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姬流觞

13、第十三章

　　任务分解下来之后，所有人在理清头绪之后都意识到，这个活动和他们平时自己搞的活动非常不一样，变得积极起来。
　　但是相比大家高涨的积极性，任苒这里就比较晦气了。她的策划案被许先生毫不客气的批了个一无是处，抱回来准备重新修改。好在，正如程闾预料的那样，整个活动包括书店的赞助资金和货源提供，并未因任苒的策划案而耽搁。
　　任苒有些失落的看着大家忙忙活活，觉得自己手里的这些东西就是一堆废纸！但是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失落，除了完善策划案。许先生还给她几个时间线，告诉她每个时间线之前要做好什么事；并嘱咐任苒，要结合具体的实施，尽快完成策划案。
　　“撰写、协调还有监督，这次，你全担上了。”程闾在病床上，听任苒说完，笑着总结。
　　任苒撇撇嘴，少见的安静。
　　“我发现你这人上蹿下跳的时候，其实心里还是有底儿的。如果一旦安静下来，那事情就真是不妙了。”程闾坐直身子，打量着任苒，“怎么了？”
　　声音柔和，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任苒咬着嘴唇：“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大家做的事情都很有意义，就我做的很无聊。”
　　“我们做的再怎么好，标准也就是校园活动的标准。你做的再无聊，许老板可是按照一个公司里可执行方案的标准来要求的。这种机会，可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
　　任苒抬头看到一对亮晶晶的眼睛，仔细瞅了瞅，确定不是挪揄自己：“那我还要谢谢他咯？”
　　“那倒不必！平白无故的，他一个公司的大老板，对你一个穷学生那么好干嘛！我觉得，你按照他要求的去做就好，别的也不用多理会。”程闾认真的想了想，“这样，我现在就出院。反正你一直就是以我的名义去做的，以后居中联络协调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你好好写东西就好。”
　　任苒松了口气，她除了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无聊之外，还有一条就是觉得任务很重，太累！
　　这么明显的表情自然落入程闾的眼里，他想说什么，又笑着摇头放弃了。
　　任苒本来就是这样的，没什么功利性，做事都是凭着兴趣，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一切都是坦率无伪的，所以才不需要他防范，所谓的算计多半也不过是逗逗她罢了。
　　程闾的举动放在别人眼里，可能就是抢班夺权。在任苒这里，真的就是单纯的帮她卸掉重担了。
　　有什么好说的呢？
　　一切都是刚刚好。

　　办完出院手续，任苒和程闾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河北大街到了山东堡这里基本就是尽头了，延长出去不过是双向两车道的普通省道，一直通向北戴河。
　　程闾并未痊愈，任苒把自己的大衣给他披上。程闾抗议无果，好在夜色浓郁，应该看不太清他穿的是女式大衣。任苒使劲儿砸吧嘴，遗憾自己的大衣不是花的。
　　羊绒的卡其色大衣在夜色下闪着温柔的光，触手可及的手感很是细腻，但是夜里那些冷冽的海风，全被挡在外面，自成一方温暖天地。
　　程闾不自觉的把大衣裹得更紧一些，任苒立刻狗腿的问道：“那等你病好了，是不是可以继续写策划案了？”
　　程闾白了她一眼：“既然许先生让你改，那你就继续做吧。我还是负责整个活动的统筹安排比较好。”
　　任苒低下头，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自己撂挑子的可能。
　　程闾看了看她，一挑眉：“这次活动院里很重视，其他学院也都看着我们呢。许先生和市晚报都联系好了，可以说外面的单位都看着咱们燕大呢。”
　　“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做不好，丢脸的就不是一个人。”
　　“你威胁我！”
　　“我只是不会再为你打掩护。况且，这次你是发起人，我就算想为你打掩护，也不可能。”
　　任苒双肩一垂，毫不掩饰的叹了口气：“我写！不过，我告诉你，将来我做什么也不会去做营销的！”
　　是的，经年以后，当任苒终于在自己的行业里站住脚的时候，她已经离营销这种事十万八千里了。

