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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成为嫌疑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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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连环杀人案的嫌疑犯。
在被警察传唤之前，网络上的舆论就已将我“定罪”，我成了数万网民口诛笔伐的对象，成了2022年7月10日高庄杀人案目击证人在网上发帖指认的真凶。而高庄杀人案，是八角锤连环杀人案中的第三个案件。
我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查看着这起案件的相关报道，任凭电话不停嗡鸣。恐惧就像一只真空泵，在不停地抽走这个房间内的“空气”，我被挤皱压扁，濒临窒息。我费力地伸出手，按住桌上的手机，大口喘气，拨出了一个我认为唯一能救自己的号码。
“喂，我要报警。”
我拨打了110.
不久后，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陈勤，24岁、身高176、体重64kg，艺名陈子奚，在演艺行业工作5年。”眉间川字纹明显的警察手中拿着资料，念到这里时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紧张地补充道：“我从大二开始当群众演员。”
警察说：“没人问你这个。”
我有些难受，缓了一下心脏不适，心情低沉地说道：“10号那天我在《流川》剧组拍戏，拍摄地很偏远，早上6点半就集合出发，上午和下午我都在A组，晚上又去了B组，一直拍到第二天凌晨四点才和同剧组的演员一起打车回去。网上有人指认我是杀人凶手这件事真的很荒谬，我在这之前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个案件，搜索过相关新闻之后，我决定报警，但你们那个时候应该已经在上门传唤我的路上了……”
警察说：“发帖人声称自己目睹了凶杀，因为害怕被报复所以不敢出来指证，没想到后来却在电视里看到了你，发现你是一个演员。他想到你背负命案却还光明正大地当着明星，被人喜爱和崇拜，心里更加痛苦，最终选择匿名发帖揭露你。”
我坚持道：“我有不在场证明，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可以为我作证。”
“在传唤你之前，我们已经对剧组所有工作人员进行了问话，确实有很多人能够证明你当天在剧组，但没有人能够证明你从7月10日早晨6点半到次日凌晨4点，一直在剧组。”
“拍摄地在路马山，案发地在高店，来回至少要半天时间，我没有机会消失这么久！”
警察掷地有声：“我们手里有案发现场的证据。”
我倍感荒唐，盯着墙上的圆钟，精神疲惫至极。传唤的时间上限是24个小时，我将会在这里坐上一天一夜，听对方用各种证据来质询我。但自警察和我一起踏出家门那一刻，网络上对我的审判应该就已开始。
一个被传唤到警察局的人要怎样证明自己无罪？
我没有杀人。即便自己身陷舆论漩涡，在看到记者对死者家属的采访时，我仍会忍不住与他们共情。我讨厌争斗、厌恶犯罪，我是最最普通的社会中的多数人，是平庸那根绳索上被捆紧的蚂蚱。
我从群众演员到前景再到特约，一直到成为网剧中的男三号，用了整整五年。我不是什么明星，我没有被很多人喜爱和崇拜，我甚至没有什么所谓的黑粉，这让我想不到到底谁会诬陷我。
这也让我想不到，谁能救我。
我只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到我的家人，我只能寄希望于真正的罪犯可以早日被绳之以法。希望如此渺茫，我在这场传唤中迅速消沉下去，只能被动配合警察调查，连话都听不太清。
“陈勤、陈勤，我说你可以走了，”警察拍了拍我的肩，“你的朋友来接你了。”
我用手撑住桌面，僵硬地弯腿站了起来。
“走侧门，车停在院子里……”我的好友柏瑞阳见我出来，连忙将帽子递过来，“喏，赶紧戴上。小苓，你先出去，我们错开走。”
待柏瑞阳身边那个姑娘走后，我问：“她是谁？”
柏瑞阳说：“你的站姐啊，你应该很眼熟吧？反正我帮你管理后援会账号的时候，她有来联系过我几次。”
我有些着急：“怎么这个时候还把人家牵扯进来？”
