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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落云山庄(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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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灵拨开了傅云程的手,直视他的眼眸,冷静道:“放心吧大师兄,我有把握不会受伤的,相信我。”
少女眼眸坚定明亮,澄净清澈宛若天山湖水,碧波清潭,莫名地信任感浮上心头,傅云程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松开了手。
灵灵朝他一笑,向前走去,此刻,谢祈安也同样感受到外来者的进入,倏忽间睁开嗜血般的眼眸,机警犀利恍若小鹿,透露着些许委屈和压抑的情绪。
两厢对视,谢祈安的杀意更加明显,腿上的嗜血剑仿佛下一刻就可以脱鞘而出直刺向她,不时有杀气腾跃而上扑面而来,她顿时想起来上次她变小后,谢祈安发疯刺她一剑的事,肩膀还隐隐作痛。
所幸脖颈间的貔貅玉坠顿时幻化出一道盾牌,当灵灵护在身后。
灵灵双眸恍然一亮,果真有用,就连傅云程见状,也不禁松下防备,所幸这个法宝真的管用。
灵灵骄傲地用大拇指反指向脖间的吊坠,扬起下巴道:“安安,看见了没,我现在可是有法宝护身的,你想伤害我都没门!”
谢祈安看了她一眼,熟悉的嗓音入耳,骄傲的模样同在雪地里一模一样,她自信傅云程会救她,他们会活下来,又用着同样的语气说着什么生死相许共白头的话,心里惦念信任的却只有傅云程。
刚刚恢复的意识在下一刻又有些不稳,灵灵不禁有些疑惑,谢祈安这煞气溢散怎么也忽多忽少的?
她上前,调动自身的灵力,经过几番掌握,自身灵脉中的灵力已经可以使用自如了,稳定谢祈安也足以。
灵灵拉起谢祈安的一只手,顿时睁大了眼睛,深邃的伤口带着血红的疤痕映入眼帘,血肉翻滚,甚至没有任何上药包扎的痕迹,谢祈安本能地想要收回手,却并没有力气。
灵灵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拿血画符了?”
谢祈安扭过头去不说话,而灵灵内心很清楚,谢祈安的破阵能力和画符能力都很强,但有个特点就是,他破阵需要以血祭符,带煞气的血直接破阵,省时省力还管用,这是反派谢祈安最厉害的一点。
只是,她没有想到,谢祈安也学会了救人。
她轻笑一声,趁着谢祈安虚弱之际,捏了捏他的脸,顺带捏出了一个笑脸,皮笑肉不笑,谢祈安动弹不得,只好瞪着她。
灵灵狡黠一笑,眸光闪烁:“没想到吧,落在我手里了?哼哼。”
谢祈安有些无力的看着她,任由灵灵在他脸上比划。
傅云程见状,转身出门,还把门带上。
“所以说”,灵灵转了转眸子,悄悄向前倾,靠近谢祈安,发间的清香扑鼻而入,她轻声道,“不如罚你……再也不许自残,可以吧。”
她歪了歪脑袋,灵动的杏眸闯入那双黑明的双眼,嗓音轻润仿佛在洗涤少年生锈的心。
谢祈安不禁轻笑,略带虚弱道:“这是惩罚?”
“对啊”,灵灵眨巴着双眼,恶狠狠道,“怎么样,被吓到了吧,不让你自残,看你煞气发作的时候怎么办!到时候你求着我,我都不一定帮你呢!”
谢祈安:“………”
随后灵灵再次握住少年发白的指尖,凝眸聚力,一股灵力瞬间从她体内顺着指尖传入谢祈安体内,宛若一条破冰的小溪水汩汩淌过,平息着嗜血的煞气,又在他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半晌,灵灵才松开了手,头脑发晕,如同她在现实世界缺血时低血糖的模样,又好似游乐园里疯玩了几把过山车和海盗船一般,她不禁暗想,灵力是不是和血液一样啊。
原主天生灵脉,这才得以拜入师门成为少有的灵修,妥妥的看天赋,若非英年早逝,也能修炼成道吧。
所幸只是有些头晕,并无其他不良反应,瞥了一眼谢祈安,气息也已经稳定下来了。
谢祈安握了握拳头,感受到了力量的恢复,和之前一样,只不过这次,灵灵没有昏过去。
灵灵喘了喘气,说道:“安安,你感觉怎么样了?这算不算一命还一命?”
