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狱仰望天堂》雅畈

23、解不开的哀愁

　　第二天是星期四，离周六晚上还有六十个小时。
　　姜承开车到罗家楼下，接她去看新房。
　　新房所在地段离罗家不远，半个小时车程，但比较偏离城市，是依山傍水的别墅。他知道她喜爱这样的田园风情，故按她的喜好挑了地方。
　　别墅群落占地不大，错落有致，他们那一幢在最里围，阳台下便是一条小溪流，是山上山泉汇流而成，岸边有几株洋槐，不大，生长却极茂盛。正是花开的时节，槐树昂然上扬的浓绿中遮不住的洁白，满树繁花朵朵精致细巧，散发出枝叶挡不住的甜丝丝的香味。
　　空气里满是槐花清爽的香甜，罗芊芊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脸上满是享受的笑容。
　　她靠住阳台，一时发起呆来。
　　姜承走过去搂住她，问：“怎么昨天一天都关机？”
　　“没电了没充……”
　　“去哪了？白夏说你没开工，家里也没影……”见她没说话，他又继续讲，是漫不经心的口吻，“你，不会是和姜焕在一起吧？”
　　怀里的人吃了一惊，转过头有些纳闷的望住姜承：“怎么这样问？”
　　“他头一次请了一天假……他向来对待工作认真负责，是个工作狂……昨天却连董事会议都没出席……”
　　罗芊芊脸色很是不满：“那也不能代表我跟他在一起？”
　　“对不起，”姜承倚住他，头低垂着，无力地说，“是我太多心……可是我很不安……”
　　“你确定，你会嫁我吗？”
　　“姜承——”罗芊芊叹息一声，回抱他，心里很是内疚，“让你不安，我很抱歉……不是说了吗？传家宝给我了，我生是姜承的人，死是姜承的鬼——”
　　忽地想起什么来，一时住了口。
　　果然姜承随手握住她的手腕，却不见镯子，纳闷地问她：“怎么没有？”
　　罗芊芊只得敷衍道：“被我放在家里了，我一向大手大脚的，怕碰碎了。”
　　“嗯——”不知怎的，他还是不安。
　　两人望住对面的风景，沉默。
　　手机铃声响起，打乱了这份平静。
　　好半天都没人理。
　　姜承提醒道：“是你的。”
　　罗芊芊只得拿出手机来，看了屏幕一眼，果然是姜焕的，她只能镇定地挂断，对姜承撒谎：“是褚殁的！”
　　她脸上还算镇定，心里却是“咚咚”的打鼓，心虚得厉害。
　　还好姜承没有怀疑，只略微皱了皱眉，不甚乐意。

