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葡萄[架空]》一只淡定的小苹果

10、洛阳的葡萄10[番外]

　　我是先皇的王贵妃，当今陛下所尊封的皇太后。

　　我同姐姐一同侍奉先皇，但与姐姐不同的是，我首先是世家的嫡女，先皇的宫妃，陛下的养母，国家的皇太后，然后才能是自己。

　　先皇给足了我礼遇和恩宠，但我更羡慕姐姐。

　　姐姐出身寒门，经历战乱，因于战火纷飞时救过逃亡中的先太后性命，且明艳活泼，比我更受婆婆青睐。

　　所以她可以先是她自己，所以即使在后宫争风吃醋中，她日渐消瘦，郁郁寡欢，也可以为自己而死。

　　所以我很羡慕她。她从来不属于这里，于是她便可以决绝的从这里离开。

　　而我不行，我是世家的女子，我的一言一行皆关乎士族荣辱。

　　好在我的夫君对我礼遇有加，这就够了。

　　还记得夫君那晚登顶权力之巅的感慨，“唉，古时候舜和禹的事情，我到现在算是知道了。”

　　而后其她姬妾纷纷阿谀奉承，希望通过一时的溢美之词，为自己日后求个不低的封号，以保自己的荣华富贵。

　　我知道，尽管我总觉着受世家大族的桎梏无法自拔，但这时候，我恰恰是她们中最无需担心位分的。

　　所以这种时候，我才得以畅所欲言，标榜自己的个性。

　　那天，我提出了同她们截然相反的观点，我认为自己的夫君道出的，并非登顶之后的欣喜。

　　更是这些年来的恐惧和悲郁，隐匿的是人前的开怀与率真。

　　夫君眼头一亮，鼓励我继续说下去。

　　我开始回忆自己在家中藏书阁中所用于纪年的竹书，里面所载，尧年老德衰，为舜所囚；

　　还有国别体的史料，曾言“舜勤民事而野死”；

　　以及现下某诗人在历经离愁别赋的时候引用史料“或云：尧幽囚，舜野死”……

　　我觉得自己那天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但心如止水。

　　夫君倒是很激动，一把抓住我的手，说我是一个乱世之中颇有谋略的女子。

　　若是男子，我若献策，他必采纳。

　　我颇有礼数的拜别离席，又成为了世家的王贵妃。

　　第二日便听说，我难得荒诞的言行，竟因夫君在朝堂中的赏识，入了史料。

　　可想而知的，父母派人送书信来问候了我。

　　从此我做事，总是三缄其口，思虑再三，再也无如此失态之举了。

　　因为我知道，我同夫君是政治利益的捆绑，他所说的话，是做不得数的。

　　因为我既不是他之子房，亦不是他之红颜。

　　夫君日后会是一个极英明的的开国之君。

　　他至诚至真，亦非草木。

　　他对蔡相，为青山松柏之交，绝非普通君臣；他对发妻，亦是隐忍克制之爱，并非冷酷无情。

　　不过这些对我来说皆不重要，我这人比较感性。

　　但生逢乱世，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即使是对生命自身意义的叩问，最终也会落实到自身利益上去。

　　我这人很无趣，同那些寒门和平头百姓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只想活着。

　　当然，我更想我的家族中人都平安活着，所以我能忍，能将苦楚往心里咽。

　　后来我收养了姐姐的遗孤，带着家族拥护他上位，熬出了头，便学着蔡相急流勇退。

　　再后来我家族旁支叛乱坐实，那天先帝送我的弹棋出乎意料的裂开了，我以为自己完了，便想着自行料理自己，结束自己无趣的一生，希望当今陛下能对我的家族网开一面。

　　于是我带着遗书去找了陛下。

　　哪知那晚陛下将自己同蔡相一路的所闻悉数告知于我，对我行母后之礼，还悉数数落自己曾经对我的礼遇不周。

　　我这人虽很无趣，但喜欢弹棋。

　　在游戏间，领略的超群绝伦，其他游戏没有的最深智慧，宏大的韬略和贯穿事物细微洞察的深邃奥妙。

　　我认为在这么多年的游戏人生中，我懂弹棋，弹棋亦能反应我的棋品。

　　听完陛下这一路的见闻，猛然料想到，蔡相当年亦是弹棋国手，同夫君不相上下。

　　在他俩面前，我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此次虽未正面摆盘交锋，蔡相却已将我视作值得尊敬的对手，且了解对手，对我的再三求情，应当就是对手与对手间的惺惺相惜吧。

　　惺惺相惜，真乃快事。

　　我原先的人生中，从未有如此感觉。

　　而未来，我们终要，单独且没有交集的消磨自己的余年。

　　不久之后，我得到了蔡相病逝的消息，在一个适合吃葡萄，时有葡萄进贡的季节。

　　手中刚想往嘴里送的进贡到东都洛阳的葡萄，停滞在了半空，此时我仿佛能同皇弟的这些年，感同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