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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出师表 ...

  •   在诸葛村里安生待了几天,王也过得越发自在。

      这几天诸葛清也没来找他,几乎是整日不见人。王也总觉得这日子岂止是清静,简直清静得过了头,甚至有几分无聊起来。

      要说人的本质是王境泽呢,被小清晾了好几天的王道长趿着拖鞋出门转悠,转着转着,就往小清提过的居住的地方走去。

      路过快乐算命,王也顺带着捎了一眼,哟,这不正是上次拉着他算命的二叔么。

      那二叔像是心有灵犀般一抬眼,也瞧见了王也,招招手意思是招呼他过去。

      王也脑筋一转,这位二叔的摊子可不是正好在小清从师父家往来她本家的必经之路上?逮着熟人问问总好过做无头苍蝇。他向来是怕麻烦的人,自然无比乐意地走了过去。

      “哟,二叔好啊。”王也摸着后脑勺,笑得人畜无害。

      “臭小子,套什么近乎。”二叔板着个脸训他。

      王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咋的了呢,总不能是诸葛清自己宣扬被他打了一顿的事儿吧?除了这事,他最近没得罪过诸葛家的人吧?

      “我问你,你小子是不是招惹小清了,这女娃娃怎么魂不守舍的。”二叔一脸严肃,王也毫不怀疑自己的答案如果不能令他满意,自己被扒了层皮都不奇怪。

      “我冤啊,我真没做什么!”王也信誓旦旦,“我这也纳着闷呢,前两天聊得好好的这人就不见了,我这不也是在找么。二叔您要是有什么消息可得告诉我,老青这些天不在家,把小清托付给我,我可不能不管,这咋和朋友交待呢!”

      “真的?”二叔狐疑地看着他,半信半疑。

      “真的,比真金都真。”王也发动被动技能:讨长辈喜欢。

      王也瞅着二叔摸着下巴不知琢磨什么那么久,久到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却突然被二叔捉了手。

      “道爷,是胸有大志的人啊。”二叔盯着王也的掌纹。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嗐,您可别埋汰小道我了,我但凡有点大志,也不至于出家当道士啊,您瞧我这样,我可高攀不起这四个字。”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道爷心里和明镜似的,何必跟我弯弯绕。”二叔不接他话,毕竟是个小辈,哪怕术法高强,人情世故上总还是要低老狐狸一头,“那些小事不过是您瞧不上,道爷想做的事超出五行之外,却在红尘之中。”

      王也把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那“快乐相命”的牌子过于适合掩人耳目,让他几乎忘了,这人可也是诸葛武侯正儿八经的后裔。

      “道爷,我且问您一句,您要做的大事,我不管它是什么,您是否曾经和小清透露过哪怕半点?”

      “绝对没有。”王也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二叔目光灼灼,眼见王也没有半点心虚的样子,这才松了口。

      “小清不知道为什么犯倔惹了她师父,在内祠堂罚跪呢。”

      王也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个罚跪来得蹊跷,少不了和自己有关,连忙问明详细地点。

      问明白了之后王也却又犯了难,这用什么名头才算正当呢,也不知小清同学的师父是什么性情,讲不讲理,让不让她和他这个外人接触,别让她被罚得更苦才好。

      怕麻烦的王道长皱着眉,一步三叹气却并不慢地赶了过去。

      紧赶慢赶地到了端端正正坐在诸葛村坎位方向的大公堂,没绕两圈就瞧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在院子里晒太阳。王也还没修习到可以望炁的阶段,即便如此,那位老太也一瞧就不简单。王也一咂摸,八成就是这位。也没二话,上来先恭恭敬敬行个礼。

      老太太眯着眼打量他两眼,又闭着眼享受阳光去了。

      “额……”王也有点犯难。

      他想自我介绍,但还真想不出来该怎么介绍才对。他和诸葛清相识不过数天,要说是她哥的朋友倒是可行,老太太估计知道诸葛青。但老人家要是问为何他要来找诸葛清,他又该如何作答?

      老人家若问他为何非要如此上心,他又该如何作答?

