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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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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恋爱和长肉一样,都是在劫难逃的事
顾无鱼张开双眼,连眼睫颤动亦需要挣扎。帐顶是他熟悉而惧怕的纹样,长梦中一种寒凉毫无理由侵袭而来,凉彻骨髓,才悠悠醒转。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睁着双眼,因为视线里只有模糊暗沉的光影,连轮廓都失去。
他安静回想,也确实到了快要失去视力的日子。
从今往后若谁也放不进眼内,该是怎样一种轻狂孤傲?
他兀自轻笑,孑然一身,百病缠身,无法作答。
床边似乎有什么人在争执,那声音大到连顾无鱼都可以听清。虽然一字一句都谈及他,但其实和他并无关系。
两个联手把他搞得半死不活的人,如今再来同情或讥讽,都毫无意义。
“你居然能让他试药——就算死,他也真是蠢死的。”陈蛟冷冷地挑眉质问,语气里强自压抑的激愤还是自讽刺中透露端倪。
“他自己愿意,何况不一定会死。”皇甫钧袖手,硬邦邦甩出一句冰冷回答。
两人视线均胶着于顾无鱼身上,然而面色惨白的男子没有丝毫回应,只是兀自陷在锦绣被褥间,苍白得吓人。
“……既然如此,让我带他走。”陈蛟的面容隐匿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你连已经快死的人都不放过?!”皇甫钧骤然发难,眉宇间是沉沉怒气。
“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人就是你,呵,至少我不会一步步逼死他。”
两人目光对视,良久,皇甫钧阴鸷地笑出来,“就算死,他顾无鱼也是我皇甫家仆,一个下人而已,死便死了,我何须在意。”
陈蛟微笑颔首,眼神中却升腾起愤怒,“好,好,真不愧是皇甫家主。那便请看在我们多年知交份上,把这个无足轻重的下人交给我带走。”
“笑话,他若走,谁来为阿鸿试药。”皇甫钧镇定回答,手心却在袖中慢慢变得濡湿。
额头上青筋一阵阵跳跃,激昂言辞之下他已经听不清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然而他依旧挡在床前,是完全防御的姿态。
陈蛟终于笑出声来,眼底神色玩味,“我一直以为我才是没有心的那个,想不到还是你更胜一筹。顾无鱼付出这么多,到头来,不过是死得轻如鸿毛。”
他身体前倾,皇甫钧毫不怀疑下一刻陈蛟腰中刀将出鞘。
然而皇甫钧凝视陈蛟自己都未察觉的愤怒面容,忽而亦朗爽一笑,“彼此彼此,我本来以为,经过那山中三日,你能少折腾他些。若不是为了让你别玩得太狠免得耽搁试药,我也不会同意让他跟你去。”
“你说什——!”
皇甫钧居高临下看着陈蛟,神色间得意而悲悯,“可惜你还是抓不住机会,你喜欢他是不是?你不敢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工具!”
陈蛟手中刀刃直至皇甫钧咽喉,那一刻他将一切谋略计策利都置之度外,只剩一腔纯然愤怒,和不知来由的恐慌——“我永远不会喜欢上一个工具,永远。”
对峙间皇甫钧神色逐渐变得冷漠,“既然如此,我的家务事你便毫无资格置喙,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关系的份上,我不计较你的冒犯。”
陈蛟却并未收刀,冷嗤一声,他咬牙切齿问道:“话说到这里,我也有一句话要请教。如果你高高在上的皇甫家主不是心系这件工具,为何不索性把他扔给我处理?还是说,你怕了。”
皇甫钧凝视着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一瞬之间,袖内风起,一柄边沿闪烁寒光的扇子已经抵住刀锋。
“不要以为有那三天你就有资格这么跟我说话,顾无鱼编了什么谎,以至于让你有这么荒诞不经的想法?!”
“你想知道?”陈蛟脸上笑容突然浮现出恶毒的快意,“那我就告诉你,他说,他已经不爱你了。”
——数月前,陈蛟拿顾无鱼试药,试一种让人惟命是从的傀儡药剂。不过期效短暂,只有三天。陈蛟将顾无鱼带去自己于山中的一处所在,半是戏谑地,他很想知道顾无鱼对自己言听计从是何等光景。
远在怀州的皇甫钧听闻消息后,神色阴晴难定。他几乎是立刻就要脱口而出:“把人给我带回来。”
但最终,他只是将那纸笺付之一炬,背影转去,延续他的无情无义。
或许在那时,有些东西便已经错过,甚至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