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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那你就想着 ...

  •   “关你什么事。”

      江鹤亭没有办法,只好抱着一团湿淋淋的衣服紧跟上去。

      ——
      流华峰,振天殿。

      云枝结束打坐,看向候在紫竹屏风后的江郁桑:“你是说,那个也姓江的年轻人不见了。”

      “江汀河,”江郁桑补充道,“今早张师弟传音给弟子,说流华峰上下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人。”

      她语气间透露出些许担忧。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江郁桑对这个处事温和的青年印象渐渐好了不少,江鹤亭灵力低微,怎么说也不可能突然就不告而别。

      只怕是遇上什么事了。
      江郁桑不免想起第一次见到江鹤亭时,他身边那个恍若修罗的男人。

      云枝对江郁桑的忧虑心知肚明,掐指算了片刻,若有所思:“尚在玄清门中,他应该并无大碍,你去寻一寻,不必过于担心。”

      江郁桑放下心来,行了一礼就要退出振天殿外。

      “哎,”云枝叫住她,顿了一下,吩咐一句:“顺道去催催你洛师伯,流华峰上月的供给灵石少了许多。”

      江郁桑闻言面色微妙,无奈禀明:“师尊,弟子前段时间去过一次,师伯说流华峰灵石消耗在五峰之中一骑绝尘,他与渡水峰几位长老商讨后一致决定适当缩减……”

      “缩减成了对半砍?”

      她直觉周遭气息不太对劲,声音低弱下去。

      玄清五峰各司其职,除却映雪峰如今无人之外,曲行霜所在的执灯峰中多为丹修、医修,丹药供给、治病救人,自不必多说。渡水峰主要负责门内大小事务调度。

      而云枝的流华峰就比较精彩,刀修剑修扎堆,弟子成天舞刀弄枪,对招施法间一个不甚就会损毁些物件,下山出任务时更甚,拆楼毁瓦,乌烟瘴气,一番折腾下来,大半的灵石都得赔给人家。

      江郁桑不免有点心虚,因为这种事儿她也没少干。比如有一回为抓捕一只蝶妖,她差点一刀掀飞了整条街的摊子。

      以至于每次月初负责灵石的弟子都要去渡水峰各种撒泼打滚、哭穷卖惨。如今渡水峰一听流华峰来人,就像碰上了打秋风的穷亲戚,一脸晦气。

      回想起洛凛师伯面无表情的模样,就差把“流华弟子谢绝入内”刻成碑立在渡水峰下当座下弟子人人必守的规矩了。

      听了江郁桑这话,云枝什么也没说,只是略一扬眉梢,冷呵一声就提起鬼哭刀,紫色灵气如云,径直掠往渡水峰。

      “做什么啊师尊!”江郁桑预感不妙。

      一道灵力传音入耳,干脆简洁:“砍人。”
      ——
      江鹤亭静立于一片树荫下,泡水的衣袍晾挂在枝头迎风招展,略一抬眼就见那人迎面走来:“年师兄,又见面了。”

      话里的揶揄分毫毕现,果不其然,年枫一看见他的脸,眼底的嫌恶迅速浮现,置若罔闻地换了另一个方向离开。

      江鹤亭百无聊赖,倚坐在树边。

      不知是不是他太过疑神疑鬼,年枫这个徒弟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候联想到一个人,封念。

      可他们分明长得完全不一样,就算有易容的可能,又怎么瞒得过玄清门的一众仙尊长老呢。再说了,一个是魔修,一个是正儿八经的修士,修习功法完全背道而驰,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难道是他想错了,年枫怎么说都不会是封念那个疯子。江鹤亭眉宇沉沉,他在潭中看的很清楚,年枫所使的确确实实是玄清门的剑法。

      可江鹤亭总有种预感,年枫此人绝不简单。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日头渐盛,好在山谷之中本就阴凉,此刻也不显燥热。

      年枫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见到树下衣衫不整的江鹤亭时,眉间更是深锁。

      江鹤亭不甚在意,起身朝年枫那头走,见他脸色黑如锅底,不禁莞尔:“都与你说过了,思过崖禁制只须待满两年便会自行解开,不过走了许久,你可有发现什么?”

      年枫的视线划过他廋削莹白的肩头和锁骨,又飞快地移开,目不斜视地盯着远处翠微青山,神情不虞:“……你就不能穿好衣服?”

      里衣透湿,形容凌乱,这样像什么样子!

      “我倒是想,不过唯一带的一件如今穿在你身上了,”江鹤亭声音随口一答,声音中像是带了几分调侃的语气,“别岔开话题,怎么不继续走了,东南西北还没走遍就停下来了?”

