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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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周寒悦，是程鸢庭程将军的亲兵队长。
我从小兵时期就跟着将军，她那时还只是一个什长。
起初，大家都怀疑她是因为秦二少才上位。
然而，只有跟着她的人才知道，她是真正有本事的。
我们和她说支持她，她笑，说等到她做了将军，我们这些人便可以在别人面前吹吹先见之明。
后来，她做到了，也让我们有机会真的那么吹。
我们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没架子又有真本事的头儿。
文宗二十七年，将军入京，上京大乱，我们都揪着心。
冬月的时候，将军终于回来了，还带回了个又瘫又聋的军师。
乔以言这个名字随着上京之乱而流传天下。
关于他的流言也很多，即便是偏远的壁沧关，也听到了不少。
而这里面，没有一条是好的。
听说将军为他求情，没领一分勤王功劳。
这无形中加重了我们对他的厌恶。
那天风沙很大，我们在城外接将军。
然后，我们第一次看到将军坐马车。
开始以为将军受伤了，我们很是紧张，将军笑着安慰我们无事。
回了府，将军先跳下马车，搬出了一辆轮椅。
接着，有个俊美好看的男人也撩起了车帘，探出了身子。
只是，他腰腿似乎有些毛病，我们看着他借助双臂的力气挪到车外，将军架着他下了车，扶他坐进了轮椅里。
“寒悦，这位以后就是我的军师，姓乔，你管他叫乔先生就行。”
“对了，他听不到声音，有什么一定对着他说，明白么？他会把要告诉你的写出来。”
将军吩咐，姓乔的会住在这里，长久地和我们共事。
天知道我有多想一枪戳死他！
他把军报整理好，闲来无事就挑我们的刺。
十几条让我们改进的措施，像是大耳刮子扇在我们脸上。
他写，我们这些年能护住将军纯属将军功夫高、我们运气好。
去你麻痹的！
我在他背后恶狠狠地骂着。
他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把我们全部否定？
我们拿命保护将军竟然只得一句“运气好”？
后来鼠毛出了个馊主意，我们在他的轮椅上动了手脚。
他受了伤，说是骨折，养了小半年。
将军以为是意外，此事作罢。
之后我们没再刻意使绊子。
看他一脸病容，经常像得了痨病一样咳。
很多时候，我们怀疑，这人还能蹦跶几天？
过年的时候，一起吃团年饭，我们轮流给他敬酒。
他每杯都接下了，笑得一脸阴险。
后来将军火了，劈头给了我们一顿。
然后将军送他回房，第二天才出来。
我们大惊。
将军怎么能和这个人在一起？
我们一开始都天真地觉得将军只是看中他的聪明才智。
平心而论，此人有几分才华，行军布阵经验不足却进步很快，屡有精妙布置，让犬戎那帮孙子吃了不少亏。
但是，我们从来不希望将军和他在一起！
他是个瘫子啊！
连秦二少那样的男人都配不上将军！
他怎么敢？
他凭什么？
后来，有次我们高声讨论时他经过。
再后来，他就搬出去了。
他来这里的第三年，六月中，犬戎的孙子偷袭我们。
圣上要大打一场，边关两州摩拳擦掌。
这一仗一直打到来年的年初。
犬戎终于被打服了。
这时候，他突然上书，竟然是要灭绝犬戎男丁。
以前，我们一直觉得他阴恻恻的又坏心。
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一丝人性都没有！
灭绝一族，屠戮平民？
连懂事的孩子都不能放过。
将军和他吵了一架。
我躲在外面，也是第一次听到了他说话。
我一直以为他是聋的，所以也哑了。
可是，那天听到他和将军争吵。
他的声音有些怪，带着鼻音，像是外族人学汉话，而且许多字都咬不准，含糊低哑。
……
……
“瑶瑶，这辈子……你能不能有一次，不用思考不用判断，只完完全全地相信我一次？”
“阿乔，我很想相信你，我求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么做的理由？”
“理由？”
“……”
“呵～我恨那帮蛮族，害我失去父亲，害我变成残疾，这不够么？”
“是这样？”
……
……
之后，砸东西的清脆声响。
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将军气呼呼地摔门，我跟在她的后面，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里面的情况。
接下来持续三个月的屠杀……
我想这是我人生里最不想回忆的一段。
犬戎人好像待宰的牲畜一样，排成队被我们砍掉头颅。
如果有人敢反抗，那么下场就是被当场虐杀而死。
到了最后，无论杀人者还是被杀者，都是一片木然。
我不记得自己动手杀了多少人。