      他要说自己也不知道,人家能信么?

      “骨相不错,是挺俊俏。怪道清丫头跪了三天还不肯松口呢。”老太太闭着眼睛似是开玩笑地说。

      王也心里却炸了。

      跪了三天??为着什么事罚她跪三天??听这语气怕是与自己还有直接关系?三天了有人给她送水送饭不曾?诸葛家风这么严的么??

      “前辈,小辈王也,是诸葛清小姐的朋友,来看看她。”王也选了个听起来不太踩雷的说法。

      “朋友?”老太太多瞧了他两眼,呵呵一笑,“年轻人,你这个朋友,可是很难相交啊。”

      “年轻后生,你是当初八奇技的传人,可是也不是?”

      王也心里哀叹,诸葛家的人各个都精明得跟狐狸似的(当然这里把还在给王爸爸当保镖的三人组先划掉),怎么他才来几天呢,一个个的都猜出八奇技来了。这什么破剧本!

      不过转念一想,否认也没啥用,这位老前辈看年龄,讲不定是当年甲申之乱的亲历者,这还瞒啥,只是不知她知道多少,姑且先模糊过去。

      “清丫头已经很久不问我奇门的事……我记得当年八奇技中有那么一个奇门,那人……似乎是武当弟子,没有子嗣。你是武当的孩子?”老太太也不理他的小九九,自顾自地推演着。

      “嗐,弟子不肖,已经被除名了。”王也不轻不重地说。

      老太太从鼻子里哼一声以示态度,倒也不再追究。

      “你没有向她透露八奇技的事,但她也不是个笨娃娃……我只叫她不许再与你来往,即刻把你送出村去不许再见,她宁可跪上三天也不听。你们俩,倒都是好孩子。只是……”

      “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我来看看她。”王也一点就通,接过话头,点到为止。

      “嗯。”老太太睁开眼,认真瞧一瞧他,总算是点一点头,放他过去。

      王也连忙道谢,往内院小祠堂去寻诸葛清,有意无意,暂且把老太太的追问搁在脑后。

      她轻飘飘地问:

      “前因后果你已知晓,还是‘朋友’么?”

      王也一进祠堂就瞧见一个端端正正跪着的诸葛小清在一排牌位前一笔一划认真写着什么,料想这里供奉的都是诸葛家的先辈,总觉得自己一身浩然正气也敌不过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带来的暧昧气息,甚至还有一点点心虚。

      王也摇摇头,把脑子里这些奇怪的想法赶跑,正儿八经行了个礼,这才敲了敲门框,“咳”了一声。

      诸葛清听到敲门声时还没反应,听到这一声明显中气不足的“咳”才搁下笔回头瞧。一见是王也,惊讶之余手扶着桌案便想起身,结果跪太久膝盖绵软无力,直接栽回垫子上,这才想起自己还在罚跪。只得抱歉地笑笑,重新朝向他的方位跪坐回去,示意王也进屋坐在椅子上。

      王也进屋环视四周,小小一间祠堂,真没一点多余物件。就门边有两把椅子,王也琢磨,一来这椅子显然平时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坐的,他坐着,不合适;二来,他要是坐下,按照诸葛清现在跪坐的这个姿势,感觉好像是在朝他下跪似的,不合适不合适。

      思来想去,干脆直接走到她面前坐在了地上。

      坐下才发现,这距离好像,实在是近了点。近到啥程度?俩人要是同时起身,怕不是直接就贴上了脸。

      可是这坐都坐下了,要想挪地儿,一是太过刻意,二是这屋子真心小,要保持距离是真不容易。

      为了缓解自己内心的尴尬,王也拼命地找着能转移注意力的话题。

      “刚刚就看着你在写字,在写什么?”王也探头过去看小清的桌案,“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出师表?”

      “是。”诸葛清毫无自觉,习惯性地就前倾着身子也去看那幅字。

      她的呼吸就扑在耳畔,像一只无法捕捉的蝴蝶。

      王也屏住呼吸,不动声色地将纸举起,往旁边移开了些。

      “嚯,这么多。”王也脑筋与目光一起飞速转动,决定强迫自己对桌子下面一沓写着相同内容的纸产生兴趣,“这是诸葛家祖传的体罚方式?”