　　逛完别墅，两人回了家。
　　下午约了意大利的设计师来家里看婚纱设计稿。一切都是赶工，忙碌紧凑，全是姜承计划订婚一个月后结婚的缘故，弄得姜家上下都紧张得要命，又要印喜帖，又要划算喜宴。
　　反而两个当事人忙里偷闲，看完设计图，窝在房间里享受家庭影院的待遇。
　　看了一部《龙凤斗》，罗芊芊哭的稀里哗啦。
　　姜承哑然失笑：“这是假的嘛，这你也能哭的那么伤心……”
　　芊芊还是忍不住流泪：“那个男人真可怜……”
　　片尾盗太微笑着驾车离去，盗先生的葬礼在一片肃穆中缓缓进行。
　　爱，没有宣之于口，却淋漓尽致的展现了。
　　“其实不，他们相爱……他已经给了她一生一世……”
　　他没有再说话，淡淡地微笑，抚摸她的长发。
　　过了很久,他才说：“芊芊，相信我，我会让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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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
　　心很痛。
　　一直牵扯到最深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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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漂亮！”
　　白夏由衷地发出赞美。
　　“听说今天是最后一组镜头，你专辑的MV就全部制作完成了。”
　　“肯定会大卖的！”一旁的化妆师说道。
　　“谢谢！”罗芊芊淡淡地笑了，似乎不太热衷。
　　化妆师收拾完化妆用具，拎着化妆箱走了。偌大的化妆间里只剩罗芊芊跟白夏两个。
　　“听说，周末要订婚了是吗？”
　　“呃？”罗芊芊心不在焉的，并不对订婚的事情感到高兴。
　　白夏打趣道：“最近报纸上你的新闻很多呢，赚了不少人气呀！”
　　罗芊芊不禁笑了：“哪有……都没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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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爱褚殁吗？”看罗芊芊怔住了，面色不自然，她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他最近很不好，你去看看他吧……”
　　罗芊芊转过头来疑惑地望住白夏。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我是他的女朋友，可是他现在爱的是你……”
　　“你要我去看他，你不介意？你不是很爱他吗？”罗芊芊更加迷惑了。
　　“是啊，我是很爱他……”白夏的声音像是叹息，“爱一个人，不就应该成全对方吗？”
　　爱一个人，是成全对方？
　　罗芊芊仿佛听了很是惊世骇俗的论调，眼神古怪地望住白夏，不发一言。
　　沉默了很久，才又缓缓道来。
　　“如果没有发生这么多事，没有姜承，我也许会跟褚殁在一起，会跟他结婚……可是，他却不是我深爱的那一个……”
　　“他曾经给我说，谈场新恋情就能忘记痛苦，就能忘掉姜焕……我做了，可是，他一直在我心底……”
　　“白夏，你那么爱他，你一定可以给他幸福。他只是一时迷惑，时间会让他明白，他最爱的人其实一直都在他身边默默为他付出着……”
　　白夏垂下眼睑，唇角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你不打算去看他？他最近酒喝多了，胃出血……”
　　罗芊芊很是镇定：“有你照顾他就足够了，我并不是医生。”
　　白夏无奈地点了点头：“那么，我祝你幸福……”
　　幸福……
　　她可以吗？
　　伤害了那么多人的她，还能够拥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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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订婚典礼在MISA旗下的木槿庄园举办。
　　木槿庄园是MISA新近开发的旅游项目，以圣享普罗旺斯风情闻名。庄园临山面湖而建，四周是几十公顷的各色花海，以让游人享受简单无忧、轻松慵懒的生活方式为宗旨。
　　芊芊望了一眼窗外，不得不赞叹，这里果然是有一种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的闲适意境。
　　傍晚时分一晃而过。
　　黑夜袭来。庄园里悬灯万盏，银光雪浪，湖上泛起一片五光十色。再低头一看，底下宾客如云，门庭若市。罗芊芊单手枕住窗沿，看窗外攘往熙来，痴痴地笑。目光落在一身黑色礼服的男子身上，突然停下，见他抬头看上来，她赶紧缩了回来，也不知被他看见了没有。
　　果然看见了。
　　姜承一路小跑着进了罗芊芊的休息室。
　　佣人们都悄然退了出去。
　　罗芊芊正端坐在化妆镜前，俨然一副庄严稳重的模样。
　　“装什么装，刚才在窗边那样大肆，现在倒装起来了……”姜承拥住她，望住镜里明眸皓齿的娇颜，笑道，“你还真是迫不及待想让大家见见我未来的新娘哦。”
　　“哪有……”罗芊芊抬起头，双瞳盈盈秋水地望住他，“你不知道呆坐在这里几个小时有多闷，刚刚才化好妆，我往窗边透透气，就被你逮个正着。”
　　又恨恨地说：“下次一定要让你试试这滋味！”
　　姜承却只是笑：“那可没办法，我又不是女孩子，我可不爱美。”
　　“不过我倒是爱你的美……”
　　他抬起她的头，想吻她，被她推开了。
　　“别瞎闹，一会妆该花了。”
　　姜承不依，蜻蜓点水地在她唇上碰了一下。
　　“你好好在这等着吧，一会人来齐了，我接你下去。我出去了，底下宾客太多，招呼不过来——”
　　他退了出去，她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面对姜承，总是心虚的时候多。又看了一眼手机，等过了今天就好了，一切都是定局，他应该也不会太难为她了吧。只祈求上帝，别让他在订婚典礼上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才好。

