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紫千红春满园》夜风晨露

16、东宫 二

　　杨素和史万岁是同时回京的，杨素第一时间去见女帝，而史万岁先去抚慰战死的同袍家属，身边有人提议，王夫恰好在太子府，顺便拜访一下呗。史万岁在这方面没什么心眼，就去探望杨坚啦。
　　女帝一问杨素：史万岁在哪儿啊。
　　答：太子府。

　　女帝心中立马有个疙瘩，沉住气没有深究，她又详细问了一下“冒功”之事，杨坚说的很漂亮：匈奴本已降服，起初并未犯境，只是来塞上放牧。史万岁为了邀功滥杀一气，反而加深了匈奴对我朝的怨恨。

　　女帝提倡休养生息，并且这个举措也初步有了成效：人民羊马，遍满山谷。说实话，只要不打仗，群众们都想努力过好自己小日子。
　　然而史万岁却为了自己私利要破坏这一切！

　　哎，只怪史万岁的武勋，连杨素都相形见绌。杨素是个阴险的煽动家，他很清楚怎么说才能激怒女帝，达到目的。

　　史万岁也上了奏章，主要内容就是列出有功人员名单，希望得到封赏，如今，女帝对他有疑心有怨气，哪给什么赏赐哦，不处分就算好啦。
　　史万岁乃绝代勇将，学成武艺，货与帝王，用无数拼杀换得列鼎而食，建功树名，他所有智慧都拿去打仗了，却不明白一个道理：人的话语，比十八班兵器更锋利更凶残，只几句话而已，就能把他的脑袋割走。

　　在目前的情况下，女帝肯定不会表彰史万岁，她和颜悦色问杨素，觉得小小如何。

　　杨素好一番夸：晋王仁孝恭俭，中外称扬，真当代贤王也。若得东宫如此，便是天下之福，社稷之庆。

　　女帝听的顺耳，笑道：“你们也没多少来往，倒把她说的花一样。”
　　她认为，这是个公正的评价。

　　小小很小心谨慎，不会傻咧咧公开和杨素关系好交情铁，都是通过杨约沟通的。虽然她和杨素结识和交往很深，聚合在一起琢磨废太子，但是表面上不过泛泛之交。小小表现的尊敬这功臣，杨素则表现出欣赏晋王的才能。

　　“倾盖如故罢了。”杨素叹息，把话题引到废立之上，“如今天下皆安，再无他虑。只愁太子仁孝有亏，恐难为社稷之主。”

　　日夜酣饮，纵云杀夫，便是不仁；问安视膳，全不在心，便是不孝。有爹无娘，偏宠歹人，没有为元女婿生下一男半女，倒是为了云谦生下一女二男，没立下功业，听信术士之言造庶人村，对陛下心中有怨……
　　看一个人不顺眼的话，什么地方都不顺眼了。

　　只要想到杨坚和二女儿一样！都是和三儿朝欢暮乐，百纵千随，女帝的心更加冷硬起来。
　　她没想到杨素别有所图，她已经彻底厌烦太子了。

　　女帝传诏，将太子废为庶人。

　　独孤小小超开心的，但是这个关键时刻绝对不能表示出开心喜悦，她要为她二姐难受！啊，一定要控制住嘴角，她睡觉都快要笑醒了。

　　独孤咏咏一下子就没有上朝的资格了，小小心里乐开花，但是表面上一副痛苦痛悲痛彻骨的样子，在朝堂上，她环视一圈，发现新景象：一排拿着大棒子的生面孔啊。
　　他们给朝堂带来阴森恐怖的气氛。

　　女帝说，这乃刑杖，有错必罚。

　　此时独孤小小脑内自动蹦出弹幕：法西斯（拉丁语fasces），本义是束棒。古罗马的共和国，执政官负责管理国家事务，外出的时候，带着十二名侍卫官。每位侍卫官肩上扛着一束粗细不同的棒子，中间插着一把斧子，象征着最高权力，这玩意就叫法西斯。倘若有人犯了严重罪行，执政官便用这法西斯处罚罪人，侍卫官会选择合适粗细的棒子，狠狠抽打罪人，直到把他打得皮开肉绽，若是死罪，就抽出斧头，当场砍下头颅。
　　……还是不要建议加上斧子吧……

　　有臣子发言啦——朝堂非杀人之所，殿廷非决罚之地。
　　我们谈工作就好嘛，干什么拿着大棒子随时准备打人啊。
　　女帝才不理会呢，惹她不痛快，杖杀又如何？

　　当她亲眼看着尉迟贞被打成血泥，她苦涩的心好不容易才有了点舒畅……冷静的人一旦嫉妒，会变得非常可怕，她已经决定，对辜负她的，不惜用最残酷的手段。

　　史万岁完全不理解为啥没封赏？他和他的部下出生入死砍了几千个匈奴脑袋，等来等去，没奖励啊！
　　他上奏章，女王不理；
　　他属下将士不满了，有双亲老婆孩子要养，有的还因为打仗受了伤残了身，怎么陛下不给东西呢？将士不能去皇宫内闹腾上访，都跑到史万岁家里诉苦。
　　史万岁不能眼看自己和属下有功无赏啊，拍胸脯保证：我去求陛下，保证解决，于是就去觐见女帝，从“将士有功，却被朝廷所抑”讲起，越说越激动，到后来，就开始讲“赏罚不明”“陛下有过”。
　　就差指着鼻子骂“您不能变成昏君啊”。

　　独孤伽罗不和他客气，直接命人就打！史万岁懵了，论战斗力，给他一把刀，再来一匹马，上阵杀几十个将领都没问题啊，如今在朝堂上，没有武器，又是国君下令……这刑杖乃特制的，捶打人三十下，就等于普通杖具打数百下。

　　可怜血溅无情棍。

　　小小得知史万岁被活活打死，赶着去见女帝，然而，朝堂已经被整理和打扫好，尸体拖下去了，刑杖上犹带血肉。
　　她赶紧柔声劝慰：“母亲，千万别气坏身子。”
　　男神很可惜，王位更重要，她还不是太子呢。

　　女帝不傻，人死了，气发泄掉了，也明白过来。
　　不管如何，史万岁不至于如此凄惨暴死，但是，女帝也不能认错啊。
　　总得给天下人一个解释。

　　没多久，女帝下诏：
　　柱国、太平公万岁，拔擢委任，每总戎机。往以南宁逆乱，令其出讨。而昆州刺史爨玩包藏逆心，为民兴患。朕备有成敕，令将入朝。万岁乃多受金银，违敕令住，致爨玩寻为反逆，更劳师旅，方始平定。所司检校，罪合极刑，舍过念功，恕其性命，年月未久，即复本官。近复总戎，进讨蕃裔。突厥达头可汗领其凶众，欲相拒抗，既见军威，便即奔退，兵不血刃，贼徒瓦解。如此称捷，国家盛事，朕欲成其勋庸，复加褒赏。而万岁、定和通簿之日，乃怀奸诈，妄称逆面交兵，不以实陈，怀反覆之方，弄国家之法。若竭诚立节，心无虚罔者，乃为良将，至如万岁，怀诈要功，便是国贼，朝宪难亏，不可再舍。

　　——这就是盖棺定论，一代名将，死后，却成了“国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