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摇艺术顾问》刘狗花

8、第 8 章

　　这搞艺术的，多少会有些精神方面的小问题。比如秦导演，就常年地失眠外加焦虑症。

　　这天他到了家，也算是深夜了。他近期除了霍老板的任务，没有其他工作，因此回了家也没事干，洗漱之后就在床上躺下了。

　　他的生物钟觉得他该睡觉了，于是用头晕脑胀这种症状来提醒他。可秦导演的大脑不争气，到了这个时间段活跃得很，让他半点睡意都没有。

　　秦导演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拿出手机刷了一会，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干脆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这人一请清醒地躺在床上了，就容易乱想。秦导演闭着眼，难免地就在脑袋里过起了旧事——当然，他这也习惯了。谁不会做点错事，以供夜深人静的时候胡思乱想用呢？

　　秦导演最后悔的，就是为五斗米折腰了。

　　他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他家境殷实，家庭教育也好，从小到大都是人中龙凤。因此，他这样的人，眼睛也高得很，并且洁身自好以至于有点清高。

　　他从小的梦想就是当导演，并且极早地暴露了自己当导演的天赋。他大学读的是电影学院，全学院的老师没有不夸他的，没毕业，他就拍出了在圈里口碑极好的一部小成本文艺片。

　　秦导演本来觉着，这就是自己面前的坦途了。

　　可是，拍电影毕竟是项费钱的事。虽然电影也赚钱，但是这也分什么电影。不凑巧，秦导演的审美，是最曲高和寡的，他想拍的东西，只花钱不赚钱，赚来的口碑虽然好，但是赚来的钱根本不够成本。

　　而秦导演家境虽然殷实，但是没到能拍的起电影的水平。

　　这是秦导演人生中碰上的最大的一次坎坷，也几乎断送了他的梦想。

　　不是每个人在困难面前都能贫贱不能移。为了养活自己的梦想，在这之后，高岭之花秦导演坠入了俗尘里，操刀拍起了投资商最喜欢的商业片。

　　而被夸惯了了秦导演，自然也收获了观众潮水般的嘲讽和差评，就连大学里的恩师，也在与他见面时连连摇头，让他做决定之前想清楚。

　　从这开始，秦导演才落下了失眠的毛病，也见见生出了焦虑症。

　　在床上枯躺倒半夜，秦导演暗自叹了口气。

　　他心想，还是忙一点好。忙起来的时候，他就能心无旁骛，没日没夜地工作，直到累得身体机能坚持不住，他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可惜现在，他除了霍老板的工作……

　　想到这儿，秦导演顿住了。

　　是了，他今天才和霍老板讨论过这个工作，过几天就要着手拍摄了。他刚知道拍摄的内容，还什么都没准备。

　　想到这儿，秦导演更难过了。

　　他以前以为，拍烂俗商业片就是堕落，直到霍老板把土味小视频摆在他面前，他才知道，堕落是没有止境的。

　　秦导演破罐子破摔地拿起手机，下载了个某手段视频。

　　下载的进度条一会儿就读好了。秦导演点进去，注册了个账号，接着就在搜索框中输入了霍老板的名字。

　　［伱的、霍尐爺#］

　　光是打这个名字，就花了秦导演不少功夫。再点进去——

　　［作品：27 粉丝：13 ］

　　秦导演心道，这成绩还真是有点惨。

　　他随手点了一个进去，接着按着软件的提示，往下划。

　　于是，在秦导演安静空旷黑暗的卧室中，响起了节奏感极强的网络歌曲，以及霍老板那夹杂着生硬的、一听就是学来的南方塑普的东北方言。

　　秦导演这一回算是静下心来，以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平和来观看霍老板的作品。他静静地把27个视频全看完了。

　　而他的神情，竟也逐渐从地铁看手机的老大爷，变得平静而祥和。

　　什么社会摇，什么秒爆辣金针菇，什么鱿鱼大爆头，什么社会语录，秦导演经历过一遍三观上的大风大浪，反而觉得霍老板拍段子时，真有那么一腔孤勇和非比寻常的认真。

　　……就是认真错了地方。

　　不知不觉，秦导演刷到了最后一个视频。

　　他没想到，霍老板的账号发布的第一个视频，居然是《绝恋之西游伏魔》的一个选段。

　　选段中，男主那油腻的眼神对着镜头散发着他自认为的魅力，口中像小学生读课文一样，念出了一段台词。

　　“你总问我为什么不专心去取真经，而来多管闲事。那么你告诉我，我取真经是为什么？我取经，本就是为了救苍生，现在苍生为魔所害，那我就要伏魔。无论是取经，还是降妖伏魔，这都是我的初心，你明白了吗。”

　　这是这部电影中、唯一的一段秦导演亲手写出来，而没被投资人修改的台词。

　　而霍老板发布的这条视频，只配了两个字。

　　“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