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说再见》舒云生

26、第 26 章

　　事业不断发展的冼兆棠回家次数越来越少，赵如心索性每个周末都会在家里开ｐａｒｔｙ，原来过分安静的大房子变得有如酒店，时时有客人来访，热闹非凡。傍晚时分，大厅的地板擦得铮亮，累累坠坠挂满缨络的大吊灯晶光四射，圆舞曲悠扬奏起。满堂宾客或翩翩起舞，或端着酒杯调侃聊天。冼念晟这个时候一般都会在自己房里或者后园里待着，虽然有些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女也会应邀而来，可是大家都知道赵如心并不爱提及这个男孩，而冼念辉更是不愿承认他是自己的哥哥，没有什么人愿意与他聊天交谈。即便是年纪轻轻，他们已经学会分辨轻重，哪些人重要，哪些人无关紧要，他们清楚得很。

　　就在那一年夏天，他认识宋芷烟，记得那是个星光灿烂的晚上，他照例在后面的园子里躲开喧哗的人群，躺在草地上，微风吹过，可以闻到玉兰和树叶的芳香，听到忽明忽暗的笙歌声，明明近在咫尺，又似远在天涯。突然耳边有脚步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约十二，三岁的少女正好奇地盯着自己，他赶紧起身站起来，那少女毫不介意地对他笑：“你真会找地方躲，这个地方比里面舒服多了。”她穿一条白色蕾丝边的碎花裙，精致的面孔如栀子花一般，长而浓密的卷发绑成马尾，一双眼睛明亮得如天上星辰。

　　冼念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她容貌清丽，一双大眼睛如杂志上的美少女，他不禁自心底下对她产生好感。

　　"你是谁？"那女孩声音玲珑清脆。

　　冼念晟也忍不住问她，"你又是谁？

　　那少女将脚上白色的皮鞋脱下，随意地扔在草地上，选了他对面的一片草地径直坐下，“你先说。”

　　冼念晟笑，"我叫冼念晟。"

　　那女孩说："我叫宋芷烟。"

　　“你的名字很好听。”冼念晟不由自主地赞道

　　那女孩又看了他几眼，似乎很好奇，"我从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你应该见过我吗？"冼念晟觉得她有趣极了。

　　女孩说下去："你是冼念辉的朋友还是。。。。。。？”

　　冼念晟摇摇头，“我们俩从来都不是朋友。”

　　“不过好像很多人都很喜欢他呢，可是我。。。。。。”正在这个时候，有人一边叫一边寻过来，“芷烟，芷烟，你在哪里？”

　　宋芷烟失望地叹口气，"他们找到我了，我要走了。再见，冼念晟，希望下次可以再见到你。"

　　她没等冼念晟回答，转身朝小路口走去，远处有一个穿黑丝裙的女人带她回去，牵着她手轻轻轻轻地责备着。

　　冼念晟看着她的背影，她的长发垂到腰际，白色裙白色鞋，一双腿长而直。第一次冼念晟觉得和一个少女说话会如此快乐。自那之后，冼念晟便盼望在聚会上可以再见到宋芷烟，可是他每次都会失望，人群中并没有那如天使般可爱的少女。

　　刚到冼家，念晟一切需要学习和适应，虽然他比冼念辉要大一岁多，可是因为他以前读书的学校在程度上即将要读的私立中学相差较大，冼兆棠安排他与冼念辉读同一年级。由于他突然插班，举手投足和这些富家子弟又极为不同，很多人都好奇他的经历。好在这家私校颇有名气，就读学生不仅要求家庭经济条件好，学校的校规也特别严格，所以说是非的人便少了很多。刚开始有人会对他指手画脚，但毕竟是年轻人，注意力不会持久地放在一件事上。加上冼念晟不喜讲话，更怕解释，世上最虚伪的便是人言，能维持缄默，他便尽量争取。很多人只知道他是冼念辉的哥哥，从外地转学过来，偶然有人取笑他，他亦默默忍受。现在能重见生父，可以和冼念辉读同一所学校，已经够幸运，其余的得失对他而言，不太重要。不到一年他的功课开始追上其他人，眉宇间也有了自信。

　　再次见到宋芷烟是开学第一天，她与母亲同来。冼念晟知道冼念辉不喜欢和自己一起坐车，便每日自己坐公车到学校。他并不介意这样的方式，与其和冼念辉别扭地坐在赵如心的车里，还不如自由自在地去坐公车，他喜欢在人群中偶而的碰撞带来的真实感。那天刚走入校门，就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冼念晟，果然是你。"他一怔，这把清脆的声音在他脑中不知出现过多少次，他暗嘲自己又在幻想。可是迎面而来的正是那天晚上遇见的白裙少女。

　　她朝他调皮地眨眨眼，“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他含蓄地答道，“我记得，只是后来没有再见到你。”

　　她笑起来，“我和妈妈趁暑假最后一个月去旅行了。看看我是否被晒黑很多？”她的笑声如银铃，周围已有男生注意到这个美丽少女。

　　她母亲在前面微笑提醒他们，“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了，芷烟，我还要带你去见校长。”

　　宋太太看起来很年轻，长长的头发挽一个低髻，耳上戴单粒钻饰，脸上的化妆浓淡得宜，态度温柔可亲。原来宋太太虽然年轻却已寡居，她的先生原是ＩＴ行业的精英，名下公司在行业里颇有声誉。但在宋芷烟八岁那年，一次飞机失事中她先生不幸去世，留下大笔财产给她。为了这笔遗产，丈夫的家人不肯善罢甘休，与她几番上法庭，最终法院将财产判给她们孤儿寡妇，可是按照对方的要求，未免财产落入他人之手，她在后面的十年里不可以嫁人，只能支配一半的资产，另一半要以女儿的名义设立基金，直到她１８岁成年自立后才可动用。宋太太原来住在Ｃ市，官司结束后，她便卖了原来的房子，和女儿搬回自小熟悉的Ｓ市。偶然机遇下，宋太太认识了赵如心，两人成为好友。当时赵氏一直在拓展，需要募集资金，宋太太看好制药行业的前景，用自己的钱投资了一笔极大的数字，成为改制后的冼氏制药的股东之一。

　　时光转眼而逝，一年后冼念晟功课逐渐跟上，成绩优异。他一贯沉默，长得很高，比其他十五六岁的男孩成熟不知多少。宋芷烟出落得更加漂亮，走到哪里都惹眼得很，常常有男生偷偷将情书塞进她的课桌里。宋太太在她一群朋友中最喜欢冼念晟，这个男孩坦率真诚，说话时会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不像很多年轻人那般双目飘忽不定，言语幼稚。她从宋芷烟嘴里得知，原来冼念晟并非赵如心所出，怜惜他年纪轻轻就失去母亲，便叫芷烟时时约他到自己家来做功课，两人有更多机会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