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阙》襄垣

12、生者的无奈

　　趁大家都手忙脚乱的时候，我把刘荣拉到林光宫偏殿，悄声对他说道：“荣哥哥，如今不是哀伤的时候，皇舅一旦故去，这皇城内外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这些话本不是我该说的，可是如今情势紧急，我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刘荣一愕，迷蒙的眼瞳里却依然难掩心中的沉痛，他是真的在为皇舅哭泣啊。不是殿外那些眼泪洒满地眼睛却依然雪亮的人们可能比。
　　我搂住他颤巍巍的肩，细声说道：“荣哥哥，你仔细听着，振作起来。”
　　我收了喉中的哽咽，尽量以着极清晰平缓的声音说道：“今日我进宫时，却看到刘彻那厮往宫外去。他的行为实在太反常了，难道他不知道如今的情势吗？不知道荣哥哥对此是否知道一二。”
　　刘荣一听有关刘彻的，亦马上收了不霁的神色，喃喃说道：“阿娇的意思是……”
　　我应了一声，突然想到前几日他频繁出入诸侯府，，虽然做得隐秘，可是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要走出那个金碧辉煌的鸟笼，我便能对他的行踪知晓一二。
　　世人都道胶东王刘彻是个温善的人物，对父母兄弟孝悌有加。在世人眼中也许任何人都有可能谋朝篡位，唯独他刘彻不会。这几年他伪装的太好了，可唯独在最后关头露了马脚。他以为他做得很周到，却没想到背后还有我阿娇这一双眼睛盯着。
　　如此思前想后，心中已有一两分的明白。恐怕刘彻不会善罢甘休，这皇位荣哥哥怕是不会坐的太平。可是只要有我陈阿娇在，就不会让你刘彻称心如意登上大宝。
　　刘荣看着我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表情，呆呆的问道：“彻儿应该不会！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这傻哥哥哟，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猜人家会不会。换作是刘彻那家伙恐怕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
　　我看了看荣哥哥温良的脸，郑重的说道：“荣哥哥，现在不是评估他人品的时候，不管他会不会，我们都应该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面对这一场硬仗！”
　　刘荣想了一下，似乎终于想明白了，眼眸中已经完全敛了最后一丝哀恸，重重的向我点了一下头：“阿娇说的极是。父皇虽然将我立为太子，可是这几年并未真正将大权交予我，相反却是与彻儿相对亲近些，一些事情恐怕彻儿知道的比我还要明白，相交的大臣怕是比我还多。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异心，如今听阿娇如此一说，他的行动果然怪异，此前的一些反常的行为似乎也能够解释了。”
　　刘荣顿了顿，又接着道：“再加上一些早有谋反意愿的大臣诸侯，恐怕想夺这把座椅的数不甚数！”说着，面上已是一片沉重。
　　“可是唯一与你有竞争实力的恐怕也只有刘彻。荣哥哥你今日且召见各大臣，万不能让那刘彻钻了空子。我们已经落后他一步，再不能让他得了先！”
　　刘荣拂过我的发，不无感伤的道：“原本是想让阿娇跟着我享福的，如今却害得阿娇白白的生出许多愁来……”
　　闻言，我眼眶却莫名其妙的升其一片薄雾。紧紧的攥过他的手，握成拳，放到我胸口，希望能将我所有的力量都给予了他。
　　“殿下，各位王爷想请殿下出来说话！”一声低浅的女声打乱了此时的宁静。该来的终于来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刘彻。
　　刘荣明显也是一窒，我看着他单薄的身子在烛光的照耀下仿佛有一瞬间的不稳。我不自觉的加大了握着刘荣手掌的力道：“荣哥哥，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你且去把！”
　　刘荣定定的看了我一晌，向我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便翩然而去。他背影消失在视线的一刹那我却觉得心里一阵气闷。刘荣此时一去，不知是凶是险。他如此一个良善的人又怎么能够应付那样的腥风血雨。我又怎么能放心他一人独去呢。
　　良久却再也闻不见外间的一切声音，仿佛只有人们嘤嘤的哭泣，诸侯王们呼喝着刘荣已经不知到了哪里。我却坐在偏殿一阵一阵的头昏。烛光明明灭灭间已经不知道熄了多少次。最后一次熄灭的时候我却再也不让仕女去点燃。只是就着窗外的月光扫落一室的灰尘。