“你能这么早出来多亏她好吗？”柏瑞阳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你进组的时候她在跟拍，她手里有你10号那天的出工、拍摄、收工视频，她为了你还去找了《流川》这个剧组主演的站姐和代拍，把你杵在犄角旮旯里的照片和视频片段都买了下来。她下午联系我，赶到这里来帮你做人证，一并把原始视频也交给警方了，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我有些惊愕，在印象中，我没有这种会一直跟拍的站姐，更没有像她这样的死忠粉。
我当群演当了好一阵子才去考了前景和特约，辗转上百个剧组，剧播时露面的时间加起来一共才十几分钟。后来终于勉强当上了小配角，演的都是些毫无个人魅力可言的角色，根本没有几个人认识。去年和今年运气稍好，在几部比较热的网剧里当上了有名有姓的配角，演过古装剧里风流成性的世家公子、一部演艺圈题材里的三流明星、一部刑侦剧中的杀人凶手……
那个三流明星确实在设定里有一些粉丝，但我没有。
“我们赶紧走吧，在这里待久了也不好。”柏瑞阳转头看了下周围，把住我的肩，带我往外走。我眉头紧皱，心里惴惴不安，跟着他迅速地上了车。
“谢谢啊，前门儿停不了，更何况好多记者围着呢，多亏您愿意让我进这停车的地儿。”柏瑞阳摇下车窗对门卫连连道谢，说完后升上窗子，低声跟我说，“赶紧低头，最好趴后座上，如果没记者认出来追我们，我就把你带到我那儿躲躲。”
我鼻子有些泛酸，说：“哥们儿，真的太谢谢你了，我进了警局，恐怕人人都避之不及，你还愿意来接我……”
他把住方向盘，盯了几眼后视镜，见没人跟才放松下来，说道：“这么见外呢？少说两句肉麻的，我不爱听。”
“因为你是被冤枉的啊，那天你本来就一直在剧组，”那个叫做小苓的女孩儿从副驾驶上回过头，对我说，“子奚，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帮你的，网上有人可以发帖污蔑你，我也可以发帖公布证据维护你。警察都已经让你回家了，他们没有理由继续谩骂你。”
我于心不忍地说：“姑娘，你不要蹚这趟浑水了。这个连环杀人案已经引起了大众恐慌，那个匿名发帖人把矛头对准我，让大家愤怒到无以复加，如果你这个时候站出来帮我，他们会转而来攻击你的。警方会出网上通报的，我也相信他们会继续查下去……等事情水落石出吧，我不想连累你。”
她垂眸，面露苦恼地叹了口气，说道：“可是我想保护你。”
柏瑞阳突然出声感叹：“天啊，陈勤，你上辈子是不是背着我干什么好人好事了，这辈子竟然有这种福报。”
我说：“你少在这里嘴贫。”
柏瑞阳没理我，侧过头对她笑了笑，说：“谢谢你对我朋友的支持，陈勤这个人，我太了解了，不可能干违法乱纪的事儿。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也别着急上火的，非要去网上冲锋陷阵，你把那些视频资料的备份传给我，该澄清的、能澄清的，我们这边会做的。最近你也少上网，别影响了生活。对了，小苓，你在哪儿下车比较合适啊？”
“那好吧，”她的声音低下去，指着前面的瑞恒大厦，说，“就停在这个大厦前的广场吧，我家就在附近。”
“好，”他一脚油门，把人送到广场，探头说了句，“我先把他安置好，我们后面再联系。”
直行一段路后，他在前方转弯把车往回开。
我看了看窗外，这才发觉他原本开的方向根本和他家南辕北辙，也不是去我家的路。他在说话之际，一直在开着车乱跑，不仅没让记者跟上，还没让这个粉丝知道我的去处。
“柏瑞阳，你……”
“你现在沾上的可是命案，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你住哪儿。”
“你难道真的怀疑我和这起命案有关吗？”
“有关个屁，我剖了鱼让你刮个鳞，你都不忍心，还杀人……”柏瑞阳将车驶入高架桥，问我，“陈勤，叔叔阿姨那边怎么样了？”
“看到新闻的第一时间我就拜托大伯把他们接走了，应该没事的。等到了你家，我再跟他们联系。”
“不去我家，我带你去一个更偏的地方，特安全。”
“合着你刚才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我看着车内后视镜，发现柏瑞阳竟然笑了起来。他说：“胡说，我十句话里八句是真的，说两句假的虚晃一下怎么了？这么高的实话比例，佛祖也会原谅我的。”
我紧张得汗水涔涔、肢体僵硬，心中沉重不堪，却也在此时忍不住笑了笑。他瞥了一眼车内后视镜，与我短暂对视，又认真地看向前方。
他安慰我：“陈勤，会没事的。”
从小到大，向来如此。我们凭借着互相的鼓励来到这个大城市，想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尽管这一路走来屡屡受挫，证明着我们其实没什么天分，太过普通。但前方的路绵延而无尽头，平凡的人，也有资格不断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