　　又是一晌发呆。
　　她望住镜子里的自己，不禁有些凄然。
　　门呼一声开了，来人走近她。
　　镜子里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水墨色的眼睛深如寒潭，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却像是笼罩着深冬的冰雪，冷漠的桀骜气息让整个世界都定格了。
　　罗芊芊转过头愣愣地看着他，打心底冒出一丝凉意。
　　偌大的休息室里。
　　姜焕与罗芊芊对视着，气氛古怪而肃然。
　　沉默了近一分钟，他才说：“跟我走！”
　　语调是一贯的霸道口气，王者不容拒绝的命令式口吻。
　　她是很爱他。
　　可是——
　　她皱眉。
　　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父亲，还有罗氏。
　　这种情况她怎可能丢下姜承，她不可能放下所有包袱与责任跟他走。
　　灯光打在化妆台的檀木上，透出沉寂的光泽。
　　他眼底的目光有一丝闪烁，他在犹疑什么，仿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伸出手攥紧她的手腕。
　　他还未开口，罗芊芊已经挣脱了他。
　　她换上了一贯自我保护式的口吻：“请你自重！”
　　他背脊僵硬，十指紧握。
　　“今天你必须跟我走，我绝不让你嫁他！”
　　她不再犹疑，拿起化妆台上的手机，按键。
　　姜焕一把夺过来。
　　终于忍不住吼她：“你就这么想嫁他！”
　　她冷冷地看他，欲伸手掌他，却被他一把握住，紧紧地被他裹在怀里，如此近的距离，她能清楚的看见他眼底噬人的仇恨。
　　“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我会替你保住罗氏！”
　　“我生是姜承的人，死是姜承的鬼！”她的声音虽低，一字一顿地却清晰。
　　听在他耳里，轰然一阵炸开来。
　　有一种冷从内心深处潜潜冥冥地浮上来。
　　他还是挣扎。
　　“你不爱他！”
　　他狠力捏住她的下巴，她一动，他就箝制得更紧。
　　她的呼吸艰难起来：“你忘了，你已有解婷彦！”
　　这是他说过的话，他怎么会忘。
　　他疲惫地笑了：“我原以为，可以为了身家利益放弃你！可是看你要跟姜承结婚，要做我的大嫂……我才发现，原来我做不到，完全做不到……”
　　她趁他分神，一把推开了他。
　　他不留神，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稳住了，又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她。
　　“你再不放开，我就喊人了！”
　　他笃定的：“你不会，如果你还想嫁他，你不敢！”
　　“你不要这样，你就只当从来没遇到过我这个人行不行？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姜焕却不听，捂住罗芊芊的嘴，架起她就往外走。
　　穿过走廊，从后门下楼。

　　湖边风景美如画。
　　宾客衣香鬓影，神态优雅，或低声笑语，或轻言谈笑，或观看表演，或游赏景点。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一刻，有两个人已悄然退场。
　　银色捷豹跑车呼啸着消失在路的尽头。