　　笑谈天下帝王事，醉卧沙场白云间。且看那一轮明月有时阙来有时圆，只要心存着那一分浪漫的幻想，连着那月宫中的嫦娥吴刚也变得鲜活起来，阕月仿佛也已经不再是那么遗憾的事。
　　正在我胡思乱想间，自黑暗走出一幢幢的黑影，透着暗夜里更加的暗。我仿佛已经不能辨明这里是人间还是地狱，这样阴霾的气息不应该在这里出现。
　　“阿娇姐姐此时的好兴致，居然还有心情赏月叹春秋。”
　　居然是刘彻，现下的情势他来寻我是何故？我已经不是前世的阿娇。他也已经不再是前世那个诚挚的刘彻。虽然最后也负我，可是毕竟也曾幼稚过，年轻过。可是这一世的刘彻，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单纯过。在我的心里，他已经沦为一个不知人间喜怒的魔鬼，这一生也不可能想要靠近他。
　　伴着这种异常排斥的心理，我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大步。刘彻幽深的眸子仿佛一闪，却不知是怎样转眼间便来到了我的跟前，抬手抚上我的下颚，所触之处只觉一阵冰凉，骇得我又是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
　　“阿娇姐姐依然是如此的漂亮，或许天下间再没有比阿娇姐姐更加漂亮的了把。”他依然紧紧捏着我的下颚。一手更加紧的搂住我纤细的腰，不再让我有后退的余地。
　　“有什么话就快说，男女授受有别，你我本不该靠这么近，放开我才是。”我冷冷的说道，身体却意外的感受道他怀中凉薄的气息下一点点暖暖的温度。我想这一点温度怕是他仅有的吧。
　　我深深一笑，想你纵是荣华一世，风光一世又如何。你过的也只是人不如鬼的生活，没有温度，没有欢笑。
　　“我要你嫁给我！”他俯在我耳侧以着嘶哑的嗓音低的不能再低的说道。我身子冷冷的一震。半天脑袋里都是空空的。刘彻你要什么没有，却独独要来招惹我。拒绝的话不需要我多说，他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意，此时一举实在是多余。
　　我冷哼一声，道：“刘彻你恐怕是吃错了药，上一世你如此跟我说我必是欢欢喜喜的答应，可是如今我是断不会答应的，你还是快快回去想想你的对策把！”
　　刘彻却不慌不忙，此话听在他耳中必是刺耳得紧，然而他不咸不淡的态度却仿佛云淡风轻般，只是用他那一贯深沉的眸子定定的注视着我。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攀上我的后脑勺，仿似抚摸，轻轻柔柔间我却忍不住的颤抖。
　　“阿娇姐姐必是糊涂了。你本来便是我的人，上一世是，这一世也必然是！”平缓的语气中我却仿佛听出了他话中的暗潮汹涌。
　　“可是我已经许给刘荣了！这一辈子你休想！”听着他理所应当的话语，心里很是气愤，难道将我阿娇生来便是要嫁给你刘彻的吗？。然而发根部只觉一阵抽心般的疼痛，只是一瞬，刘彻便一把拽过我的头发，阴戾道：“刘荣他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空间。他早该回到他该去的地方！命运早就注定了你我的姻缘，只要你一世叫陈阿娇便一世是我的人，你逃也逃不掉！”
　　我且呼痛，辗转间却恁是摆脱不了他的束缚。心中一阵恼恨，却也只能被迫仰视着他阴晴不定的眼。
　　“你且回去做好你的嫁衣,其他的你便不用想，我自会替你安排。”说着放开手中的发便要扬长而去。
　　我却瞬间明白了，他在害怕！前一世本该九岁就夭折的刘荣此生却依旧好好的活着，更极有可能继承大宝。因为是我许给了刘荣，改变了他一生。同样，上一世，是我许给了他刘彻，最后才让他登上那个高位。想来他是以为我便是历史的关键。或许他对如今的形势已经胸有成竹，可是前世今生的种种却依然让他害怕。我的存在便是他最大的威胁。如今已到关键时刻，只要有万一的闪失便是影响一生。如此一来他此刻的举动便能够解释了。
　　我冷笑着，对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喊道：“你不会如意的，就算我死，今生也别想我嫁给你，继续做你的俘虏！”
　　闻言，他顿了顿，走没几步便又复折回来，语带笑意的说道：“你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可是……”
　　他的一只手再一次抚上我的身子，描摹间已到了我的脖颈处。我一个激灵，怎么也没想到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已经让他动了杀念。然而他却只是将手轻轻收紧，便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我惶恐，心中却依然清明，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向他求饶，此生就算死，我也再不要向他屈服。
　　他凝视着我的眼，良久不见我有求饶的迹象，终于耐不住，眼瞳中一丝寒意闪过，手掌间便一分一分的加紧了扼住我脖子的力道。
　　或许明天还会更美好，可是今天我便要在这满室的星光中散去最后一丝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