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恋六骑士]深渊绝响》八汰猫

31、第三十一章

　　不管结果是否满意，总之今天下午的这场波澜还是就此拉下了帷幕。不论是怀揣着什么复杂的心思，或是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心志，对各位骑士团长而言，这一天都是都是有着或深或浅的意义，值得有心人玩味。

　　晚餐过后，风织在自己的房间里盘桓了片刻，随后一个人来到了起居室。

　　夜已深，这个时刻照理是不会有什么人在飞船里闲逛的，更别说起居室了。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星海，不见天日的黑暗。或者说，黑暗太过深邃，所以单纯的恒星之光也不过如荧荧之火，即便燃烧自己，最多仅是黑暗中的点缀。

　　风织为自己泡了一壶花草茶，睡前还是不要喝红茶比较好，虽然她还不清楚，今晚她会不会熬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起居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高瘦的人影慢慢踱了进来。

　　风织没有抬头，只是淡淡道，“你睡不着么？”

　　来人冷笑了一声，才道，“你胆子倒是不小，没听到过夜里有黑衣人出没的传言么？”

　　“听是有听过，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风织终于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看向来人。

　　基法站在门口，眼神有些微微闪烁，他似乎还没有从下午的失败中恢复过来，脸色看上去有些复杂。

　　“过来坐吧。要不要喝杯花草茶？可以助眠哦。”风织把放在一旁似乎早就准备好的干净茶杯端了过来，斟上了茶水，随后，放在了自己正对面的位置上。

　　听了这话，基法本就有些阴沉的神情，顿时又扭曲了一下。

　　大约是联想到了另一次不甚愉快的下午茶了吧。

　　呵呵，说起来，他们可真是总爱在下午茶时间结梁子呢，少女暗想。

　　思忖至此，风织开口道，“那次只是玩笑，请不要在意。”

　　话虽这样，但要让小心眼又睚眦必报的基法不去在意还是挺难做到的。

　　不过他睡不着也是事实。

　　基法决定不去纠结那么多，看对方的意思，似乎有特意在这里等待自己倾向，他倒要看看，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快步走到沙发前，正对着对方的面坐下，两腿交叠，双手环胸，背挺得笔直，一副戒备至极的模样。

　　“不用那么严肃吧，神经绷得太紧会愈发睡不着觉哦。”风织轻笑着调侃道。

　　这都是谁害的啊。

　　基法愤愤地想，却没有抱怨出来。

　　最近，他渐渐发觉，自己总是在这位少女跟前讨不到好。刚开始，明着挑衅，她还会回击，两人势均力敌，哪怕最终没有达到目的，他也还好受点。但最近，她已经开始越来越不去理会自己的发难。基法觉得自己好似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虽然不会被反伤，却更加闷得难受。至于暗地里下套……最近的那一次不是被她四两拨千斤地回避了过去了么？不，不能说四两拨千斤地回避，尽管最初存得是让她难堪的目的，可结果却误伤了雷比亚斯大人，惹得后者极度不高兴，这让基法开始束手束脚。今后是否要在做类似的设计，他也变得犹豫起来，万一一个不小心……

　　真是个可恶的女人，也是个非常难缠的女人。基法感叹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丝钦佩。

　　他自认最清楚如何让一个人难受至极，却还是无法击中她的痛点，甚至连可能的弱点都没找到。他或许不得不承认，她的见识，她的城府，要比自己厉害。这让一向自认高人一等的基法自己，非常不自在。

　　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这让他有种俯首称臣的屈辱感。

　　而此刻，他也是正如对方所言，神经绷得紧紧的，一刻不敢放松，生怕对方云淡风轻地出招，却让自己狼狈不堪。

　　风织却没有继续搭话，只是欣赏这窗外的星海，间或啜一口茶，神态轻松得好像真的只是来喝茶的。

　　基法终于忍不住了，别的不说，一直维持着端正的姿态，也确实挺累的。

　　“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他皱着眉，似乎已经到极限。

　　“你在说什么呢？我能有什么好说的？”风织笑盈盈地回应。

　　基法的火气瞬间被点燃了，但他还是竭力忍耐道，“……你不是在等我吗？”

　　“是啊。”风织居然没有否认。

　　“那你不是找我有事？”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风织眼中的笑意愈发加深了，“我只是觉得，你晚上应该会睡不着觉，所以顺便招待一下你而已。你要是有什么话想找个人倾诉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当个会保密的听众。”

　　“你……”基法不想再忍耐了，他特地跑来这里，可不是专程来让人愚弄的。

　　他正要拂袖离去，风织却阻住了他。

　　“别急着走呀，刚才只是开玩笑。”

　　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基法在心中吐槽，却好像忘了，他自己的某些“玩笑”可是比某少女的更加过分。