　　姜焕刚把罗芊芊松绑了，罗芊芊一伸手就抡了他一耳光，他躲闪不及。她力气之大叫他脸上立刻红肿一片。
　　姜焕冷着一张脸退了出去。
　　“姜焕——”
　　“你给我开门！我不能把姜承一个人丢在订婚典礼上，会出大乱子的！”
　　“求你了，你给我开门吧！”
　　房门被反锁了，任凭罗芊芊如何踢门，门外都无人应她。
　　她知道姜焕就站在门外。
　　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她一定得说服他才行，哪怕是骗他。
　　“焕，你先放我回去。过了今天，我再好好的跟他解释，我一定说服他取消婚约好不好？”
　　对，只要过了今天，只要不让姜家出这种丑闻，怎么样都是好的。
　　她软言轻语地哄他，过了几分钟，门外才响起了他淡漠的声音。
　　“你不用费心思了，我不会放你走的！这都是你逼我的！那天之后你一直避着我，我怎么找你，你都逃开……我就一直在想，究竟要怎样，才能让你回心转意呢？”
　　他的声音恍惚着仿若秋夜响起的洞箫：“你忘了，我也求过你的，那么多条短信，你竟然无动于衷……我也不想对你用强的，是你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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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脸色苍白如纸，忽地全身没了力气，再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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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亮起来。
　　有人开了门，是佣人，搁下早餐又退出了房间。
　　罗芊芊抬头看了门口一眼，忽然觉得可笑，门外竟然还站着两个保镖“保护”她。
　　罗芊芊朝门外喊了一声：“给我几份今天的报纸。”
　　两个保镖毕恭毕敬地答：“对不起，没有姜焕先生的吩咐，我们不能做任何事。”
　　罗芊芊泄了气，他已经达到他的目的了，他究竟要关她到几时。
　　过了一个多小时，门外安静的走廊上响起一阵脚步声，她想是他来了。
　　门开了。
　　他扔在地上几份报纸。
　　罗芊芊转过头，黯然地盯住那些报纸的标题，虽然早已预料到会这样，却也还是大吃了一惊，话语被卡在喉咙里再难发一个音腔。
　　《罗氏MISA联姻未果》
　　《罗芊芊逃婚，与前男友私奔？》
　　《姜氏爆出天大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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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见姜承！”
　　“没用的，他现在不会见你。昨晚他为你跟老头子起了争执，老头子进医院了，他还在那守着呢。”姜焕横抱起她往另一个房间走，轻声说道，“我劝你还是避一避风头，现在记者都在找你……”
　　“不，无论如何我都要见他！”
　　姜焕扔给她一个手机，说道：“你现在还不能见他，给他电话吧。”
　　他放她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温言：“你先好好睡一觉，我会处理的，别担心。”
　　她折腾了一夜，很是疲倦，可是神经却放松不下来，怎么也睡不着。
　　最后开了电视来看。
　　换了好几遍台，却没找到一个想看的。
　　正打算关了，电视机上的画面让她停住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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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殁正困在罗家门外，众记者围住其前后，不停发问。
　　“请问是你带罗芊芊逃婚的吗？”
　　“请问你有没有想过这会带来什么后果？”
　　“不知道你对姜承和姜老先生有什么话讲？”
　　“请问你现在到罗家是替罗芊芊拿随身用品还是看望未来岳父？”
　　褚殁不发一言。
　　画面中的记者解释道：“据知情人士爆料，俩人感情一直十分稳定，而罗芊芊和姜承订婚，只不过是受其要挟，是罗芊芊为保住罗氏所做出的牺牲！”
　　“褚殁虽然不发一言，但其也没有否认，而就凭他今日一早前往罗家的举动，我们可以认为，褚殁的无言是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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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情人士？
　　是谁那么无耻！竟然连她和姜承的交易都告知记者！
　　“哐”的一声。
　　罗芊芊操起遥控板砸向了电视。

　　姜承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陌生号码，犹豫着要不要接，考虑再三后还是退出了病房。
　　“你好！请问是哪位？”
　　对方怔了半天才开口。
　　“是我——”
　　是罗芊芊。
　　“你还打来做什么！”姜承发紧地握住手机，嘴唇惨白。
　　电话线那头又是沉默。
　　“如果是想道歉，大可不必了……”
　　猛烈的阵痛从心脏袭来，她最终还是负了他！
　　“不是，”她似乎想解释，却又放弃了，“不是褚殁！”
　　“我知道，虽然外界都误以为是褚殁，但是，我知道，”姜承哑着声音，要很艰难地才说出那个名字来，“是姜焕！”
　　“昨晚我派人找遍了……我努力拖延时间……可是没有用……”
　　“对不起——”心下黯然，不自觉吐出这三个字来。
　　“我说了，不用道歉，感情的事由不得人，我不怪你。只是你要有心理准备，下个周，MISA会撤资，也许……更早……”他沉吟一声，“这些，都已经不是我能作主的了！”
　　他无言以对，沉默了很久，才又说：“照顾好伯父吧，他受不得刺激。”
　　终于挂了电话。
　　他跟她再没关系，一切的纠葛都随风而逝。
　　可是心却还是冷着。
　　他僵硬地站在医院走廊的尽头，胸口痛得让他窒息，喉咙忽地涌上来一阵腥气。
　　是断了吧？
　　彻底断了吧……

