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 19 章 ...
-
原来是个梦……
我擦擦冷汗,莫名的松了口气,一面挽了挽蓬松的头发,一面向外间走去。
宜夏正伏在桌上打盹,手边是绣好大半的淡紫色绢子,其上的溪铃兰果然描得栩栩如生,碧叶葳蕤,弱花胜雪,花叶错落有致,绢子一角还描了个小小的“秋”字。
我见了十分喜欢,顺手抓过细看,真是越看越喜欢,一面胡乱把她摇醒,一面责她:“怎么对着风口睡着了,仔细头痛……”
“什么时辰了?”她揉揉额角,喃喃道:“怎么睡着了?”
我瞧了瞧日头,估摸着如月也该起身了,遂笑道:“是哦,也不知睡了多久……是时候到前面去了。”
“我还没绣完呢……”她劈手夺过我手上的绢子,嗔道:“看小姐把你惯的,什么都不会做了,以前还……”她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抿着嘴只管笑。
“以前怎样?”我见她笑得异样,心想准没好事。
“咳、咳~以前还见你练女红挺勤的,就为了那回的事,连针也不耐烦拿了……连这么小的活计,也要我亲自出马……”她比了几根彩线,最后拈了一根海蓝色的,开始绣那个“秋”字。
“……”我无语鸟……明明是她自己主动说要帮我做条绢子的,现在说来倒好像是我苦苦哀求她似的。姐姐我六岁就开始住校生活,六年级常常在自己的被褥、衣物上绣个名字做记号了,十六岁时还在洋裁店打过几天工,刺绣上好歹也学了些皮毛……
她见我龇牙咧嘴颇为不服的样子,又笑了一回,一面针走如飞地对付手上的活计,一面提醒我道:
“不记得了?那回你绣了个荷包,荟芸轩里竟没人猜得出绣的是个什么东西,你恼得几日都不理人……最后啊,还是大少爷聪明,到底猜出了谜底~还宝贝似的收了去……呵呵……”
“是个什么东西??”汗死了,原来知秋这方面比我还菜啊……
绣个东西出来居然没人认得,我都没做过这么晕菜的事!!听宜夏着重念那句“什么东西”时真是压了一肚子笑意,我竟有一种想撞墙的冲动……
她漂亮地将线尾打了个结,用小剪子剪了多余部分,绢子终于搞定了……
“不过,我还真不记得你当年绣了个什么东西了……”她笑着把作品递给我,开始拾掇针线,“那个…什么…实在是长得太奇怪了……”她摇摇头,见我正怒视着某人,忙斟酌了一下用词,一面又笑。“那时你就这表情……咦,你自己也不记得是什么了吗?”
我?我记得个鬼!!什么猴年马月的事,那时我还没穿过来啊,好不好!!
“小姐该起了吧……她夜里定睡得不塌实,眼圈都黒了……”她见我有些恼了,忙岔开话题正色道。
怪道如月这几日总没精神,想来是天太热,夜里难以入睡,白日里又补眠不足,才短了睡眠。深表理解……
在校时,我们哪个不是一年到头睡眠不足的,上课打个盹啥的都是可以谅解的,只要不讲梦话、不打胡噜、不梦游就行了……
宜夏拍拍衣裙起身,拉着我的手一努嘴道:“愣着作甚,走吧。”
如月的寝房一如往常的寂静,沉水香袅袅的白烟从桌上的小鼎中徐徐逸出,室内幽凉如雪洞一般。床上的被褥齐整得放于一侧,卧室的主人却不知所踪。
我与宜夏直走到前院才找到如月,见她正坐在院中最大的一棵桂树下,倚着七弦琴出神。我和宜夏都是一愣,自进宫以后我们再没听如月弹过那张琴――就是元澈他们也无缘做一回知音人。
“小姐好兴致啊~~”宜夏嘟着嘴上前推了推如月道:“自个儿受用这琴声,也不叫上咱们!”
“小蹄子~就你怨气多……”如月闻言笑着在她圆嘟嘟的脸蛋上拧了一把,立起身来整了整衣裙“多日不练,手上都生疏了……只怕都不入你们的耳呢……”
“怎么会呢……”我亦笑,京中谁人不知柳二小姐琴画双绝,与当年柳大小姐的柳书洞箫有得一拼。
只是奇怪如月从未在外人面前抚过这张七弦凤尾琴……
“不早了,是时候吃晚饭了……”我的胃又开始告急了,也不等如月指示,抱了琴就往屋里奔。两人的笑声从我脑后传来,我忽觉浑身一寒,眼皮不由自主连连跳了好几下。
晚餐十分丰盛,尽是我素日喜欢的菜蔬,但莫名的我忽然失了食欲,才吃了两口芙蓉蛋,便如吞了两锅沙锅饭一样撑得慌。更奇的是,眼皮从抱起七弦琴那一刻起就一直跳个不停,心里惶惶的,一丝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头昏昏沉沉的,实在没了胃口,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小屋,关紧门窗好好睡上一觉……
我托着头皱紧了眉头,才搁下了筷子,就见如月与宜夏几乎同时都看向我,仿佛看到什么稀罕东西似的。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可能点心吃太多,存食了~堵得慌……”手无意识地拨弄着筷子,寻思着找个什么理由提早离席去休息……
“既然身体不适,就先下去歇着吧。”不愧是如月姐姐,一眼就看出我想什么了。我赶紧道了声谢,强压着胸中阵阵不适退出如月的寝房。
出了垂花门,不由一怔。
又是这条游廊。
我心中惴惴不安,不能抑止地想起梦中的情景,天色也是这样暗得异样,冗长的游廊在昏暗的灯光下似乎看不到尽头。胸中的寒意未消散,有些刻意地观察着四周,熟悉的庭院似乎并没有任何不妥。且走且仔细打量着两侧的宫灯,每一个都是凤头纹加朱红流苏的――也与梦中的不同,这才略觉安心,脚步也缓了许多。然而没走多久,一丝不安又涌上我心头,总觉得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在窥视这边……细碎的脚步声从我身后响起,我不敢回头看,不由自主加快了步子……忽然,一只手搭在我肩上,脑后是呼呼的喘气声。
我浑身一抖,脚都软了,僵在那里不敢动……
半晌才听到宜夏的声音:“呼呼……你…怎么…走这么快…有鬼在追你么…呼……”
“咳!你吓死我了~”我抚着胸口,心脏还在扑扑乱跳。
宜夏吁了口气,上前挽住我的手,歪着头笑道:“怎么?你也会被吓到?”
