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神话]双月传说》梦里呓语

9、赫准斯托斯

　　自那以后，辉夜姬和阿弗洛狄忒的联系便突然地亲密了起来。于辉夜姬来说，这是一份属于“分享了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小秘密”之后，自然而然生出的一份友谊，然而对于阿弗洛狄忒来说，这可就是切切实实的甜蜜的折磨了。

　　她看着在爱与美之神的神殿里，边哼着不知名的古拙的东方小调，边梳理她自己那一头光可鉴人的乌檀色长发的辉夜姬，恍然间就想，如若她早些遇见辉夜姬，那该多好。

　　一念至此，阿弗洛狄忒的想法便难以自控地跑偏了出去。

　　——从辉夜姬发现阿弗洛狄忒正在看着她走神，到出声叫了她的名字，只不过短短的数息时间，对这些拥有近乎永生的神灵们来说，这时间真是短得宛如朝生暮死的蜉蝣的一生，然而就在这数息时间里，阿弗洛狄忒已经把她的所有的念想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了。

　　她无意识地把玩着自己的钻石腰带，抬头看了看遥远的赫准斯托斯的火神之殿和更为遥远而无垠的海洋，又低下头去，从那缥缈的浮云间隙里看见了地上那些拥有极为短暂却又极为光辉荣耀的生命，因此也曾让她无比着迷的凡人，心想，如果她早些遇到辉夜姬，那么哪怕这些人再怎么优秀，她也根本不会假以辞色半分。

　　可是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凑巧的事情呢？哪怕是神灵，也有力有不逮之处。

　　“阿弗洛狄忒？”辉夜姬担忧地端详着她的面容：“你有什么心事吗？”

　　阿弗洛狄忒这才回神，对着辉夜姬展开了一个与往日别无二致的笑容：“只是在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

　　她拉过辉夜姬的手，满意地感觉到这位神姬手上的那些薄茧已经在她的神殿里终日不断的牛奶和香膏的帮助下软化下来了，顿时便有了种解决了某个绝世难题一样的成就感：“走吧，今天我带你去看赫拉的金苹果树。”

　　大地女神盖亚曾在宙斯和赫拉的婚礼上，将一棵金苹果树作为结婚礼物送给了他们，从此这颗金苹果树便成为了赫拉的专属之物，宙斯甚至派了夜神的四个女儿前去看守，而特洛伊战争的源头，也只不过是一颗刻了“送给世上最美的女神”字样的金苹果而已，由此可见它的珍贵之处。

　　允许一个和奥林匹斯神灵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外来的神灵去参观这棵树，就已经是至高无上的礼节了，更别说这棵树还那么好看，也算是别样的一次神灵的出游。

　　从来没有外来者可以如此优哉游哉地在奥林匹斯山上做客，因此诸神在面对如何长久地接待这位来自大八洲的贵客的一事上，便犯了难，别的不说，光衣食住行就是个问题，两种迥然相异的文化间的鸿沟可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抹平的。

　　而就在此时，向来不管这些琐事的美神越众而出，对着天父宙斯自告奋勇，请缨道：

　　“请把这个光荣的差使交给我吧，天父啊，我会使得这位神姬宾至如归的。”

　　众神都不是什么傻子，自然也知道这是她试图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小花招，东方的神灵和他们可不一样，尤其是大八洲的女神们，她们要么终生不会交付出自己的誓言和承诺，但如果交付了，便是一誓一生。

　　这样的承诺太过郑重也太过庄严，对向来游戏人间的阿弗洛狄忒来说更是过分沉重，万一她让辉夜姬交付了誓言、却又像对待她以往的那些情人一样将这位大八洲的神姬抛弃，先不提曾经护犊子护得连他们都有所耳闻的月读尊会不会过来，冒着两厢交恶的风险也要宰了阿弗洛狄忒，光辉夜姬一个人对付“不懂军事”的美神，也绰绰有余了。

　　然而阿弗洛狄忒此次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执着，她几乎是在恳求天父了：

　　“请您满足我的这个愿望吧。天父啊，我们的寿命如此漫长，接近永恒，可是如果我不能与她假以时日地亲近的话，那我的余生该多么寂寞、多么寒冷……哪怕这短暂的相伴，在我的生命里便如同沧海一粟，可是只要有了这一点微末的暖意，我便是从此枯守着这一点过去的欢乐时光聊以慰藉，也总要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好！”

