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帝国]紫气东来》洛凝

25、第二十三章

　　长安城外太兴山，树木葱郁云雾缭绕。

　　蜿蜒崎岖的山道之上，三个身影正缓步前行。

　　“宫少卿，你师父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从未听你提起过？”狄仁杰扯了扯头顶的遮阳罩，出声问。

　　“师父是出世之人，所以并不喜欢我们在外人面前提起他。”宫紫此时已经换回了大理寺官服，撑着一把纸伞在前面领路，“他曾受神皇陛下召见入宫，不过待了一年不到就请辞离开了。”

　　“出世之人，在宫中待了不到一年……”狄仁杰摸摸胡子，半晌之后露出恍然之色，“宫少卿，莫非你的师父是虚云道长？”

　　“狄章事知道我师父？”听到狄仁杰的话，宫紫有些诧异地停步回头。

　　“只是有所耳闻罢了。”狄仁杰微微一笑，示意宫紫继续前行，“传闻虚云道长性情洒脱为人随和，只是行事作风不易为常人所理解——当年他执意辞行曾惹得神皇陛下震怒非常，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可谁知神皇陛下最后却赐他黄金丝帛并亲自送他出城……若说当世传奇，虚云道长亦不遑多让哪。”

　　“哈哈，这话要是给师父听了他可就要不高兴了。”宫紫“嘿嘿”一笑，脚步却不知不觉地轻快起来。

　　“——为什么这事我不知道？”这时，一直与狄仁杰并排走着的裴东来突然开了口。

　　“事情久远，东来你不记得也是正常。”狄仁杰随口回到，神色不变。

　　“即是神皇陛下亲自恭送，那么我无论如何都该有些印象。”裴东来皱眉，眼神摆明了就是不信。

　　“可你看宫少卿刚才也肯定了我的说辞，所以这事儿肯定是有的。”狄仁杰也不恼，笑嘻嘻地看他一眼。

　　裴东来不说话了，可他左思右想怎么都想不起与这件事相关的记忆，一时间竟也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人，你没有这事儿的印象也是正常啊。”倒是走在前面的宫紫看不下去自家大人被对方这样欺负了，回过头来笑着朝裴东来眨了眨眼，“我师父进宫的时候静儿姐姐才十三岁，那时你恐怕也没在大理寺当差吧。”

　　“等下，那时神皇陛下不还是——”裴东来愣了一下，禁不住“啊”了一声。

　　“哎，我可没说那时神皇陛下是神皇陛下啊。”狄仁杰大笑起来。

　　裴东来吃了个暗亏，想发怒却又觉得为这事生气着实太过无聊，思来想去只得恶狠狠地瞪了眼狄仁杰，快步朝前走去。

　　“大人你慢点，山上岔路多，仔细别走错了道！”宫紫撑着伞看他加快脚步，语气听似关心却明显带着幸灾乐祸。

　　“宫少卿，这么对你家大人好吗？”狄仁杰摸着胡子走上前与宫紫并肩，语带笑意。

　　“狄章事，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吧，这样对我家大人好吗？”宫紫故作沉思，半晌之后笑着看他。

　　“哈哈。”狄仁杰却不再接话，只随着裴东来的脚程加快了步子。

　　大约在山上走了半日，宫紫终于眼睛一亮。

　　“到了到了！”她眯起眼睛眺望片刻，兴奋地扬了扬手里的纸伞。

　　“那便快进去吧。”裴东来说着就要往前去。

　　“——大人慢行！”宫紫见他就要越过自己，连忙一把抓住了对方手臂。

　　裴东来一顿，回头看她。

　　“那个，大人……我……我师父他喜欢清静，我们这么一大班子人就这么闯进去的话他一定会生气的，”宫紫心念急转，一边想一边说到，“所以，大人、狄章事先容我进去通报一声吧。”

　　裴东来沉默，半晌之后他抬头看向狄仁杰，狄仁杰此时竟也在看他，眼神还颇为微妙。

　　“……去吧。”裴东来沉默片刻，低声道。

　　“谢大人！”宫紫话音未落就足下轻点飞身掠去，那阵势像是生怕裴东来狄仁杰二人突然改变主意随她进去一般。

　　“她这么急着先进去，恐怕是担心静儿在里面被我们撞见吧。”狄仁杰慢慢踱到裴东来身旁，感慨一句。

　　“……真不知她究竟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裴东来拉低了些面上的遮阳罩，将整张脸都挡在了阴影之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宫少卿当真是个靠得住的朋友。”狄仁杰微挑嘴角，“只不过她在面对你时，还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哪。”