　　京城的夜晚充满了喧闹，无论是声音、视觉还是嗅觉，五光十色的繁杂，酸甜苦辣的多样，比起海边小城的宁静和单一，即使闹中取静的北大，也显得很不清净。
　　走出教室，汤宇诚耸了耸鼻子：“一股臭豆腐味儿啊！我记得咱们学校周围都是孜然味。”
　　杭英喜欢自然，仰头对着干燥的夜空吸了吸：“臭豆腐里放孜然了。不过，不如学校那边的纯正。”
　　汤宇诚扭头看杭英，笑着问：“你想学校了？”
　　杭英无所谓的偏了偏头：“感觉那里，就像第二个家。任苒她们，就算我不在闯祸的时候也忘不了我。”
　　汤宇诚已经听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宿舍这个任苒，甩锅能力真强。隔着几百公里，都能把锅扣你头上！”
　　杭英笑了笑，“那怎么办？万一她被警告或者退学，不是更糟糕。朋友嘛，卖一卖有益健康。”
　　汤宇诚愣在那里。他出身商贾之家，听到耳朵里的都是无利不往。可是身为独生子女，对朋友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不计得失的靠近却常被人取笑。杭英的说法，是他一直想听到，却从未听闻的。
　　“怎么了？”杭英察觉异状，扭头询问。
　　汤宇诚心里激动，连走两步走过来，语气中有了几分迟疑：“你刚才说的，你不担心任苒骗你，或者占你便宜么？”
　　“不担心啊！她又不是别人，她是任苒。我知道她。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她心里有数。这事儿看着缺德，其实对我来说是无所谓的，对她却是一件大事。当然了，如果再来第二次，我肯定不会是这种反应。”
　　“那会怎样？”
　　“绝交。”
　　“为、为什么？”
　　“第一次，情有可原；第二次，却是食髓知味，那就不是朋友之道了。”
　　汤宇诚心底激荡，伸手拉住杭英：“杭英，你真好！”
　　啊？
　　杭英吓了一跳：我说啥了？使劲抽了一下，汤宇诚才发现自己的鲁莽，赶紧松开。
　　汤宇诚说：“我从小就羡慕武侠小说里的那种兄弟义气，也想着自己将来可以有豁达过命的朋友。可是，他们不是骗我钱，就是想着欺负我，连我妈都说我傻，把书里的东西当真。傻的不行。我刚才听你讲，觉得你和任苒她们相处的真令人羡慕！”
　　杭英心想，你羡慕我们的友谊，也不至于拉我手啊！
　　不过，她心里害羞就不想多聊，总结说：“可能你也有你的问题。比如说你需要看清楚朋友的为人。值得相交的，才要付出，不值得的人，还是早点离远了好。不是什么人都要坦诚相对的。”
　　“是是是！我知道了。”汤宇诚掩不住的笑意，“今后我的朋友，都带给你看看。你帮我瞅瞅，值不值得相交。”
　　“这个，不太好吧！”
　　“很好很好！我喜欢你，你帮我看一看。你比我聪明。”汤宇诚额头冒出汗，喉咙间一阵乱滚，想要说出来的话，和不敢说之间纠结的不行。
　　杭英哪有听不明白的，干脆挑明了：“宇诚，我只想好好复习，考上研究生。既没有出国的打算，也没有考研失败的准备。所以，我非常讨厌任何打扰我复习的人和事情。我之前请你帮我挡一下那些事情，如果让你有什么误会，我很抱歉。自现在起，还是算了——”
　　“杭英！”汤宇诚急的脸上着火，打断了杭英的话，“我保证不打扰你。真的！我绝不会打扰到你。我就想帮你好好复习。真的！”
　　杭英狐疑的看了他一样，迟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京城春夜的风很干燥，吹得人心里毛毛的。

　　除了上课，任苒的任务就是列席会议、查找资料、在草稿纸上做出各种各样的分析，然后堆砌到文章里。慢慢的，看着程闾和蒋雪柳他们四处奔波的样子，任苒觉得自己这样还是挺幸福的——除了没时间看小说。
　　当她的策划案终于在许先生那里通过，程闾也变成许先生和院里接触的节点，任苒如愿以偿的从这次活动中脱身出来。
　　“你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程闾明知迟早会有这一天，却仍然忍不住痛心疾首，“马上就要毕业了，这么大的活动，你居然时刻想着逃跑？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参与进来，多少院系想着法的要把这次合作抢走他们办？你怎么就——”
　　有些事，你认识到她会怎样做，和你亲眼看到她这么做的时候，那感觉就是小刀割手和灭门血案的区别！

　　任苒觉得自己和程闾一定是八字相冲加星座不合，不然为什么她觉得幸福的事情，程闾却是朽木不可雕的样子？
　　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道不同，不相与谋。
　　任苒深刻的认识到，程闾吸引自己是没错的，但是自己和他在观念上十分的不一致！
　　“我知道。”任苒认真的说，“你说的都对。但是，那不是我要的。那些在你看来很好很好的东西，却不是我想得到的。”
　　“那你想得到什么？”
　　任苒低头想了想，“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件事，这种需要和许多人打交道的事情并不适合我。我不喜欢。”
　　“你你喜欢什么？现在。”
　　“看完所有最新出版的台湾言情小说。”
　　在程闾分不清是想自杀还是想掐死别人的表情里，任苒飘然离开。她觉得很轻松，再没出息的想法，也是我发自内心的渴望。又不是杀人放火，也没耽误毕业写论文考试上课，凭啥就不能做呢？

