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世界一块长大》南火土

61、玩儿

　　凡图自认她自个儿天真懂事善良至极，还有一颗能吃的胃和一只嗅觉灵敏的鼻子，自告奋勇地担任了第二组寻食小队的队长。她裹得里三圈外三圈，似是煤气罐配着了血蓑衣。她得意洋洋地点兵点兵，不同意跟她的，被她体面地照顾一顿后，都颇为礼貌地称呼她为凡大姐，或是凡事都对大姐。

　　但真正实践时，凡图选择带上满满当当的工具，并且舍弃在她眼中冒傻气的所有队友，单枪匹马地去找食物。
　　走之前，凡图检验着鱼饵，问正在张口捕鸟的舰长问：“有没有颜料卖？”
　　“我们这里是唐吉诃德号，不是唐吉诃德城，没有颜料让您买，也没有风车被您砍。”
　　“我在问潭钚，问她外面的雪场有没有颜料卖。”
　　“那您不应该对着我，我不是潭钚。”
　　“老家伙，她就在你边上儿，你不能代我传个话吗？”凡图恼羞成怒道。
　　舰长呲呲牙说：“您就不能转个眼吗？”
　　“少罗嗦，快传话！”

　　潭钚走了几步，胳膊架在全身僵硬的凡图肩膀上，沉思着说：“没有。”
　　“你再说一遍。”
　　“没有。雪山连别的活人都没有。”潭钚包容道。
　　“哼，没有就没有，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自己能搞。”凡图推开潭钚，做了个贱兮兮的吐舌头鬼脸。

　　“您怎么她了？”舰长盯着凡图的背影问潭钚，稀里糊涂地抓抓痒痒的耳朵。
　　“我惹她了。”潭钚眨眨大眼睛，转身走了。
　　舰长更不解地搓着胡渣子，望着潭钚的背影，嘟囔道：“年轻人说话都这么简洁不易懂吗？”

　　贵宾犬是潭钚杀死的，为这一点，凡图才跟潭钚斤斤计较。潭钚也猜到了，明白她的捷足先登惹凡图不快了。

　　*
　　凡图在傍晚来临前回来，她着实是个能干的女孩。牧羊人的笛声在山谷间飘荡，羊群的铃铛声凌乱地在地表蔓延。她站在羊群正前面，拽得跟个二万五似的，雄赳赳气昂昂地吹着木笛子，领着一群努力蹦跳跟上她的苦羊。

　　天还没有黑，她的一群赏金猎人伙计们正在清扫大雪场和摆弄三架机甲。大雪场所处的位置隐蔽，最外围围了一圈的电力管道，防备着盾冬教会的走狗们。

　　舰长独自坐在飘来荡去的绳梯半腰，像是一朵凋残的老菊花，吹着冷风，眼泪汪汪地叹息，孤独守着他的风暴炸弹。
　　他舍不得他的冰淇淋店，最主要是舍不下冰淇淋店成功后，络绎不绝前来的热辣沙滩美女。

　　唐吉诃德号与三架机甲都是北地政权的军方与高端科技公司合作的产物。三架机甲起初是用来挖雪地洞的。后来装备配置员们发现唐吉坷德号少了些顶级到震瞎人眼球的武器，得到指令的设计师望着蹬蹬蹬碎冰的小机器人，生得一计，并借此更压榨机械师，才得以有几架造价不菲的机甲横空出世。

　　说是机甲，其实只是一种高能量的半人形战机器人，冲天的高度约六十英尺，宽度跟高度差不了多少，差不多是机甲中胖子们。

　　其中两架是空地型长距离作战机甲，双垂尾对称设计，擅长追踪袭击作战，一架名为“常故障”，另外一架名为“不经用”；
　　第三架为陆地型强袭格斗战用机甲，名为“省着点”，闪避能力极强，使用的多为传统武器。

　　听这三架机甲拉风到没朋友的名字，感觉还没战斗就输透了，肯定是起名气人小能手原笙才能取出来。原笙颇为得以，还把名字涂覆在了机甲的胸大肌上。
　　看着原笙亮闪闪的双眼，周楠还昧着良心夸了祂一句：“你做的真是棒极了。”

　　三架机甲单挑人无敌，独自去挑狗不理小队纯粹是去垃圾场报废。组合作战说不定能五五开。周楠打算压榨“省着点”，让个蛮干的狼娃子来架势。“省着点”夹着风暴弹冲进狗不理小队的老巢，另外两架机甲让有点脑力的人来架势，护卫“省着点”。

　　凶悍的狼娃子自然是凡图了，两个有点脑力的人是西伺和浔东，本来想让西伺和潭钚的，但潭钚不情愿，威胁她若是进机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树撞。无可奈何，周楠只好换浔东上了，虽然浔东也不太情愿。
　　他们这群疯子更喜欢操纵自己的身体血拼，享受血溅落在肌肤上滋润感，但浔东对周楠而言更好操纵，最起码他不会让机甲傻不愣登去撞树。

　　除此之外，周楠还会压榨原笙，让祂躲起来，用替身魔法创造无数机甲幻影，真实的三架混杂在幻影中，宛若一批万人的机甲军队，一起朝狗不理小队冲杀。真实效果如何，只能是真实的战场上见分晓了。

　　为了让机甲的效果更出彩，达成所要的目标，需要给“省着点”加点速度，三架机甲还需要重配武器。正巧，西伺在中央控制室邂逅的机械师派上了用场。他最近跟西伺打得火热，得西伺的压榨，他也能跟机甲打得火热。
　　所以这也是一场压榨战。

