术的才智能耐,试问太后一句,您觉得,一个男人的话,我们可以信几句?没错,您得宠多年,可咱今天把话摊开来说,您自个儿琢磨看看,您在先帝心中到底算什么? ”
太后听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喝道,“住嘴!满口尽是胡言,先皇心里有没有本宫,还轮不到你这个小辈在这里说三道四!”
我轻哼一声,“是吗?您寻思寻思,若是先帝真有心搁浅皇上,他当初会由着皇上升到亲王这个位置吗?更甚者,先皇并非笃信任何宗教教义之人,一个江湖术士的话,您认为他老人家会听在心里吗?而且,这么重要的信息,他又为什么会告诉您知道呢?您别告诉我,您从没有过一丝怀疑,这其中会有诈?”
她恼羞成怒,一把捞起一柄翡翠如意朝我扔了过来,骂道,“你这个贱婢!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这样跟本宫说话的!”
我丝毫不闪避,如意结结实实砸中我的额心。好痛,我闻到血腥味。
“你怎么不躲?”她愣住了。
“您明白的。”我冲她嫣然一笑。
她的一张脸顿时血色全无。
我暗叹一声,扯出手帕,捂住伤口,行礼告退。
踉踉跄跄走到大门口,凝夏看见我大吃一惊,冲上前来,“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一句话还没说全,我眼前一黑,倒在了她的怀里。
黑暗中。
有一抹湿凉,极轻极轻地抚过我的面,消去几许燥热。
幽幽睁眼。见到一张焦灼的小脸。
“弘历……”我沙哑唤一声,又堕入昏沉。
温热的汤药,哺入口。
苦……我不满地吐出。
粗糙的指腹擦过我的嘴角,那样沉稳自然,透着不经意的温柔。
我莫名安定。很乖很乖地咽下后来的每一口。
再睁眼时已是东方亘白,霞光若彩。
其实那伤并不重,只是我这几年来伤病不断,身体实在被糟蹋过了,所以才会一时晕了过去……
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会闹得这样……惊悚骇人……几乎整个太医院都搬进了我的景仁宫……
帷幕风翻,满屋子的人跪伏。
“都退下吧。”隽永沉静,威仪万方。
他很慢、很慢地在我身旁坐下。
“今儿不上朝了?”我执起他的手,贴合脸颊,晏晏笑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静静看我,很缓慢地问。
“什么?”我一时没转过神来。
他一双黑眸微蒙,仿佛笼罩一层稀薄烟雨。
我霎时醒悟,心中一个咯噔,他这是知道了?
“若是太医再不说,你这是打算瞒我一世?” 容色空茫寂寥。
我想起那个夜晚,天那么冷,风那么大,水那么冰……更想起那片心伤,密密深深,难书难述。
他默然半晌,眼底清芒闪闪,明灭不定,“你知道吗?你从来都不愠不火,不徐不疾,不卑不亢,不亲不疏,举止有节,张弛有度……”
我心一凛,缓缓垂下手来,无力撒开。
他浓酽幽深的眸子闪过一丝复杂,“知道我为什么选“熹”这个字做你封号吗?”
我心震动,浑身紧绷。
他微顿片刻,眸色陈黯神情恍惚,像是倾述又像是自语,
“你就像是一束光,照进我的生命,驱散所有黑暗和忧伤。你就像是一束光,静静挥洒你的明亮,默默释放你的温暖,不为任何人、任何事动摇分毫。你就像是一束光,我看不懂,探不进,摸不透,只能追随,无法捕捉,更无法拥有……”
最后,他慨然叹道,“然而你若真是一束光,我也愿意跟着你,从今生……走到彼岸,从空间……走到时间……”
他展臂圈住我,紧紧拥抱。
我感觉到他的胸膛起伏,汹涌如海潮。
禁不住泪落涟涟。
数日后。
最后一根簪子插好,胤禛托着发髻,眼底笑意隐隐。
忽然他眸光一滞。
我察觉到他视线落处,顿悟。
额心的伤终是愈合了,可是留下了一个不小的疤痕,很是明显,有碍观瞻。
我探手触摸,心思宛转。
除了太后没人知道我这是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一出苦肉计。
只为演给有心人看。暗影回报,他如今已过了关了,不日即可到京。
不得不说一句,这个疤,留得好。
胤禛一手端起我的脸,沉吟。
片刻,他淡定执起一支细毫笔,勾兑少许朱粉,在我的眉心点上一朵红梅。
平添几分清雅动人。
凝眸相看,两人均是笑颜逐开。
“咦,高公公呢?”我留意到他今天随身带的人换了张脸孔,随口问道。
“他自知犯下弥天大错,请辞返乡了。”胤禛神情淡淡答。
弥天大错?我突然醒起,连呼吸都抽紧了。这么说,他全都知道了?