　　当任苒捧着新租出来的十本小说，拎着满满一袋炒焖子，心满意足的推开了宿舍门。一抬眼——
　　“杭英！”
　　任苒大叫一声，把小说扔到了床上，激动的甩着装着炒焖子的袋子在空中转了一圈。幸好伟大的惯性保证那坨东西老老实实的贴着袋子没出来，不然杭英大概会糊一脸的孜然和麻酱。
　　“我以为你要到五一之后才能回来！怎么才这几周就回来了？”任苒激动的问，“来，我刚买的炒焖子！还热着呢！我买了两块钱的！来，分分！”
　　杭英吃惊的看了一眼：“不会吧？你居然提前就帮我买好了！”
　　两人拿着筷子就着袋子一边吃一边聊，杭英的口味和任苒很像，对炒焖子同样无法拒绝！
　　“不是啊！我买来犒劳我自己的。”任苒口齿不清的说，“你都不知道，你走后这几天，我都过得什么日子。你知道么？我居然参加了院里的书展活动！”
　　杭英筷子停了停，“你不是说的买书吧？”
　　“当然不是！我跟程闾他们一起组织这次活动。今天刚脱身。”
　　“厚！你怎么突然这么积极了？为爱改变？”
　　“怎么可能！我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任苒干脆把自己怎么丢了书，怎么被程闾骂，怎么去道歉，怎么接下来这堆活，都说了一遍。
　　“果然活该。”杭英打了个饱嗝，精辟的总结。
　　“好在我现在脱身了！今后又可以开始我混吃等死的大学生活了！”
　　“可是马上要毕业了，你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的。”
　　“要不我先努力一把考个研究生，然后继续混三年？”
　　任苒认真脸。
　　杭英迟疑了一下：“我毫不怀疑这个动机对你的激励作用。但是你如果这么说出去，所有考研的学生都会打死你的！这么神圣的事业，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侮辱它？”
　　“不能！刚才程闾已经想打死我了。”任苒叹气，“美人如花隔云端，他还是被仰望好了。离近了真让人受不了！”
　　“你就是懒！”
　　“谢谢！”

　　收拾好东西，任苒刚爬上自己的床，又一个鹞子翻身跳了下来，一屁股坐到杭英身边，严肃的问：“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我本来打算听课的。但是去了发现听课挺没效率的，就买了笔记，回来自己复习。”
　　“按照我对你的了解，就算有笔记，如果能参照讲课，你还是会听的。说吧，到底为什么回来？”
　　“我刚说了。”
　　“撒谎。”
　　“一句都不假。”
　　“那就是还有原因没说！”
　　杭英侧头看着任苒，卡在那里。良久，才一字一句的问：“我、有必要、向你、汇报么？”
　　嚯！杭大姐生气了！
　　说明踩着她的痛脚了！
　　任苒贼笑：“没有！我纯粹就是为了满足自己无耻的八卦心理，才这样问你的。”
　　“那你可以滚了。”
　　“好吧！反正我会和林念啊，颜漾啊，聊一聊的。唉，好期待啊！大家会有什么脑洞呢？”任苒的目光在杭英的身上溜了一圈，“你不会……被人欺负了吧？”她猛地欺身靠近，神色夸张的说，“像你这样认定目标基本锁死的人，还能有什么事件让你突然改变计划呢？”
　　任苒向后一倒，眉眼夸张到不能再夸张的喊：“需要发生多大的事情，才能让你改变计划啊！”
　　“赶紧滚！”杭英拿起枕头，冲着任苒一通抡。
　　打得任苒连窜带蹦，猴儿似的躲进自己的上铺，才算落停！

　　果然，杭英的突然返回，在宿舍里激起了一阵热烈的讨论。对别人，杭英没有那么厉害。但是大家看她不愿意说，也没像任苒那么皮的闹腾。
　　夜色浓重，寝室里熄了灯。
　　杭英看着头顶的上铺的床板，把叹息咽进肚子里。
　　她完全听懂了汤宇诚的意思，所以才在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之前，落荒而逃。