　　权衡了片刻，基法最终还是坐回了原处，并打定主意绝不再率先开口。

　　“茶有些凉了呢。”风织变魔术般地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干净的茶杯，续上了茶水，递到了对方的跟前，这才道，“趁热喝吧。”

　　基法还是不想理会。

　　“真是抱歉，因为基法你总是一副惹不起又很爱惹别人的样子，所以我就……”忍不住想逗逗你啊。风织没有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她怕对方听了真的会暴走。

　　风织的思虑确实很有必要，因为光听了前面的那几句，基法已经有些炸毛了。

　　“什么叫惹不起啊？”

　　“看，你不是又生气了么。”风织轻啜了口茶，不以为意道。

　　“我……”警觉自己又差点顺了某人意的基法，再次紧紧闭上了嘴，他绝对绝对不会再上当了。

　　“我真是很好奇呢，你这高傲到极点又自卑到尘埃里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刻意顿了顿，风织补充了一句，“特别是，你明明拥有这样出色的天赋才能。”

　　一片阴霾悄然爬上了基法的脸庞，这是属于他的不愿触及的禁忌。

　　“照理说，你这样才能和努力兼备的人，不应该会形成这样扭曲的性格才对，除非……”

　　“除非……”什么？

　　基法心里一紧，虽非出于本意，嘴上依然不由自主地漏出一句。

　　“除非那个否定你的人，是你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风织一阵见血。

　　“你在说什么？那种人，怎么可能是我……”基法下意识地反驳，说到一半，却惊觉其中的不妥，又竭力噤声。

　　“呵呵，看来我猜对了。那，让我再继续猜一猜，会对你这样骄傲自负的人产生如此深重影响，以至于让你这样的天才竟深感自卑，嗯……是你的父母吧。”

　　“你……”基法的脸色由白转青，嘴唇也微微颤抖，看来是受到了很大的动摇。

　　这便是原生家庭的烙印了。人在小的时候，见识尚浅，性格尚未完全成型，所以父母的言传身教会给他造成很大的影响，甚至影响三观。无限吹捧会造成孩子自大的性格，而无限贬低当然会让其深觉自卑。

　　只是，究竟是怎样的父母，居然会对天赋出众的基法处处贬低，使其空有才华却郁郁不得志……

　　结合神泉院久司传来的情报……

　　风织当下有了计较。

　　“这样的父母，何必去在意呢？既然他们不重视你，只要你自己重视自己……”

　　“你知道些什么？这种事情……”大约被触及了心中绝对不能被触碰的禁地，基法的情绪开始失控，连刚刚不再上当的决定都忘得一干二净，只是想找一个发泄口，不管结局会如何狼狈。只是，话说到一半，他却无法再继续，因为他发觉，再说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悲惨。

　　然而，他的顾忌，却让风织点破了。

　　“这种事情，如果能做到的话，早就做到了，对不对？”少女淡淡地揭露了这个惨痛的真相。

　　他何尝不知道，哪怕不被任何人认可，不被任何人重视，只要自己认可自己，重视自己，解开心结，就一定能开拓出不一样的人生，可是……想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正因为知道答案，却怎么都做不到，才会愈加痛苦，才会愈加无奈。这种感觉，不是亲身经历，恐怕是很难体会的吧。

　　然而，她却……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基法不明就里，却隐隐有些期待，难道说……

　　“我不会说要你竭力去克服这样的傻话啊。虽然精神论也有一定的道理，但理论永远只是理论呢。”

　　“既然做不到，那也不用勉强嘛。既然那些你重视的人不认可你，那么，再找一个认可你的人就可以了嘛。”

　　“这种话，说得轻松……”

　　“实际上，你不是已经找到了么？”

　　“……”基法又想反驳时，脑海中蓦地闪过了什么，他好像有些领悟。

　　“看来你已经找到答案了。那么，好好珍惜那个人吧。虽然我觉得，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但，明确了心志后，能更进一步也不错。”风织站起了身，似乎已经决定结束话题了。

　　“晚安了，基法，不要太晚睡哦。”少女收拾好了茶具，默默离开了。

　　基法一个人，在空荡荡的起居室里，显得有些孤寂，然而他的内心深处，却在激烈地翻腾着。

　　再找一个人……这种事情……

　　基法闭上了眼睛。

　　不管嘴上如何狡辩，他知道，他无法背叛自己的内心。

　　是的，虽然一直都没有意识到，他确实已经找到了，那个全力认可自己，并给与自己最大信任的人。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义无反顾，抛弃一切地追随，虽然，他那时也几乎时一无所有。

　　呵呵，现在再意识到这一点也不算迟呢。就让他，为了那个人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吧，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只要是他的命令，他的愿望，即便是赴汤蹈火，自己也绝不会犹豫。

　　这样的人生，似乎也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