拜托~人吓人吓死人啊~~我翻翻白眼,见她提着个六棱篾金漆盒,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早被宜夏瞧见,拧了我一把道:“不用看了……都是给你的。小姐怕你夜里饿着,特地叫我送来的……”
我闻言心头一暖,深赞如月细心。一面又问她:“小姐歇了么?”
她看了我一眼,分明是说“怎么可能”。我不禁叹了口气,真搞不懂如月是怎么想的,她又不用考试、升学,这么拼命读书习字做什么?何况她身子一向孱弱……
想着不觉已到了我的屋子,拉着宜夏进屋坐下,揭开盒子一看,一盒装的都是些养胃消暑的鲜果、点心,我心情大好,身心不适也缓解许多。宜夏与我闲谈了少顷便回房歇息了。
一夜无梦。
天色甫明,我便从睡眠状态瞬时转到清醒状态(穿越以来未有此现象),就像当年高考第一天的早上一样,醒来之后就怎么也睡不着了,今天心情似乎特别High~~
在床上翻腾了好几圈,好容易熬到卯时(早上6、7点)的样子,便无奈起身。梳洗毕,信步往如月寝室走去,一路上深吸轻风徐徐、沐浴晨光微微,十分愉悦!
负责洒扫、拾掇的小宫女们见了我都十分讶然,大约料不到会在这个时刻发现我罢……
我笑吟吟地向每个人道了早安,天气不错心情也好……
“姐姐早!”汀兰迎面而来,见到我,一如他人一般颇有些惊讶。
我并不理会,只笑问她:“才人可起了么?”
汀兰微怔,轻道:“姐姐忘了,才人的梳洗这几日都是宜夏姐姐伺候的……今儿宜夏姐还未……”
我拍拍脑袋,还真忘了这茬!如月早晚梳洗、更衣都不喜外人经手,多是我和宜夏侍侯,沐浴时也不用人在身侧,与我想像中的那些喜欢边洗澡边让人在一旁撒花瓣的千金小姐大相径庭……
“你们备好东西,今儿我来伺候才人……”难得起个大早,总要找点事做吧。
一个多月来,我每日高卧躲懒,几乎忘了做丫鬟的是什么样子的了……
宜夏姐每日早起早睡独立侍侯如月多日了,我若再不表现一下就太不够意思了……
汀兰听说忙应声退下。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踏着轻快的脚步,勤劳美丽的小丫头知秋姐姐我来了~~
我端着一盆清水,哼着小曲走向如月的卧室,才过垂花门猛然瞥见廊下原来种了一棵十分茂盛的石榴,足有一人多高,枝叶甚是葳蕤繁茂,葱葱郁郁的,就是在它身后藏上两个人也一时瞧不见。只可惜榴花时节已过,空余一树凝碧,但不知怎么的我刚一看到它,就不由自主联想到一树火一般的花朵迎风傲立的英姿……
“榴花深处照宫闱”,莫名地又想到这么一句话来,元春的判词让我心中一黯,如此明艳的植物一与莫测的宫廷联系在一起,果然让人顿觉消沉。
快步走到如月寝室门外,却见卧房的那两扇镂雕着五福梅花式样的高级文物门竟是虚掩着的!
难道她早起来了?
我满腹孤疑,因着手上拿了个铜盆,只得侧身用肩膀顶开房门跨进屋中。
顺手将盆子放在外间桌上,揭了帘子走进内室。
室内寂静得异样,珠帘未卷,两窗紧闭,昏昏暗暗的。
空气中还残余着昨夜松香淡淡的气味,只是这熟悉的香味中却掺杂了一丝陌生的气息,我一时竟辨不出是什么来,正欲去开窗,未留心脚下踩到一团软软的东西,不禁皱了皱眉,那天的□□害得我够呛,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难道如月的屋中也……
等了一刻也不见那东西有什么动静,便放下心来,先开了南边的那扇大窗。
阳光直泄而入,清新的空气随之汹涌而来,一扫室内沉闷之气。
我回身看了看刚刚踩到的东西,不由吃了一惊,慌忙拾起,是一件衣服,一件如月的寝衣!
一条衣带已断,落在双面仕女雕花屏风屏风前……
我觉得颇为不祥,心里涌起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