　　那天，汤宇诚和她去昊海楼找一本老书，找到之后又陪着汤宇诚去附近的海龙去买了一台笔记本。
　　看到汤宇诚拿出一张卡片刷的一下就付完款，杭英有点吃惊。
　　“这个是信用卡。里面没钱，月底我妈还钱。不过一般我也不用，这次是买的东西贵了，刷卡比现金方便。”
　　杭英知道信用卡。她只是吃惊这么多钱，汤宇诚的父母也不限制他一下。或者，这些钱不算多？
　　大概杭英嫌弃的表情有点过于明显，汤宇诚收卡的动作非常快：“我平时也不乱花钱。这个笔记本我是想随时带着可以写程序。其实写程序还是台式机容量够，但是那个平时带着不方便。”
　　“你可以在宿舍用台式机写啊，这个又贵又不好用。”杭英看看那台黑色的带着蓝色ＩＢＭ标志的小本。
　　“嗯，我只是喜欢计算机，但是现在还是以考试为主。”汤宇诚期期艾艾，心想：在宿舍里怎么和你在一起啊……
　　拎着笔记本走出大楼，已经快到晚饭时分。两人又找了最近的永和吃了顿简餐，吃完饭，走到楼下，汤宇诚说：“今儿逛累了，我们坐车回去吧。”
　　任苒看看宽阔的马路，虽然遥遥可见，但真要走过去，怕是到了也没力气看书。于是点点头，准备往车站去。
　　汤宇诚拉住她：“我一个叔叔在这边办事，正好要回去。我让他带我们一程，马上就到了。”
　　杭英没想别的，怎么说就怎么办吧！
　　这时，从楼上又下来两个人，也是一对男女，就听见那男生说：“杭英？你怎么在这里？”
　　冤家路窄，居然是杭英的前男友曹和金！

　　曹和金带着女友出来逛街。杭英和曹和金交往多年，曹的朋友和同学多认得杭英。见到杭英，曹的女友先挽住了曹的胳膊。杭英别开眼，只当没看到。
　　曹和金看了看汤宇诚，任苒说：“这是——”
　　汤宇诚笑嘻嘻的打断杭英：“我叫汤宇诚。”说完手臂一伸，圈住了杭英的肩膀。
　　曹和金一愣，干笑了两声：“你还真快。”
　　杭英眉头一皱，汤宇诚已经说话了：“烂疮挖掉了，好的自然快。”
　　“你说谁呢？”曹和金怒。
　　“我说烂疮。你着什么急？”汤宇诚一脸笑模样，眼神却像刀子一样。
　　曹和金似乎要语噎，他旁边的女友说话了：“呵呵，这有备胎就是好，迫不及待上位。和金，你让的很及时啊！”
　　杭英皱眉，曹和金说：“杭英，我以为你是个好女孩，谁知道你也玩儿这种不入流的把戏！”
　　“你说谁不入流！”汤宇诚抢前一步，沉声道，“自己没本事吃软饭，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你这脏嘴就不配叫杭英的名字。”
　　“滚一边去！我们俩的事儿，关你屁事！”曹和金伸手要推，汤宇诚来者不拒，看来是要打起来了。
　　杭英猛地插在两人之间，“闹够了没有？！曹和金，我跟你没什么关系。同学一场，缘分已尽。你也没必要在这里说这么多话。宇诚，这里太臭了，我们走。”
　　正说着，旁边有一辆黑色的奔驰开过来，打开双闪停下，下来一个穿西服的中年男子。小跑着过来，一叠声的解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边修路太堵了。你们早就下来了吧？”
　　“齐叔叔，没事。就是碰见两只屎壳郎，恶心了一下。”汤宇诚斜着曹和金，嘴巴兀自不饶人。伸手拉住杭英的胳膊肘，“车来了，我们走吧。”
　　“原来是傍上大款了，难怪——”
　　谁也没看清汤宇诚是什么时候冲过去的，但是大家都看明白的时候，曹和金的脸上已经重重的挨了一拳。曹和金也不是善茬，搭手就缠住汤宇诚，两人打了起来。
　　齐叔叔一看赶紧叫过旁边的两个保安过来拉架，那俩保安还不乐意，齐叔叔一人给了五十，指着打架两个人：“别伤着那个穿牛仔上衣的就行。”
　　俩保安很懂，过去一人一拳一脚把曹和金揍趴下，然后扶起汤宇诚，嘴里还念叨：“别打别打！再打报警了！”

