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击的御剑士[西幻]》故事贩卖机

40、坟墓之前

　　柯尔特是在名为“旋转的幸运女神”的赌盘前找到他的堂弟蓝迪思·布鲁的。

　　沃里克亲王的独生子坐在圆桌一头，鼻子前摞着一堆筹码，他的脸上挂着最具“老子心里有数”的傻笑，轻轻地将牌搁在桌子的漆面上。同时他志得意满地吸了口雪茄，把烟灰掸入右手边象牙打造的精美罐子里。

　　“蓝迪思大人，呃，一张七，一张二，还有一张国王。”荷官清了清嗓子，“有人想跟么？”

　　两个美人坐在蓝迪思左右两侧，一个皮肤黝黑，风情万种，另一个有一头淡淡的粉色秀发，笑容纯真。

　　小粉妞双唇轻启，调笑道，“蓝迪思大人，你可要当心了，可别把你的船输给我。”

　　蓝迪思用鼻孔吐出两股慵懒的烟气，烟雾缭绕，搭起去往天国的阶梯。他装模作样道，“一条船算什么，能输给你这样的美人……我甘之若饴，我甚至打算把它涂成粉红色，叫什么好呢——小粉号。”

　　柯尔特就是在此时偷袭了他，他的手突然划过蓝迪思的腹部，另一只手指抚摸着对方黑色的卷发，嘴唇凑近他的耳边。“小粉号？真是一艘梦之船啊，好名字，是不是你跟大猩猩一起吃香蕉时起的名字？”

　　蓝迪思嘴里叼着的雪茄掉到了地上，他大惊失色道。“柯……柯……”他改口道，“噢……噢……小堂兄，小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柯尔特微微一笑，“来找你啊。”

　　他们贴在一起，一个慵懒英俊、一个开朗天真，完全是一副赏心悦目的图画，那姑娘愣了一下，反应很快道。“我在楼上有个房间，四个人一起也挺刺激的。”

　　蓝迪思笑眯眯道。“值得一试。”

　　柯尔特冲着傻笑少年的脑门上不客气地乎了一巴掌，蓝迪思期期艾艾地捂着脑袋，却没有打回去的勇气。

　　“改天吧，姑娘们。”柯尔特简短地说。“蓝迪思大人很忙的。”

　　他拿起蓝迪思手边的杯子，对着女孩们举杯，然后仰头，灌下整整一杯美酒，琥珀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咽喉流下。赌盘前的女孩盯着他漂亮的脖颈曲线，觉得自己有点醉了。

　　柯尔特将手指并在一起，风度翩翩地道别道，“再见，姑娘们，祝天长，夜爽。”他用眼神示意蓝迪思跟上，随后首先走出了赌场。蓝迪思咒骂一声，起身追上了他，完全不理会荷官在他身后的叫唤。

　　随柯尔特同行的并不是那位年轻的御剑士，而是城堡的侍卫长德力士。他隆起的肌肉包裹在花里胡哨的铠甲中，铁塔般高大的身躯非常有威慑力。他身旁的人都绕着圈远离他们，生怕惹麻烦。

　　柯尔特王子和蓝迪思慢慢走下楼梯，楼梯弯曲盘绕，鲜有行人擦肩而过。

　　“呃……”蓝迪思说，“我以为你还在地牢里。”

　　“地牢冷得像地狱，还是出来舒服，我为什么还要呆在里边呢？”

　　蓝迪思点点头，不置可否，同时暗忖道：要不是你自己为了避免跟请亲兄弟刀刃相见，选择束手就擒，不然谁能强迫你吃牢饭。结果呢？呆了不到两天就越狱了。

　　他谨慎地开口道，“拉斯知道你的行踪么？”

　　柯尔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的小弟弟那么暴躁，为什么要让他知道呢？”

　　“他迟早会知道的。”蓝迪思说，“你说进去就进去，说出来就出来，拉斯一定会被你惹毛的，随后呢……就拼命找你麻烦。”

　　“别这么肯定。”

　　“哈，”蓝迪思的口吻带着醉汉特有的油滑。“我们都知道小拉斯是个什么作风——殿下，你就是他的头等大事，不管你要做什么，他都会死死盯着，想尽办法阻止，让你全然放不开手脚。”

　　柯尔特的笑容不可谓不真切，“估计够呛……他马上会变得忙碌的。”

　　蓝迪思好奇地看向他。

　　“听说了最近的大新闻没？”

　　“大新闻？”蓝迪思道，“你逼得自己的岳父消失的新闻已经传的满城风雨了——足够劲爆。”

　　“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多斯拉夫人。”柯尔特道，“我们都知道都灵的边境线上，商人不愿意去那里做买卖，多斯拉夫人禁止我们的臣民进入他们祭祀的山林中，还声称我们不尊重他们的宗教信仰，拒绝向我们缴纳税款。”

　　“他们？他们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蓝迪思有点被搞糊涂了。“一群不痛不痒的叛匪，没事烧一烧当地男爵的田地，吊死跑过去的征税官，鼓动一些小型叛乱。遇到正规军就藏头藏尾地躲在树林里。提他们干嘛？”