　　电话刚挂断，姜焕就进来了。
　　“道歉做什么，自讨没趣！”
　　罗芊芊怒瞪他：“你偷听我讲话。”
　　他只当没瞧见，嬉皮笑脸地搂住她，赖皮道：“我是怕你又跑了嘛……我紧张你，你应该高兴才是。”说着往她脸上亲了一口。
　　罗芊芊没好气地推开他，只说：“我要回家见我爸爸。”
　　他这回倒没反对，只嘱咐说：“你那边记者太多，我让阿泰送你去。我公司还有事，你自己注意些，别又让记者逮住了。”
　　说完这些话，向门外走去，在大厅里跟两个保镖交代事情。
　　完了以后，他一个人立在窗边，抽出一枝烟，慢慢地一口一口呷，动作很是缓慢，仿佛在想事情，并且不是什么好事，明媚灿烂的阳光下，他的眉目依旧冷峻，周身是冰冷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气息。
　　罗芊芊坐在床上，远远地看他。
　　她记得以前恋爱的时候，他很爱笑，总见他嘴角逸出一抹笑，然后笑意慢慢扩散，最后眼里也盛满笑。那种笑是发自内心的，能够轻易感染别人。那时候，她只要看见他笑着就会觉得好幸福。
　　这一刻，她忽然好想念他的笑容。
　　突然奢望他们能够过从前的日子。
　　不过，她也知道是奢望。

　　罗家果真大批记者候着，罗芊芊禁不住咂舌，她这么一个小明星值得他们这样劳师动众么？又叹一声气，只能按照原先商量好的计划，找了人假扮她引开记者，她偷偷地从侧门溜进去。
　　庭院里静悄悄的，连平日负责照看焕焕的佣人都不见人影。罗芊芊觉得有些奇怪，这个点，是焕焕在园子里溜达的时候啊，难道佣人偷懒……
　　刚踏进大门，司机小周迎了上来，神色很是慌张：“大小姐，你赶紧去医院吧！”
　　“怎么了？”
　　“老爷从床上摔下来了！”小周由于着急，说话有些结巴，“张嫂没找到你，让我在家等着！”
　　罗芊芊脑袋里“嗡”的一声，小周后面说的话全然没听见，只能强自镇定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小时前。”小周见罗芊芊脸色不好，一边说着一边扶住她往外走。
　　罗芊芊推开了，只说：“我没事，你快带我去医院！”
　　这时，她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家里发生这样的大事，记者闻风过来的。

　　医院门外也是大批记者，罗芊芊刚下车，众人都围了上去。罗芊芊铁着脸没说一个字，只一步一步往前急走。幸好记者里头没有不长眼的，若是再像平时那般拦住她前路，罗芊芊铁定立甩人俩耳刮子。
　　大白天，医院走廊里却因为背阴，一片凄凉。角落里偶有低泣声，时断时续。
　　罗芊芊恍惚地站在拐角处，忽地迈不开脚步。
　　张嫂见大小姐到了，忙擦干脸上的泪水，走至她身旁，用力拥紧她的肩膀。
　　罗芊芊恍惚地转过头看住张嫂：“爸爸呢？”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身着白色长袍的医生缓步走来，嘴唇一张一合地轻轻吐出这几个字来。
　　罗芊芊却像没有听见，只抓住说这话的医师的手臂。
　　“医生，我爸爸还好好的呢，你一定要救救他，他真的还好好的呢……不信你听，爸爸还叫着我的名字呢！”
　　张嫂心中痛极，只拉过罗芊芊的手来握住。
　　“小姐，你别这样……老爷已经去了……”
　　……爸爸，他死了……
　　死了吗？
　　不可能！他们都在骗我，爸爸不是还在喊我吗？
　　“张嫂，你听，爸爸在喊我，他喊：芊芊啊，你回来了……快过来，我做了你最爱吃的栗子糕……”
　　张嫂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
　　罗芊芊视若无睹，只幽幽地对张嫂说：“张嫂，我们陪爸爸吃饭去……”
　　“小姐——”
　　张嫂哽咽住，说不出话来。