胤禛看懂我的表情,轻叹一声,“他不该瞒我。”
“是我让他别告诉你的……”我倍感歉疚。
“都过去了。来,我陪你到御花园走走。”他牵起我的手。
竟会遇见年妃。
我的视线,落在了她微隆的腹部。
她的目光,停在了胤禛搂着我的手。
诡异的静谧。
胤禛轻咳一声,道,“茉儿,你如今有了身子,当静养才是。苏培盛,送年主子回去。传朕口谕,一个个都给朕提起十二分精神,这孩子若是有个什么差池,朕唯整个翊坤宫是问。”
这时刻,有袂衣角翩翩翻过墙垣。
“弘历见过皇阿玛、年贵妃。”一双黑瞳犀亮如剑,匆匆拜过。
“额娘,这外边风大,当心凉着了。”他奔过来,温声细语,往我肩上添了件轻狐裘,又塞过来一个热乎乎的手炉。
年妃面上绽开一朵苦涩笑花,道个万福,“臣妾告退。”
凝望她施然远去,我心下恻然,难辨悲喜。
什刹海,湖畔居。
泥炉,铜壶,茶具。
我在等一个人。
“你来了。”我缓缓立起。
“你知道,你的约,我一定会赴。”他直直看我。
“请坐。”我恭敬有加。
我打开密封的茶叶缸子,香气扑鼻而来。
“你还记得我的口味?”他面露微诧。
我淡笑不语,伸手去抓铜壶把。
他止住我,“我来。”
也是喝茶的行家,动作流畅,手势精确,很漂亮。
呷一口入喉,他握杯忘我出神。
好一阵,他才极缓极缓抬首望向我,眉目深深,一瞬不瞬,“茶,是明前碧螺春。水,是今夏荷花露。就连柴,亦是深山老松殻。你这样费心思讨好,我是该喜还是该忧?”
“费心思总是不难的,难的是落下的心思不白费。” 我浅浅啜一口茶水,好材料加好技艺,堪称极品。
“事实上,这些物事并不是我预备下的……”我瞥视他一眼,徐徐接道,“是先皇。”
他果然为之一震,眼波深藏,抿紧了唇。
我娓娓道来,
“我以前给先皇冲茶的时候,老爷子总是向我抱怨,说,‘西北的水里满是沙土,想要喝口茶,得用纱布细细滤过才能用,可即便这样,冲出来的茶水还是涩,一点也不爽口。’
然后他就是会望着天不断地叹气。我知道,他是想你了。我很傻地问他,‘既然不舍得,那为什么当初又要让他去呢?’他只是沉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有一天,老爷子忽然跟我讲起一个人,一个几乎所有人都忘却的人。准确来说,是一个孩子。他的六儿子,你的六哥,胤祚。
他说,在有此子之前,看古书,总觉得‘融四岁,能让梨’和‘邓哀王冲字仓舒……少聪察岐嶷,生五六岁,智意所及,有若成人之智。’是人为杜撰。后来才知古人诚不欺也。
他说,胤祚三岁时即能将千字文倒背如流;四岁时已能指物作诗,对仗工整堪比翰林;五岁时更是呈交出一份进剿沙俄的布攻设防详略,若非有此物在手,当年雅克萨之战大清绝不至胜得如此轻易……
说到这里,他侧转头,不让我看见他的脸。然而我知道,他一定湿了眼眶,因为他肯定想起了胤祚一直躺在病床上的六岁,以及永远都不可能会有的七岁……
最后他对我说,他时常会感到对你抱歉。当年,他那么努力,期盼着能与德妃再生一个像胤祚这样的儿子,可是结果盼来的却是你……失望蒙住了他的眼,没能看清你的美好,于是他对你极致纵容,只因断了所有向往……”
一段,又一段……我看见十四爷的脸色变化。
仿佛夕阳西沉,霞云一道一道被吞没,光亮一丝一丝消褪,天就这样一点一点暗了下来……
“他怎么会派你来劝我?就这样拐着弯儿说两句,我是被皇阿玛放弃的一个儿子?就能劝服我相信他雍正帝当真就得位正了?”他不屑而笑。
我微微笑,
“不是他派我来的,他不会派人来做这等事,更不会派我来。我今儿来,是为他,更是为你。而老爷子对你,也绝非单单‘放弃’一个词就能弥盖的。