      后知后觉的诸葛清总算捕捉到了气氛的微妙与王也的不自在,虽然并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但还是体贴地端坐了回去。

      “体罚谈不上,无非是长辈的苦心。诸葛家的孩子若是做错了事,很少被打,大多数是被要求抄写这些文稿,字须端正,不得涂改,也算是磨练心性。”

      辨忠奸,识善恶,明得失,进退有度,分寸得体。这是诸葛本家每个孩子都接受的教育。

      王也细细翻检,发现前头十来张还是钢笔字迹,而字迹最新的几张却是毛笔的簪花小楷,不禁有些疑惑。

      小清则有些不好意思:“前面几张写得心浮气躁,师父看了嘱咐我用毛笔重新抄写,所以慢了许多。字也不太好看,献丑了。”

      王也并不太懂欣赏书法,但也瞧得出这练字的时间并不短暂,离名家自然是差得远,不过也足以甩他好几条街。浮躁么……倒是没看出来。

      “咳……”王也整肃容颜,将手中十几张工工整整的《出师表》叠好放在桌案上,颇有些勉为其难地开了口,“那你这次是为什么要被罚?”

      “师父说要将你请出村去,并禁止我与你再有往来。”

      没有什么撒谎的必要,诸葛清答得很干脆。

      “听起来不是什么大事,照做不就完了?你学奇门显像心法的时候没学过‘术士就要顺势而为’这句话吗?”

      人家姑娘为着这份交情在这抄了三天的文章,不安抚也就罢了,还有闲心来这说风凉话,王也这句话落在不知情人的耳朵里实在是太过不解风情。这人于修行之路上算是半路出家,说话戳人肺管子的本事倒是天赋异禀。

      然而他面对的是诸葛家的女儿。

      “你是哥哥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诸葛家没有这样的待客之道。而且,逼你出手的是我,产生好奇的是我,不顾你的提醒设法追问的也是我,没有要你承受后果的道理。”

      坦坦荡荡,连迂回也无。

      “你们术士讲究顺势而为,我不是。”诸葛清垂下眼睫,“师父有她的考量,我只是承担我所做选择的后果。”

      王也有些动容,诸葛青,诸葛清,这兄妹俩相似却又不同,但对于“道”的追求显然是一致的,大约这也是名门风骨吧。

      说到师父,诸葛清想起那天她老人家脸上的震惊和担忧,而她自己倔强地坚持不与他绝交的这份心,全然是为了心中的“道”,还是有那么一丝私心呢?

      那私心,又有几分是对于他的绝技,有几分是对于他这个人?

      “等等……你,来的时候,遇到我师父了?”诸葛清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着眉问。

      “遇到了啊,不然我也进不来不是?”这个答案看上去十分理所当然,王也并不明白她为什么单单把这个拎出来问。

      “她……没有为难你?”诸葛清有些担忧,这人不是来告别的吧??师父不会直接把人赶走了吧??

      “没有啊,”王也挠挠后脑勺,“老人家人挺好的,通情达理。”

      这不对。

      诸葛清原以为师父要求她断绝来往是因为她不了解王也,误以为他心怀不轨,所以她据理力争。

      师父不听她的解释,却直接将本人放了进来。

      这算什么……诸葛清有些茫然。果然是因为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还是他这人真有什么本事打消了师父的疑虑?

      诸葛清盯着王也想着事出了神,王也则被看得又不自在起来,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诸葛清。”诸葛清被这一声唤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把这位过五关斩六将来探望她的朋友晾在了一边,连忙不好意思地笑笑。

      著名教育家王也先生饶是再钢铁直男,想到面前这个向他带着歉意笑着的姑娘刚刚为了维护他跪了三天,也觉着心上像被人吹了口热气,不由得语气措辞都柔软了不少。他难得不怕麻烦地斟酌了下措辞,甚至带上了几分笑意。

      “我这里有一个可以不用再受罚让你出去的方法,你要不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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