　　“狄仁杰，你这话听来好像有弦外之音啊。”顿了一下，裴东来在遮阳罩下斜眼看他。

　　“聪明如东来你，自然听得懂这弦外之音。”狄仁杰大方承认，面上笑意更重。

　　“说起来，你就不想再见静儿？”裴东来继续看着他。

　　“她若想见我，那我便早就见到她了。”听裴东来问起上官静儿，狄仁杰面上的微笑不禁慢慢化作了苦笑，“她有她的选择，既然她想从我们的视线当中消失，我们又何苦逼她出现。”

　　“……若她所爱之人是我，我断不会就这么放弃她！”裴东来眯起眼睛，似有杀气若隐若现。

　　“东来，这不是放弃，是尊重。”狄仁杰与他对视，目光不移半分，“爱一个人未必就要寸步不离相守一生，我与她身处此地各自需要考量的东西都太多，所以我尊重她的选择，我必须为她一生的平安喜乐负责。”

　　“狄仁杰，你又怎知静儿不是在等你追寻她的脚步找到她与她相守？”裴东来抬起遮阳罩，一双含着怒火的琥珀色眸子终于全部呈现在了狄仁杰面前，“——你这自说自话的尊重，未免太过自以为是！”

　　“你当真这么想？”狄仁杰语气平静，神色丝毫未变。

　　看着狄仁杰眸中自己的倒影，裴东来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他想说他真是这么想，可他却不能不想起过去与上官静儿相识相处的种种；上官静儿的脾性他也清楚，他甚至知道为什么她喜欢的人是狄仁杰——因为她清楚狄仁杰才是最知她懂她之人，她的知己良人从来都只狄仁杰一人而已。

　　唯他而已。

　　狄仁杰见他不再说话，不由轻叹了口气，移开目光看向宫紫掠去的方向。

　　“师父！师父你在吗？！”宫紫冲进院子便是一顿大吼，不等得到回应就又快步冲进了屋内。

　　“……都多大的人了，你怎么还如此冒失！”不等她再喊一遍，一本书已经迎面砸在了她的脸上。

　　“太好了师父，你在家啊！”宫紫摸下面上的书，立即朝座上之人讨好地笑。

　　座上之人须发皆白，但看眉目却似只有三十出头的模样，样貌清绝星眸明亮，活脱脱一副仙风道骨的谪仙模样。

　　“我不在家能在哪？”虚云道长挑眉看她，嫌弃之色显而易见。

　　“师父你不要这样么，我这么多年也没给你添什么乱，干嘛每次见我都嫌得很。”宫紫恭恭敬敬地把书双手奉上，在他接过书后便左右看了一眼，“师父，静儿姐姐不在你这吧？”

　　“说多少次了，要叫师姐！”虚云道长刚拿过书，又是一下敲在了她的头上。

　　“静儿姐姐亲切啊，师父你身为出世之人这种事干嘛还这么在意……”宫紫捂着头退去一边，神色委屈。

　　“静儿已经走了，你们这两个逆徒真是没一个让我省心。”虚云道长忍不住皱眉，一边揉着额角一边叹气。

　　“那师父，你知道驭兽笛的事情了？”宫紫闻言，立即睁大了眼睛。

　　“……嗯。”沉默片刻，虚云道长应了一声。

　　宫紫见他神色有异，略一思索就“啊”了一声。

　　“师父，该不会驭兽笛这事儿当年也有你一份吧？！”她后退几步，表情震惊。

　　虚云道长一扬拂尘，目光漂移不说话。

　　“……看来这故事有得听了。”宫紫仰天长叹，随即转身就往外跑，“师父你等会儿啊，我这就去把我家大人和狄章事叫进来，他们都在外等着！”

　　“——逆徒，你竟然还带人来扰我清静！”徐云道长闻言，立即又把手里的书扔了出去。

　　但这次宫紫学乖了，略一闪身就躲过了袭击冲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