　　罗芊芊安静地往病房里去了，如梦游般，悄无声息的。

　　病房里护士正收拾着，瞧见罗芊芊，一时也怔住了，将替罗振南盖上的白布拿在手里不知该不该落下。
　　病房里静如死灰。
　　罗芊芊站在窗边，缓缓俯下身，轻轻地抱住罗振南，用她温暖的身体紧紧抱住他。
　　“爸爸——”
　　她轻轻地唤他，唇角绽放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爸爸——，芊芊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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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的人都愣住，不知如何是好。

　　有人走过来，拉开罗芊芊。是姜焕。
　　护士赶紧推罗振南出病房，准备推往太平间。
　　罗芊芊猛力挣扎，可是完全不起作用。
　　护士刚推到走廊上，就听见罗芊芊凄厉的一声哭喊。
　　她撞开姜焕，冲了过去，只拉住罗振南，仇恨地望住周围每一个人。
　　“不许你们带走我爸爸！”
　　“你们都给我滚开！滚开！”
　　罗芊芊转过头凄然地望住罗振南，哑声说道：“爸，求求你，你说句话好吗？他们都说你死了，你告诉他们你没死，你没死呢！”
　　“爸，我只有你一个人了……你不可以抛下我知道吗？爸——，芊芊知道错了，芊芊以后再不唱歌了，芊芊以后都乖乖的，爸爸说什么芊芊就做什么，爸爸让芊芊不喝酒，芊芊绝对一滴酒也不喝，爸爸让芊芊接管罗氏，芊芊就乖乖去上班……爸，你说这样好么？”
　　“爸，你说句话呀！”
　　“爸——”
　　她绝望地怔在那里，牙齿咬住下嘴唇，直咬出红红的一条血痕。
　　姜焕走过来，再次拉开她。
　　她的手紧紧攀住车架架沿，死命地用尽全身力气去抓住。姜焕伸过手来，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把她掰开了。
　　她疯了一般，“啪啪啪”连抽了姜焕三个耳光。
　　姜焕只紧紧抱住她不放开。
　　护士推着罗振南走远了。
　　“爸——”罗芊芊胡乱往姜焕胸上砸去，“我要爸爸！你放开我，我要我爸！我要我爸！”
　　姜焕只冷着一张脸，没有一丝一毫放开她的意思。
　　罗芊芊低下头就朝姜焕手腕上咬去。
　　一阵锥心的痛！
　　姜焕疼的倒吸一口冷气。终于忍住了，终究还是没有放开。

　　护士赶紧给罗芊芊打了镇定剂。
　　罗芊芊眼皮渐重，没过多久僵硬的身子便软了下来。

　　不知是药剂量太少，还是罗芊芊体质的原因。
　　天还未亮，罗芊芊就醒了。
　　她恍恍惚惚地往外走去，穿过大厅，撞上茶几，“砰”的一声，茶几上的瓷杯摔在地上碎成一地，她只安静地从上面踩过，仿佛脚下渗出的鲜血并不是她的。
　　并不觉得痛，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只依旧一步一步往外去了。
　　姜焕醒过来，心疼地望住她。
　　他轻轻地唤她：“芊芊，你去哪？”
　　听得声音，她却并未停下，只说：“爸爸在等我回去。”
　　她的声音飘荡在空气里，目光穿越了一切，不知落在何处。
　　她这一瞬仿佛是失了灵魂的，只呆呆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呆呆地往外走去。
　　姜焕似乎再也受不了了，冲过去搂住她，连喊她的名字，他是焦急着想让她醒醒。
　　芊芊并不挣扎，只是喃喃地重复那一句话。
　　姜焕忍无可忍。
　　“啪”地甩了她一耳光，沉声道：“罗芊芊，你爸爸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如果你想让你爸爸走得不安心，你就尽管发疯吧！”
　　看她一脸惨白的愣住，姜焕又痛上心来，拥住她，声音里满是凄凉和哀求。
　　“答应我，为了你爸爸，你要好好活着！”
　　微风穿过厅堂，掀起她的长发。
　　她的眼睛轻轻地颤动了下，乌黑的睫毛也跟着轻轻颤抖。
　　“啪”的一声。
　　一滴泪坠地，晶莹剔透，如一颗璀璨的水晶。
　　良久——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