我作为将军的亲兵队长，好歹不用像普通士兵一样去每日斩首。
那一场屠杀，将近百万的犬戎人被杀。
衍州章州几地军营内也有好些兵士发了疯。
第二年春，名士温如许上书提出“实边策”。
许多内地百姓搬到了边关，他们没有见过那场惨剧。
比起我们，他们更快地接纳了犬戎遗民。
而那次争吵后，将军和姓乔的再无交集。
直到七月初的时候，有几个江湖人士来刺杀姓乔的。
可是，这些人都被姓乔的抓了。
姓乔的似乎更没人性了，把刺客都吊在壁沧关门口，说要让他们被活活晒死。
将军看不下去，把人放了。
乞巧那几天，将军去找姓乔的。
回来之后，将军有些失魂落魄。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没看过将军脸色那么苍白。
第二天，将军背着荆条跑到了姓乔的那儿。
全城百姓跑来围观，指指点点。
姓乔的开了门。
那是我自他们那日争吵后才又一次见到他。
他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嘴唇没什么血色。
有人帮他推着轮椅，他软软地靠着，眼睛半睁。
没几步路，他就扶着胸口咳嗽。
将军抬头对他做了什么口型，我看到他脸色变了变。
他先是摇头，继而笑了起来。
那笑看起来有点凉凉的，让人觉得冷到心里。
后来，他请将军进府。
将军回来说，要和他成亲。
我记得，成亲当天，将军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我问将军是不是不想嫁给他，将军摇头，笑得有些忧郁的样子。
她问我，如果有人狠狠地伤了我，我会花多久去原谅他。
我说，要是有男人敢对不起我，我就阉了他。
将军大笑，连说好。
可我看将军的笑，却觉得很别扭，我说不出原因，至今也想不透。
成亲当天，秦二少也来了。
姓乔的一看到秦二少，连笑容也欠奉。
秦二少有点讪讪，后来喝得很醉。
我记得扶他出府的时候，他问我，他和姓乔的比，谁和将军更配。
我吓了一跳，尴尬地打哈哈。
他又说，他很佩服姓乔的，脸皮厚得干什么都随心所欲，能完全不管别人的眼光。
第二天他酒醒似乎不记得这些话，而我就一直憋在了心里。
十年过去，壁沧关已经变得十分热闹，丝毫不见当年紧张又荒凉的样子。
漫漫黄沙上也种满了绿树，将军府的一棵槐树已经亭亭如盖，将军在树下做了个秋千。
这几年，姓乔的经常捡小孩子回来。
他和将军无后，所以收养了这些犬戎遗孤。
将军待那些孩子如亲生，事无大小俱亲自过问。
而姓乔的虽然捡了孩子回来，却对那些孩子不怎么好，以至于那些孩子和他也不亲。
武宗十七年的时候，姓乔的死了。
其实从十五年他开始咳血的时候，大夫就说他活不过那年的冬天。
拖了两年，将军一度想带他回关内静养，可又怕路上颠簸。
他们最后的时间，也在这犹豫踟蹰中匆匆度过。
我记得，武宗十二年的一个夏天。
傍晚时候，天还没黑，月亮已经露了半边头。
姓乔的和将军在院里乘凉。
我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恰好捡东西走到了大槐树的另一侧。
我听见姓乔的说，如果有下辈子，他希望没有认识过将军。
将军问他是不是还不原谅自己。
姓乔的答非所问，只说一辈子就够了，将军下辈子该找个更好的青梅竹马。
他也知道自己不好么？
我以为像他那样的人，根本不会顾忌别人的想法。
他下葬那几天，将军一直很冷静，流泪也是默默的。
只小声地呢喃过——你让我信你的。
我不知道他对将军做过什么承诺，总之，他又一次让将军失望了。
武宗十七年七月初七，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
乞巧花灯挂满了全城，大家都在庆祝，将军却跑到城外去给姓乔的扫墓。
她不让我们跟着，只说让我们好好过节，乐呵乐呵。
到了半夜，将军还没回来。
我们很担心，便也去了城外。
一到墓地附近，我们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我心里一紧，手放到刀柄，带着兄弟们跑了过去。
只见将军靠着墓碑，身上脸上都沾满了血。
她的四周是一些模糊一团的东西。
我们凑近了看，竟是血肉断肢和破碎的内脏。
将军发现有人靠近，抬眼盯着我们。
我吓得脚尖点在地上不敢再动，冷汗顺着额头就流了下来。
即便在战场上杀敌，我都从没见过将军这样满身杀气的样子。
她眼里的怨毒和仇恨，好像要把我们吃掉一样。
她的身后，是被翻乱的墓地，装着香烛的竹筐歪倒在一边，纸钱洒了开来。
八月初五，无论我们怎么劝说，将军都一意孤行。
她说，她不会再让任何人去打扰他。
将军喝了药，躺进棺材里，脸上挂着决然的笑容。
几个孩子哭得很伤心，扒着棺材边沿不让我们下钉。
黄昏的时候，我们填上了最后一捧土。
孩子们跪在墓前，年纪最大的颜歌将冥钱洒了漫天，仿佛飞舞的白蝶。
【完】
×××××××××
后记
顶锅盖跑～