诚然,祚者,国祚也,相传之意昭昭。然则,祯者,祯泰也,慈爱之心拳拳。孰高孰低,世人多糊涂,看不真切。然而你,我有信心,你会懂得。
我亦是这样对老爷子说。常言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若非他的无心栽培,你不会保留如此多的人性本真。当其他兄弟一个个都为名为利而疯癫痴狂,只有你能够站到圈外,静静看。你的珍贵,就像那蓝天,经历几多风云变幻,最终也仍旧是如水清澈呈在眼前。
直到这时候,他才告诉我,他自知岁不久矣,届时朝中必然大乱,他不放心你,你的一颗心太善,兄弟相争的惨面,恐怕你会很难,很难……所以才会送你去西北,那里的日子虽然苦,人心却简单,会……更合适你……”
这一番话显然极出乎他意料,一个人都呆住了,面僵若铁。
“我从不知你二人是如此看我……”他戚戚笑。
“皇阿玛送我去西北,我只当他是如额娘一般,渴望我能有建功立业承接大统。原来……是我误读了他老人家。
还有你,我总以为你一定只把我当做胡搅蛮缠的浑小子所以才嫌恶我不肯跟我。原来……还是我低看了你。而你看我却看得清晰……”
“现在,我才终于明白,我确是配不上你……原谅我……”
他蹲下身来,把脸埋在我的膝间,双肩轻轻颤。
我像抚摸弘历一样摸摸他的发顶,“还记得上次你我坐在这里,你告诉我,你是那样憎恨这宫墙里的寒冷……我听说,遵化有股子温泉,很暖和……”
他缓缓抬起头来,双眸亮得灼人,目光直射入我眼瞳深处。
“你该进宫了。”我用帕子拭去他眼角残余的泪花,轻声提醒。
他视线凝结在我的额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终于还是没有说。他站起来,“我去了。”
“珍重!”我亦站起来,深深颌首。
估量着他已走远,我拍拍两下手掌。
人人都知湖畔居是九爷的产业,可又有谁人知道这里其实是暗影的一个据点呢?上至掌柜的,下至跑堂的,全都是替我捕风捉影拿消息的。
“送我回宫。”我对隐说。
后来我听见下人交头接耳。
他们摇头说,十四爷一进宫就直奔寿皇殿拜谒,对着先皇灵柩连磕九个响头,磕完即走。若非百官拦截,只怕连新帝都未能见着他一面,惹下滔天祸患。
他们偷偷说,十四爷和皇上,两个人在那高高的殿台上,临风而立,遥遥对视。一个率爽疏放,一个肃严端凝,衣辫激扬,映照橘阳,烨然恍若神人。
他们感慨说,尽管二人气势相持难下,十四爷最终还是低了头,虽然到底也没有跪下恭贺登极,但也向皇上深深鞠了个躬,表示服臣。
他们叹息说,听说十四爷来了就走,太后追出来,一路喊。可是十四爷好像全没听见似得,径直大踏步走出了宫,一次头也没回……可怜太后当场就哭晕了,回去就倒在了床上起不来了……
炮仗声声,大雪萧萧。
雍正元年。
五月辛丑,皇太后崩。
昏暗中,我剔剔烛花,看清暗影的密报,皇上又一次驳了十四爷欲往遵化皇陵驻守的请求。
不由得蹙眉而笑,胤禛到底还是舍不得这个同胞所生的亲弟弟……
又隐隐感到惴惴。
若非我设计,十四爷不会认定他额娘追着赶着要他建功立业承接大统,只不过是不甘心于胤祚的离世,而不管不顾地把一片痴望全然嫁接在了他的身上……
而太后她,也就不至于抱着“到死最爱的儿子也不肯见她一面”的怨念而含恨而终了……
我是不是做过了呢?我不知道。
只是觉得苦了胤禛,不知情的人们以讹传讹,竟演变成了是胤禛他刻薄小气,连太后最后一面,也不肯让十四爷见……
吹熄烛盏,我披一件风衣,到灶房烧火煮上一碗银耳枸杞羹。
打一杆灯笼,穿过黑夜。
