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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众生不如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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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隔离处回到医馆的檀初雨心情郁郁,没情绪和任何人说话,游魂似的默不作声飘回了下人替她准备好的卧房。
“怎么了?”玄筝跟着她进屋,随手把门掩上才开口问,“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我从隔离处回来,看见那些病人的样子,”檀初雨有些烦躁地把头抵在床柱上,讷讷道,“倘若要我受那样的折腾,还不如死了算了。”
玄筝半敛下眸,缓步走到她面前坐下,淡道:“你最近似乎越来越悲天悯人了。”
檀初雨无精打采地抬了眼皮看他:“也许吧。”
她说完这句,稍稍停顿了一会儿,突然喊他:“玄筝,你把解除瘟疫的方子给我吧。”
“不可以。”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时机尚未成熟。且太早解去瘟疫,无法达到使你一事成名的效果。”
她突然就有些暴躁:“爱到不到,先救人再说,爷不借这种东风一样也能成事!”
玄筝不再搭话,只是静静坐着和她对视。檀初雨的眉头皱了又松,一副十分纠结的模样,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玄筝,你听我的……”
想说的话只开了个头,房门被下人敲响,檀初雨扬声问了句,外头说是晚饭做得了请他们去用。
玄筝于是起身去拽她,绝口不提给方子的事,而是说道:“你累了,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会。”
“爷不休息!”无名火迅速控制了她,“玄筝你到底怎么回事!”
还守在外头的下人顿时噤了声,房里瞬时陷入了死寂。檀初雨望着一言不发的玄筝,更觉得恼怒不解到了极点,因此继续瞪着他,拉高了声调问:“从前你满口仁义道德天下苍生,现在却变得这么精于算计,置人命于不顾。我倒想知道,你非要做这些事,究竟是为了帮我,还是为了帮你自己?”
玄筝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半晌,低声说:“方子里最重要的一味药名叫锦箩花,生长于栖阳镇外百里的锦箩山上。此花一年仅开放一次,今年的花期在七日之后。”
檀初雨傻了。
玄筝那一直含糊不清的深意在顷刻间变得明朗,很显然,他这是在无法改变事实的情况下,尽可能地为她争取最大的利益。
而她误会了他的好意,甚至这样曲解他的用心。
檀初雨心中一紧,一时有些不敢直视玄筝,只知小小声地向他道歉:“玄筝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你不必说这个。”玄筝打断她。纵然没有抬头,她也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她发顶,如同一团团滚烫的火焰,几乎要把她点燃。她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身子,听见他继续说:“你也不必觉得误解我什么。倘若众生与你当真不可兼顾,我会选择后者。”
他说完便自顾自推开门走出去,留下个一脸茫然的檀初雨,咀嚼着他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心中终日不能平静。
玄筝像是和她在赌气,在那之后接连几天都刻意避开、不和她见面。檀初雨心里乱,有很多事想同他说,却总也找不到机会,便只好一直憋在心里。
栖阳镇的瘟疫愈演愈烈,檀初雨开始以檀大当家的名义,大张旗鼓地在镇上奔走。
她把自己的行程排得满满的,每天至少一趟到隔离处报道,亲自帮忙给病人喂药喂饭。得了空就去看会诊的大夫们讨论病情,对于病人的亲眷,她同样亲力亲为地安抚慰问,拿出了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温柔与耐性。
做这些事所得到的效果甚为显著,短短几天之内,檀大当家是仙女下凡渡世救人的说法就传遍了市井。
这天檀初雨照例在外头忙到天色擦黑才回,身心俱疲,滴米未进的肚子咕咕叫了半天,人倒一点胃口都没有。命下人随便弄点吃食送到房里,檀初雨边吃边从书架上翻书看。
一顿饭吃到一半,房门突然被打开。檀初雨略挑了眉,莫名惊讶——敢不敲门就进她屋的,只有玄筝一个,可这家伙都五六天没搭理过她了。
她垂着头胡乱想了一阵,玄筝便走到她书桌前,也不说话,自顾自把一张纸拍到她跟前,扭头就走。
檀初雨随便扫了一眼,看见几味药名,反应过来这是药方,怕风吹走了,赶紧先拿镇纸压上。
做完这个,转脸看见玄筝已经走到门边,她连忙跳起来,从书案后绕出去拉他,说道:“来都来了,一声不吭就走算怎么回事?”
玄筝站住,却还是不理她。檀初雨绕到他面前,仰脸冲他笑:“小气鬼,都多久了,你还在生气呐?”
他顿了顿,低头觑她,眼神不冷不热的:“没有。”
怎么看都不像是没生气的样子!
“别气了别气了!”檀初雨拽着他不放,“我知道你对我好,只不过那天我看了那些病人的惨相,心里不痛快所以胡乱撒火。你看我这都赔了好几次罪了,咱们师徒之间可不带记仇的!”
她把“师徒”两个字咬得很重,又绝口不提他早前说的那句话。在玄筝看来,这无疑是她在表明一种态度。
他的眸色在霎时间黯淡下去,闷声应了句,他不再提这事,转而交待她:“锦箩花会在明日正午开放,傍晚衰败。此花无可替代,一旦错过再无他法,你留神切莫错过时候。”
檀初雨格外乖巧地点头应下,他伸手摸摸她的发顶,又嘱咐了一句:“你用过晚饭便早些休息。”说完推门就走。
她这回没再拦,站在原地目送着他走远,而后收回视线,走到书案后扒拉几口半冷的饭菜。不知怎的,突然就觉得索然无味,她猛地把筷子一掷,凝眸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