我想说，这不是个悲剧。
后来那些孩子们都成长的很优秀。
在二皇子挂掉之后，他的罪己诏里，给阿乔平反了。
阿乔和瑶瑶的墓地每年会有很多人去吊唁。
他们成亲后的十二年，一直在努力安抚犬戎遗族，帮助他们与大周融合。
没有什么伤疤是抚不平的，几十年后，已经没人再提起过往的屠杀。
阿乔也早就原谅了瑶瑶，他不会生瑶瑶的气的。
他们后来一直很幸福，也许你们可能觉得有遗憾。
但这个故事本来就是遗憾的，阿乔的身体就是他们最大的遗憾啊。
对我来说，这个故事最大的遗憾则是我的文笔还是比较稚嫩，有的时候又过于懒散，经常和自己说，橘子，你写细腻一点会死啊，你多费脑子想想怎么写会死啊……
可是呢，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还是就这样随性写了。
谢谢大家一直看到最后，每一个留言对我都是很大的鼓励！
话说，我本身对WCGG喜欢程度一般，写这个唯一的乐趣就是看你们的回复了。
多多的老妈说，现在写文的少了，也是因为留言少，大家都很浮躁。
但我挺高兴的，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告诉我你们的感觉，你们喜欢哪里，我哪里写的不清楚等等……
最后附上我对所有人的一个评价，因为是第一人称，所以写的有些狭隘。
先说瑶瑶吧，她的思维很多时候会影响大家的观感。
她属于比较外向坚强的姑娘，活泼爽朗，做事认真，又没什么坏心眼，很招人喜欢。
她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她很自我。
她太过相信自己的判断，阿乔和她大吵时赌气说是因为恨犬戎人，她想了想，觉得符合逻辑，于是她就信了。
真的她不信，假的她就信。
是个有点让人着急的姑娘。
她的自我还体现在最后，她不顾其他人，不顾母亲、不顾孩子、不顾下属同僚，就跑去殉葬。
她成全了自己完美的爱情，却没有考虑过生者的想法。
这是看起来没什么毛病的她的致命缺点。
秦越凡也得简单说说。
他出身良好，都管他叫秦二少。
他的压力很大，但在高压之下又能做到很好，是个有自信又闪亮的王子型人物。
可是呢，当瑶瑶超过他的时候，他男性的自尊受到了挑战，他很喜欢瑶瑶，却无法不在意别人的评价和眼光。
后来他喝醉，道明心意。
瑶瑶一直以为秦越凡忘情了，其实秦越凡恐怕一辈子都不能释怀。
他也对阿乔羡慕嫉妒恨，阿乔的身体虽然被束缚在轮椅上，但他比秦越凡自由太多。
秦越凡无法不重视家人、朋友、同僚下属的看法。
这一点，似乎也和瑶瑶的缺点对应。
他是考虑的太多，顾忌的太多。
如果故事从嫣蝶的角度写，就是一篇虐女励志文了。
这个小女孩在即将被人打死的时候被恰巧经过的大皇子救了一命。
和大多数狗血一样，孤苦无依的小丫头把俊俏富贵的小少爷当成了精神支柱。
她后来成了花魁，还为心心念念想了多年的人献艺。
可这无法满足她的渴望，她对大皇子的感情融入了多年来的每个夜晚和难熬的时刻。
她爱的其实更像是一个精神支柱，她为之默默努力付出奋斗。
她又因为自卑而不敢去接近对方，怕自己玷污了对方。
直到和阿乔联手，最终得到了那个男人。
我想说，当一直远观的东西到了手里，并不一定会如她想象的美好。
何晓月和温如许就不多说了，这俩是童话的典型，也是我早年很傻很天真时候写的故事。
偶尔闹闹但是很快乐的两口子。
最后说阿乔。
咳，其实真的是越写越复杂。
曾经分析过，他从小因为身体原因而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他渴望融入周遭，但一直没有能很好地做到。
瑶瑶是他与外界交流的窗口，而这个窗口也某种程度上限制了他自己的成长。
他过于依赖瑶瑶的结果是，他最终也没能交到一个朋友、没能和周围人建立起联系。
他曾经收养过孩子，这是他的一个努力。
可惜还是失败了，那些孩子和他不亲近。
也是他太多年世界里只有瑶瑶一个人，而失去了和人亲近的能力。
并不是说他不会和人交流，相反，他很能洞悉人性。
他的布局和算计都是建立在对人性的精准把握之上。
可是他这种了解人性太偏向思考和推理，他与人的交往都是一种思考过程，而不是去用感情去沟通。
其实呢，他从某种程度上说，有一些自我封闭的意味。
另外，和大多数残疾人一样，他厌恶自我，自卑又谨慎。
这一点我不赘述了，大家看文那么多，也很了解这个问题了。
关于他俩的H，河蟹期就不要顶风作案了～但第一，他俩不是精神恋爱，第二，H的病不顺利，需要借助药物，同时有shejing困难的问题～咳，不深究了啊～
有必要说明一点，阿乔的墓虽然被掘了，但是棺材盖还没开，瑶瑶就赶到了。
那些尸体是掘墓者的，瑶瑶将他们实实在在地碎尸万段了。
接下来的任务是《千里》，绝对的轻松文，咳，我心虚什么……
这篇就是完美里带着淡淡的惆怅嘛！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