“你来了。”
盈盈喜笑难盖绵绵倦容。
“待会再批,先歇会吧。”
我熟稔地用汤勺盛一口自己喝了,然后才喂他饮食。
汤盅干了,我收拾入盒。
苏培盛捧着朱漆鸾凤盘进来。
“今夜还是翻年妃的?”我确认性地问一声。
“唔。”他的头微一抬,又落进了那山一样的折子里。
我轻叹一声,招招手。
苏培盛忙快步上前,在我面前跪下,两手高举,将盘子举起。
我闲闲翻开一面牌子,“你可以下去了。”
“嗻。”苏培盛应着声退步而下。
香销无痕,钟摆无声。
夜静宁,仿若水波不兴。
看他合起一个折子,我轻碰碰他衣袖,“三更了 。剩下的明儿再批吧。”
“这么快?”他皱起了眉。
“是呀,批起折子来,你从来都不记得时间。”我心疼地跨过去一步,帮他捏捏肩脖。
“好罢,听你的。剩下的明儿再批。”他一把揽过我的腰,拽进怀。
拥抱亲吻,游走抚摸,膨胀充盈,激荡起伏,似花梦般迷离,如星河般璀璨。
他趴在我身上,轻勾几缕发丝,喘息叹道,“你这小妖精,爷早晚有天被你榨干了。”
“不这样,我怎么舍得放你过去和那美娇娘躺一个窝里啊?”我眯着眼睛笑,手里却在他胸膛上狠狠揪上一把。
“你知道我是迫不得已的。”他眼神一浓,凝视我极认真地说。
“我知道……”我搂住他脖颈,在他唇上轻啄一口,低声叹,“去吧,别让年妃她等太久了。”
“胤禛何德何能,得卿若此?”他手指逡巡描过我的眼眉,目光深邃热烈,长叹一声。
我心跳漏了半拍。回过神来,展颜而笑,逗他道,“你这是变着法子要我夸你好么?”
“好罢……”我凑过去在他耳边吹着气说,“你哪儿都好,我哪儿都喜欢……”
“最喜欢……这里……”我说着话手下一抓,他浑身一震,唇角轻起,眼眸骤黯。
衣被再一次凌乱缠裹在了一起……
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没入墨沉沉的夜色,我扶着门棱,思绪翩跹。
月头年妃生产了,是个男婴,可惜落地没两天就不治而亡。
胤禛吞吞吐吐跟我提这个事的时候,我就懂了他意思。
年家父子为官,权大势大,尤其年羹尧还手握重兵,对于眼下这风雨飘摇的朝廷,年妃的位置,绝不能松……
他,没得选。
我,亦没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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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试你的情感
与红色相反的是什么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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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 黄色或橘色
D 其他颜色
【解析】
A 只要对方说我爱你,你就会死心塌地地相信,但如果被人抛弃,就会恨一辈子。
B 你狠理性,把朋友跟情人分得很清楚,对情人是死心塌地型。
C 你爱情程度只达托儿所阶段,莫名其妙地吃醋,有点神经质。
D 你既期待又怕受伤害,常□□情的逃兵。
嗯,偶是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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