少年还没开口,灵灵便无力地靠在他肩头,眼睛一睁一闭,谢祈安下意识地揽住她,不让她摔倒。
她拉起谢祈安那只受伤的手,喃喃道:“你……以后,别再以血画符了,多疼啊,还有,你煞气发作可是会走火入魔的,万一误杀了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你怕我?”,谢祈安皱眉道,心里没由头的一阵怒气。
灵灵的脑袋摇得同拨浪鼓似的,否认道:“这与我怕不怕有什么关系?你若是走火入魔了,得多难受啊。”
“难受”,谢祈安轻笑出声,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自嘲,“谁在乎?”
“大师兄会在乎,临仙真人也会在乎,纵使他们都不在乎,还有我在乎呢”,灵灵弯眉一笑道,仿佛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谢祈安不屑地转过头,心里却不禁回响起她刚刚所说,在不在乎又如何?若是真的误杀了人,与他何干?
但若是误杀了她……谢祈安不禁扭头瞥了一眼怀中滔滔不绝的姑娘,心中一颤,一股莫名的惆怅感袭来。
或许,他会难过一段时间的吧。
灵灵支愣着从他怀中起来,摇晃了一下脑袋,最后还是忍不住,哇的一下吐了出来,果然,她还是忍不了头晕想吐的生理反应。
“………”
被吐了一身的某个少年顿时呆愣住,脸色阴沉,他收回刚才的想法。
“咳咳,那个”,灵灵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脚尖缓缓触地,想要趁着谢祈安不注意的时候溜走,还不忘狡辩一下分散他的注意,“安安啊,我瞧着你的衣服脏了,寻思着帮你换一下,哈哈。”
空气陷入死寂,压抑的气氛越来越浓重,灵灵感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忽的意识到,身旁的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美强狠啊!洁癖严重,自己这吐了他一身,怕是要完!
“别生气,我错了”,灵灵识时务地双手合一求饶道。
半晌,谢祈安才说道:“出去。”
“哈?”,灵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错了,“安安,你是不是已经走火入魔啦?”
“………”,谢祈安朝她勾唇笑道,“不然,你也可以留在这儿……等我反悔。”
灵灵浑身一抖,慌忙赔笑摆手,摇头道:“不……不了,我这就自己离开。”
说完,灵灵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宛若一只受惊的小鹿。
望着那抹天蓝色的背影,谢祈安忍不住看得出神,他蓦然想起来自己还是黑猫的时候,仰望她的模样。
仔细想想,他不正是一直在淤泥中,仰望美好吗?
她总是轻描淡写地拂去悲伤,然后积极乐观地面对一切苦难,有时候却又自信满满,骄傲搞怪,倒是应了那个词,古灵精怪。
他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套新的衣服,刚准备换下来时,却警惕地朝外看去。
半掩着的木门处正缓缓露出来半个额头,明亮的眼眸眨巴着向他看过来,除了灵灵,怕是没人有这个胆子了。
谢祈安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不禁嗤笑一声:“师姐是要看我换衣服吗?师姐有这爱好?”
灵灵闻言,顿时蹦了出来,双眼放光道:“你怎么知道?安安果然了解我。”
说着唇角一勾便要上前,谢祈安的脸再次黑了下来,咬牙切齿道:“滚出去。”
这丫头难道不知廉耻吗?
“哈哈”,灵灵捧腹大笑,眸中带着几分狡黠,叉腰继续说道,“逗你的,我才不稀罕看你呢!”
谢祈安追问道:“那你想看谁的?傅云程的?”