　　“除此之外，我便别无他求了！”

　　如果说话说到这个份上还不能说明什么的话，那么阿弗洛狄忒接下来的一系列举动，便让所有的神灵和人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阿弗洛狄忒主动断掉了和以往的所有情人的联系。

　　其实要不是火神赫准斯托斯在每次出席诸神的宴会的时候，都会坐在阿弗洛狄忒的身畔，人人都会忘记阿弗洛狄忒其实是个有夫之妇。毕竟火神还曾经用他亲手打造的金网，将赤身裸/体的阿弗洛狄忒和阿瑞斯捉奸在床呢，阿弗洛狄忒的风流韵事实在太多了，多得让人都几乎快要忘了身为她的名义上的丈夫的赫准斯托斯。

　　——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一段两不匹配的、甚至充满着怨怼和报复的姻缘。

　　阿弗洛狄忒自诞生之日起，便拥有举世无双的美貌，否则的话，也不会那么快就领受了“爱与美之神”的神名。在她踩着贝壳，身披自己灿金的长发，从海上的泡沫浮现出来的一刻起，便注定了她那要因她的美貌而经受的多舛的命运。

　　众神都被她的美貌打动，想要追求她，在一干追求者里，地位最显赫、最英俊、神威也最强大的，当属天父宙斯了。

　　他是三代的神王，是奥林匹斯的统治者，而阿弗洛狄忒只不过是一个从浪花和泡沫里诞生的、从二代神灵的身体部位里生出的新神灵而已，在力量上就要先弱上一筹，而在地位上，更是无依无靠、形单影只，再加上有宙斯求爱在先这么个契机，人人都以为她肯定要凭着那绝代的姿容而在天父的面前换取些什么东西的时候——

　　阿弗洛狄忒断然拒绝了宙斯的求爱。

　　宙斯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会遭受拒绝。在他过往的猎艳经验里，不管是人间的女子还是与他一样的神灵，无不因着他崇高的地位和英俊的面容而倾心于他，因此这位心胸委实算不得宽广的神王在一怒之下，就把阿弗洛狄忒嫁给了身体残缺又面容丑陋的赫准斯托斯作为报复。

　　人人心知肚明，阿弗洛狄忒在这件事中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而已，可是大家都是神王的麾下神灵，怎么能如此堂皇地说大实话，把矛头对向宙斯呢？因此久而久之，宙斯的名声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好，阿弗洛狄忒的名声倒一日胜似一日地差了。

　　而在阿弗洛狄忒认真起来之后，众神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天父会不会因为自己没能追求过的人转眼就对别人倾心相待进而恼羞成怒，直接和大八洲那边翻脸；而第二想到的，是阿弗洛狄忒竟然真的转了性，难不成真的要来一段横跨了东西两界和性别的佳话么；第三想到的，才是赫准斯托斯可真是个倒霉蛋，自己的妻子不爱他，还要和别人私下勾搭也就算了，怎么宁愿看上同为女性的神灵，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赫准斯托斯也真沉得住气，在流言几乎已经完全侵袭了奥林匹斯山的时候，也依然只是不动声色地在他自己的宫殿里打造东西而已，这使得阿弗洛狄忒也忘记了自己还有个丈夫这么码事，天天都恨不得黏在辉夜姬的身边哄她开心。

　　——但是阿弗洛狄忒忘了，神灵的誓言永不可打破，而赫准斯托斯既然都能用专门打造的椅子迫使天后赫拉都要对他俯首认错，那他本人也不是什么傻子，在精明得要命之外，更是个好面子、城府深的聪明人。

　　于是，这位潜心钻研应对之法许久的神灵，这位忍气吞声太久了的阿弗洛狄忒的丈夫，终于在许久之后，在这样一个天高云淡风清气爽的早晨，在阿弗洛狄忒即将挽着辉夜姬的手走出神殿的时候，派遣了一名神仆，将他曾经在两人新婚之日专门打造的“阿弗洛狄忒的祝福”，送到了这位已经忘却了自己身份的、火神的妻子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