　　凡图绕着弯，一路打听着来到新开辟的雪场，正赶上机械师的收尾工作完成。

　　凡图一见满身机油味的机械师，双眼一亮，冲着粗胖的棉服袖子疯咬几口，咬炸棉絮，咬烂绷带，秀了秀她的义肢上的肱二头肌。
　　“哎！机头老子！给我的胳膊也修修呗，我给你一只羊做报酬。”

　　“嗯……它很健康，比我还健康，看得我都想给软和的全身换成这样的硬件了。”机械师怕这鬼女孩，颤抖着手，拿起子敲了敲，“尊贵的白嫖顾客，您想咋修？”
　　“看到这个没有，投钱的臭水沟，我要你把它拆下来。现在，拆！”凡图指着义肢的投币口说。

　　此时，周楠走过来，盯着义肢投钱的小窗口，抛了个名字：“雪疤。”
　　凡图听到这个名字，火气中烧，一拳砸中无辜的机械师的脑袋，“你也认识这狗杂种？”
　　机械师就势倒下，装死一瞬，孙猴子逃五指山般连连翻滚。

　　周楠拿鞋底蹭蹭雪地，平淡地说：“我有一个机械手，也是他造的，我可受够了。他还好吗？我好久没见他了。”
　　“他死了，雪疤老家伙。”
　　“什么时候？”

　　“我会把他杀死，或者你和我。”凡图递出另外一只手，周楠与她恶狠狠的目光对视，坚定得握了握。
　　两人第一次这么友好过，像是结成了某种坚不可摧的同盟，正是印证了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句话。

　　“对了，你一次要投多少钱？”
　　“三百。”
　　“操！我比你贵十倍！”坚不可摧是错觉，同盟极速破裂，凡图撞开周楠，转头揪起来没来得及逃出升天的机械师，“快，给我拆下来。”
　　“不不不，”机械师怂得丢下起子，嗷呜一声砸到脚尖，慌张举起双手，“我做不到。”
　　见到凡图变脸，机械师连忙又说“不过我能减少价格。”
　　“比如？”
　　“比如把价格降低十倍，不，二十倍。”
　　凡图开动脑筋想了想，停滞了几秒钟，然后露出微妙的微笑，挑着眉毛说：“就这么办吧。”
　　*
　　时间不等人，凡图的义肢一变成她属意的廉价品，秀了一番之后，赏金猎人们给机甲擦了擦嘴，开始了操纵机甲的集训。
　　喊开始是拧着黑麦酒瓶子的原笙，祂喊完就没什么声音了，因为祂不太了解下一句该喊什么。
　　与机甲大眼瞪小眼的赏金猎人跟原笙一样，才刚陌生地接触机甲，不知道周楠要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开始。对他们来说，开始的意思就是直接上去干了，没有一步步来的准备。最快学会一项技能的方法是装作已经会了——他们就想如此对待机甲。但周楠不同意，他们的可信度实在是太低了。

　　“如何开始？”浔东掐着机甲人的大腮帮子问。
　　“这需要练。”周楠说完一句话，让他们开动脑筋想如何练。
　　大雪场没什么可用的辅助练习工具，为防止机甲武器一事泄露，也不便大举地演习。目前他们要做的只是提高与机甲的适配度。

　　只有人才会为难人，赏金猎人们会为难自己，也会为难机甲人。在赏金猎人团体里，遇事不决就先跳舞摸鱼，此一对世良策，莫名符合训练机甲的标准。
　　随着凡图起头——她主要是撂挑子不干了，操纵机甲搬来钓箱和鱼护，就地钻了个冰洞，放下缀有红虫拉饵的鱼竿，望起一上一下的浮漂。
　　待在机甲里的浔东和西伺紧随其后，拉长着脸，一边操纵机甲跳舰长教的扭屁股舞，一边操纵机甲手执着钓鱼竿钓鱼。
　　“靠！卡钩了！”
　　“怎么都是小白条？！”
　　谩骂声和机甲零件摩擦声此起彼伏，堪称雪场里最酣畅淋漓的舞斗混说唱盛宴。

　　别出心裁的群魔乱舞起到了效果，花招练的炉火纯青，杆杆能飞鱼，还能把鱼竿竖起来当钢管，操纵着羞涩的大家伙来上一段，耐心和操纵力也都大有长进。

　　“你别说，这样的日子真是不错。”浔东对西伺闲谝道。
　　西伺配合地说：“确实是的，有点像正经人士退休后会干的事。”
　　“玩爆了！”凡图兴高采烈道。
　　来收鱼的潭钚投给这三人一个飞扬跋扈的小眼神，说：“没进过城的乡巴佬一样。”

　　周楠忍得忍无可忍，终于下定决心，快刀斩乱麻，指挥没事儿闲着的原笙与他合力，竖起几道冰柱子路障，建了一座简陋的竞技场，让机甲投入到较为正常的练习之中。

　　“我的手冷。”原笙可怜巴巴地亮出一双感冻得邦邦硬的手。
　　周楠不解风情地问：“然后呢？”
　　“周先生给我暖暖吧。”
　　周楠也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抖抖磨损严重的左腰口袋，“放进来，我攥着你的手，咱俩互相暖暖。”
　　“我的全身都在发冷。”原笙得寸进尺道，“我们进被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