“这和大师兄有什么关系?”,灵灵疑惑道,暗暗想道,谢祈安不会几次三番没有暗算大师兄成功,开始转移怒火了吧。
“不怕我杀了你?”,谢祈安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道。
她没有回复,反而蹦跳着走上前,俯身打量了一下仍在渗血的伤口,随手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血迹,渍渍摇头道:“我若不是看到了我衣服上的血迹,都没发现,你对自己狠起来都这么可怕。”
“那又如何?”,少年苍白的嘴唇微张微闭,倔强道。
“我弄脏了你的衣服,你也弄脏了我的衣服,我们又扯平了,所以你可不能动手了”,灵灵振振有词道,眸中尽是得意。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自信道,“放心吧,我可是个大好人,帮你上药。”
随后还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中紧握的一个小瓷瓶,她刚从傅云程那里借过来的。
谢祈安冷笑一声,说道:“傅云程的药,我不需要。”
“你瞅瞅你,都这样了还嘴硬”,灵灵没好气道,伸手把谢祈安按住,然后开始扒拉他的衣服。
谢祈安一把握住她的手,阻止她进一步行动,眸中尽是不可思议,双手还微微有些颤抖。
灵灵拍了拍他的手,义正言辞地安慰道:“放心吧,我发誓,我绝不是觊觎你的美貌!”
“………”,谢祈安微微发愣,末了拿起她手中的药瓶,冷声道,“我自己来。”
灵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突然发现,谢祈安这厮还挺纯情的。
“那前面你来,后面我来,总可以了吧”,灵灵让了一步道。
谢祈安紧抿着唇,算是默认了。
灵灵背过身去,百无聊赖地摇晃着身子,只觉得四肢都是酸疼的,时不时问道“好了没”,让谢祈安严重怀疑灵灵的意图,没想到,有一天,谢祈安也会感到一丝窘迫。
轮到灵灵给他上药时,谢祈安背后密密麻麻的伤疤映入眼帘,大小不一,却又都深入发肤,她强忍住发颤的心,轻手触碰那一道道疤痕,狰狞可怖。
“安安,祈安这个名字……挺好的”,灵灵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可她只觉眼睛酸涩,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谢祈安背对着她,长睫低敛,撒下一片阴翳,只是轻声“嗯”了一句。
这样的少年,应当捧在父母手心里有个平安的一生,可灵灵知道,谢祈安同她一样,早就没了父母,没了家,就连祈求平安,也都成了一种奢望。
灵灵轻轻地涂着药,生怕自己一用力,便是巨痛难忍,她受过剑伤,自然知道其中的疼。
“安安,其实你变成猫的时候挺可爱的”,灵灵开始转移话题,这样即便疼也能好受一点。
谢祈安沉默不语,而灵灵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地说着:“我就挺喜欢猫的,狗我也喜欢,还有其他的小动物。”
少年额间的汗水再次沁了出来,却一声也不愿意叫出来,只是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调侃道:“师姐还真是博爱,喜欢的真多,廉价。”
“不用叫我师姐,叫我灵灵就行,这个称呼好听”,灵灵继续说道,“还有,博爱一点也不廉价,对苍生心怀大爱,多高尚啊!”
“………”
“但我也并非圣母”,灵灵抬眸思索片刻,继续擦药,说道,“我不会为了救一个陌生人而放弃陪伴我的猫,更何况我一人能力有限,救不了苍生,但若是能用我的能力救你一人,也算不错。”
谢祈安低眉敛目,他忍不住在想,那只值得她救助的陪伴她的猫,若是他该有多好,这样的话,他就不是那个一直被抛弃的人了。
“你救不了我”,谢祈安倔强道。
灵灵也不服气的反驳道:“你看,我不是在救你吗?你现在的命可金贵着呢,懂不?”
谢祈安选择沉默。
灵灵上药的手不经意间猛地一用力,不禁让谢祈安下意识地一哆嗦,她忍住笑意问道:“你看,这不是活着吗?不是没走火入魔吗?非要钻什么牛角尖?”
正当周边陷入安静时,一股咕噜咕噜的声响猛地打破了和谐,谢祈安微微侧目。
灵灵有些不好意思道:“安安,你……会做饭吗?”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吃正经的饭了,全靠一些干粮支撑。
谢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