      年枫瞥他一眼:“你当我不敢杀你?你信不信就算你死在思过涯,也不会有人发现。”

      很好,还威胁上了。

      江鹤亭鼓掌两声,点头:“自然是信的。”

      年枫简直不想理他。

      离这里不过百步的山崖下有一处天然洞穴,当作思过崖受罚弟子平日休息的地方。

      江鹤亭和年枫一前一后踏入洞穴,里边意外地干净,一块稍显石床,几块石头草草削磨成桌椅的模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干净地过于穷酸了。

      不过想想也是,思过崖本就是用作处罚门内弟子而立,这鬼地方能有什么好待遇。

      江鹤亭擦拭了一下石面的灰尘,从储物戒中拿出几个清晨摘的果子放上,底下还垫着片宽大点的树叶。

      “尝尝吗?”他递出一个稍微比较大的果子,年枫只淡淡地扫了一眼,用“俗物怎配”的眼神看他。

      很好,眼高于顶,不识人间烟火。

      江鹤亭从善如流地收回,自己咔哧咬了一口。

      年枫没看他,面朝洞外山崖悬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有几分漠然,鬓发随一缕风轻轻扬起,垂下时落于线条流畅锐利的喉颈边。

      二人之间静了片刻,没人开口,只有瀑布飞流直下的水花冲击之声不绝于耳。

      这似乎还是他们今天第一次如此“和睦相处”,真是可喜可贺。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年枫,许是处于山洞间,他的声音听着有些发紧:“……你与我师尊曾是至交,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江鹤亭不免意外,没想到年枫居然想问这个,他脑中飞速思考了一下:“瑾光元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还不相信我?”

      年枫目光落了下来,瑾光元年,他才刚出生,而江汀河就已经结识江鹤亭了。

      “没有。”

      怎么会不相信江汀河的身份呢,年枫长睫微沉,毕竟那曾是江鹤亭亲口对自己说的。

      那是城外破庙之中,灯光熹微,昏暗光晕落在那人俊雅如画的脸上,那人浅笑了一声:“你说这个?当然不会响。”

      灯火摇曳落入眼底,像是无欲的神仙染上了柔情:“这剑佩其实……是我一个朋友赠与我的,他特意拆掉了铃舌,这就发不出声响了。”

      回忆太过久远,年枫只记得江鹤亭眉眼中明晃晃的温柔笑意,和当时自己满心酸涩到嫉妒他口中的那个朋友,是一种很奇怪的心情。

      庙中的江鹤亭似是想了想,还是解下剑佩递给他:“你若是能成为内门弟子,我便破例收你为徒,此物为证。”

      年枫其实不太记得那时自己说了些什么,却把江鹤亭的字字句句刻入脑海,不曾遗忘。

      他捧着并不算精巧的剑佩,昏黄微烛光映照出银白铃铛和倾泻的流苏,入手微凉。

      “铃铛上是榴花,我……他特意挑的。”

      年枫长长吐出一口气,复而又抬眼,洞外飞漱的水花在正午下恍若照出一片彩虹,煞是好看。

      江鹤亭不明所以,心想他这便宜徒弟的心思可真难琢磨,礼尚往来问了一句:“你呢?”

      便宜徒弟生硬的语气传来:“什么?”

      江鹤亭耐心询问,实在好奇:“你与元微仙尊又是如何认识的?”

      这个问题困扰他很久了,都说这徒弟有自己亲手给的信物,思来想去,直到现在还是毫无印象。

      年枫转头望向他,眼底嘲讽之色不加掩饰:“想知道?”

      江鹤亭微不可察地扬了下眉,复而又恢复了一向的宁静平和,对年枫这副挑衅的尊容视若无睹:“想。”

      年枫嗤笑一声,转过头去只丢下一句:“那你就想着。”

      很好,与这人根本没法好好交流。

      江鹤亭默不做声地揉了揉指尖,心下有少许感慨。他从前也不像洛师兄那样整天冷着张脸生人勿近,甚至可以说是无比随和,但却没有谁敢这样几次三番同他呛声。

      他怎么会给这人信物?

      江鹤亭还没思考出什么结果,反倒是抱剑倚在洞口边的年枫背脊一正,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警戒起来。

      向外看去,上方日头正胜,林叶森森,不远处瀑布倾泻,水花飞溅。一阵幽微的风自林间穿行而过,带起无边青涛翻涌。

      封念却神情一肃,长剑铮然出鞘。

      江鹤亭直觉不对,果不其然,密林中之中起先响起轻微抖动声,没过多久声响渐大,成群成团的鸟扑棱着翅膀齐齐冲向天际。

      万鸟啼飞,速度之快,竟像是在逃命一般迅捷。

      仿佛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在后边追赶。江鹤亭后脊没由来地窜上一层凉意。

      ——不是因为衣着单薄、洞穴森冷,而是一股强大磅礴的灵力如寒刀般朝山谷袭卷而来。

      避无可避。

      封念手腕一转,灵剑负于身后,回眸盯了江鹤亭一眼,溪水般清澈的眼中尽是冷冽打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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