　　柯尔特扶着楼梯把手。“他们的头目名叫‘渡鸦’。”

　　“他怎么了？”

　　“他总是在礼拜三前往河谷镇的‘橡木树’酒吧喝酒。”柯尔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我需要你亲自帮我把这封信给他，他认识你这张俊俏的小脸，知道你和我的关系。现在出发刚好能赶上。”

　　蓝迪思一个踉跄差点一脚踩空，柯尔特机敏地拽住了他，避免贵族少爷头破血流的惨剧发生，但蓝迪思顾不上道谢，他张口结舌道。“诸神啊，叛匪的头目……是你的……你的……”

　　“朋友。”

　　“他拿到信，然后会发生什么？”

　　他们此时已经走下了楼梯，步入了阿黛尔城的街道。

　　“渡鸦会请求和布鲁皇室进行和谈，我亲爱的弟弟拉斯渴望功勋，多斯拉夫的叛匪将会成为他心目中的王冠上亮闪闪的一颗宝石，即使他有所猜测，也不会舍得错过这个机会……”

　　蓝迪思完全酒醒了。“然后呢？”

　　柯尔特揉了揉额头，“拉斯会带着自己的亲卫队去撑门面……叛匪在他眼里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但他胆子小，还会调集步兵和骑兵，并且亲任指挥官。”

　　蓝迪思接口道。“所以拉斯顾不上盯着你……老实说……他唯恐你得到消息抢了这份差事。这方法挺好。”

　　柯尔特耸耸肩。“我得到我想要的，拉斯也得到他想要的，我们各取所需，很公平。”

　　“活见鬼了。”蓝迪思嘟哝道。“小哥哥，你真可怕。”

　　两个布鲁家的男孩相视一笑，笑容中心怀鬼胎。他们身后的城堡侍卫长德力士恨不得捂住耳朵。

　　蓝迪思看了德力士一眼，转移话题道。“殿下，布雷德怎么没跟你一起……所有人都在我耳边唠叨他，说他玩起剑来极其凶悍。”

　　柯尔特的笑容顿时黯淡了些，“他去见他的兄弟了。”

　　“去哪里？”

　　柯尔特盯着街道旁房子上的珠母贝装饰，轻声说道。“墓地。”

　　***

　　当御剑士逝去，他的剑会被悬挂在铁堂大厅上，那地方被称为“剑空”。他们的躯体会被安葬在铁堂的后山上，有一座孤零零的尖顶屋子坐落在墓地旁，房屋屋顶上蔓延着的常青藤。

　　据说这里埋葬了上千具尸体。

　　布雷德在寻找一座新的坟冢——金·尼森的坟冢。尖顶屋子里的守墓人告诉他金被埋葬在北侧的山顶上，刚翻过上头就能看见……那里种着风信子。

　　布雷德走过一座座坟墓，有的墓碑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后，只剩下一小块石头，有的墓碑上镶嵌着墓志铭，但大多数则什么都没有写。布雷德穿梭在其中，觉得自己如同一个死去的鬼魂。

　　他想起金曾经说过——死亡并不丑陋，他同诞生一样，都是一个奇迹。布雷德不知道金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是否还这么想。

　　他说错了。布雷德吸了口气，忍住了大声尖叫的冲动。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比死亡更加丑陋。

　　他走到了山顶，朝着底下看去，视野顿时开阔了起来，后山尽收眼底……

　　有人已经在那里了……是一个女孩。她站在一座新的墓碑前，摘下了一朵风信子——毫无疑问，那是金·尼森的墓碑。

　　觉察到有人到来，她扭头……

　　映入布雷德眼帘的是一张精美绝伦的脸，她娇小的身体直直立在墓前，风吹起她银蓝色的头发，仿佛是在为她加冕。

　　布雷德一瞬间甚至不敢呼吸，仿佛对方是由水银做成的肥皂泡，哪怕最轻的呼吸就会将她打碎。他定在那儿，为猝不及防的相遇而目瞪口呆。

　　在他愣神期间，女孩已经扭头跑了，她的步伐轻盈灵活，仿佛是在飞，一瞬间她的身影已经跃出了数丈之外。

　　布雷德这才反应过来，“伊莲！”他对着她的背影大喊道。

　　伊莲·艾德曼——他同母异父的妹妹转身对他淡淡一笑，一个悲伤的笑容，她朝他挥了挥手，那一刻，她头顶散开的云雾泄露出一丝阳光，仿佛是掌管天空的神祇伸出手，和她击掌。

　　在布雷德愣神期间，伊莲带上兜帽，将一头秀发眨遮盖，那是一件鼠灰色的长袍，她的步伐如同林间的松鼠般轻盈，一个呼吸之间，她已经消失于墓碑之间，仿佛是从未出现过。

　　布雷德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滴落在风信子的花瓣上。

　　【若我会见到你，事隔经年，我如何和你招呼，以眼泪，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