　　在齐叔叔的坚持下，杭英又陪着汤宇诚去了趟医院，确定只是皮外伤之后才回到学校。汤宇诚大概很累了，坐在后面，直接靠在杭英的肩膀睡着了。
　　齐叔叔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切，心里纠结着要不要汇报。毕竟，小姑娘的神色并不像是很自愿的样子。
　　杭英用一根手指头支撑着汤宇诚的头，免得他的头离自己的脸太近。就这么坐了二十分钟的车，到了学校。
　　谢过齐叔，汤宇诚要跟着杭英去上自习，杭英让他多休息。
　　汤宇诚欲言又止：“你、你不怪我吧？我知道你还、还想着那个……”
　　“我早就不想了。虽然考研是因为他，但是现在更多地是看到考研作为未来的一种选择，挺适合我的。”杭英想了想，“你也别总想这些事了，挺没用的。也不知道将来在哪里，想这些没用的。”
　　“杭英。”汤宇诚鼓起勇气，“如果考研失败，我是说如果，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出国？如果你担心钱的事，我可以借你。你以后挣钱了，还我就好。”

　　四舍昏暗的房间里，杭英的床吱吱嘎嘎的响着。
　　出国啊？
　　怎么可能！
　　每个人都有自己能力的界限，出国已经超出了她的范畴。这是不是说明，她和汤宇诚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呢？
　　有谁能在打架的时候，会有一个从奔驰车里钻出来的下属一样的人随便抽出一张大票就找俩人拉偏架呢？
　　看熟练的样子，这一次不是第一次，应该也不是最后一次。汤宇诚说别人骗他欺负他，想来打架挑衅花钱摆平也不陌生。
　　这样的人，自己怎么会接受呢？
　　不可能，不是一个世界的！

　　杭英以为回来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但是当杭英和任苒林念她们走出四舍大门的时候，她知道自己错了。
　　汤宇诚和她是校友啊！
　　汤宇诚只不过是计算机专业的而已！
　　汤宇诚当然知道，四舍是全校惟一的女生宿舍，有且只有一个门！

　　汤宇诚没有说话，但是杭英一出来，他的目光就不管不顾的锁定了她。
　　杭英不由自主的慢下来、停下来。
　　诧异的舍友们茫然的四下看了看，随即露出了然的神色。
　　晓茹低声说：“是计院那个富二代。”
　　任苒茫然：“咱们学校还有富二代？”
　　林念回忆：“开学的时候，奔驰一直开到二舍门口，后面跟一辆面包车专门装行李箱的家伙？”
　　颜漾吃惊：“这不是……被杭英看光的家伙么？”
　　三只一起扭头看颜漾：“你怎么知道的？”
　　颜漾神色有些不自然：“后来有人指给我看来着。”
　　大家心领神会的互相看了看：果然八卦之心人人皆有，有人没有只是装字母而已！

　　“你怎么……没说一声就回来了？”汤宇诚略微有些局促的说，但神色疲倦却含着抱怨。
　　“办完事，就回来了。你不是还要准备考试么？怎么也回来了？”杭英努力让自己看的很正常。
　　汤宇诚双手绞在一起时不时的搓一下：“我、我不想考了。”
　　“为什么？你准备那么久，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杭英不自觉的提高了嗓门，简直不可思议！怎么能有人把考试如此儿戏！
　　“没心情！”汤宇诚扭头看另一个方向。

　　任苒露出仰慕的神情，想着自己好像还没做过这么牛逼的决定。
　　杭英一眼看到他通红的眼角和悄悄溢出来又逐渐消失的水光，瞬间无语。
　　颜漾一捅看的投入的其他三只吃瓜群众，比划了一个赶紧走的手势，拽着晓茹就走，林念一看赶紧跟上。走出两步，颜漾又扭过头，扯着压根儿没动的任苒使劲拽离了原地。

　　这些动静都没有影响到汤宇诚和杭英。
　　他们沉默着相对而立。无数想说的话，和不能说的心情交织在一起，只有这样默然相对。
　　良久，杭英才试着努力打破这种尴尬，咧着嘴角试图笑出来，说：“对哦！你和我们不一样的，考试什么的，要看心情。”
　　“所以你悄悄地走了？”汤宇诚终于忍不住，直白的问，“你觉得我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不配和你在一起？”
　　“不是——不过我们差别还是挺大的。”一看汤宇诚又要炸毛，杭英连忙问，“你吃早饭了么？边吃边说吧。”
　　汤宇诚不动。杭英也顾不了那么多，上去轻轻推了他一下。
　　汤宇诚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杭英的脸立刻红起来。快走几步赶到前面，下了台阶。这时候，她反倒希望汤宇诚就那么一直在门口站着，千万不要跟过来。
　　但是汤宇诚没有这么想。他不紧不慢的跟在杭英身后，眼里透出从未有过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