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9、Volume.54 ...
-
Volume.54
斯凡特简直气急败坏!
他很少有暴跳如雷的时候,尽管外表上与他本身气质并不相符合,但怒意磅礴,完全可以从眼梢的犀利程度体现。他刚替细凤和安娜处理完毕外伤,回头杰罗又带回来这两位。其中一位还是老油条了,堪称为医师的天敌。
斯凡特看到这人的面孔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先替他瞧瞧吧。”Giotto不露声色地避退,示意自己无妨,让他先去替英诺森诊治。遍观伤情,确实是这位公爵先生最为严重。肩头的子弹擦伤在他眼中倒是不值一提,子弹没有打穿嵌进去,不过是皮外烧伤,处理起来很快,但……
斯凡特眼皮一沉,视线胶着在英诺森的腿部观察。
“我有告诉过你可以自由行动了么?”
“没有。”英诺森老实答。
“你是怎么做到的?”
“使了点能力活化细胞。”
“副作用什么时候出现?”
“说不准……”
斯凡特的问题英诺森答得认真,没有半点敷衍。而不清楚的部分,是因为他自己也难以预测。遇到这么倔、屡教不改的伤患,每次都是旧伤未愈再添新伤,身为医师恨不得拍死他算了,省得来回折腾。不满之色浓郁,余光瞥到Giotto拧紧了眉头垂眸紧紧盯视,那点怒气及斥责在喉咙口徘徊两圈,未免被自家上级BOSS开除,最终还是消弭在了唇齿间。
让英诺森褪下和服一边大袖,扯掉先前Giotto胡乱包扎的渗血布条,动作麻利地处理好肩头的子弹擦伤,消毒止血,缠好纱绢,铜剪刀剪断,扎紧。
跟着才是艰巨的任务,回忆过先前的情形,考虑再三后先给他固定上了层夹板。
“从这秒起就不准多动了。半步也不准。”他加重音强调,指使一旁的杰罗将他背上二楼房间。
他们俩盘租下这栋独立建筑,暂居在威尼斯的这段时日里特别留意过,目前算安全。
窝藏个两天瞩目焦点的英诺森·苏沃洛夫及Giotto·彭格列还是办得到的。
杰罗点头正要动作,Giotto伸手阻拦。在他疑惑的视线,还有斯凡特见怪不怪的视线底下走过去,在沙发前背对着人微微屈膝,脖颈稍扭向侧后方,英诺森接收到他的示意,沉默不语。就在杰罗以为气氛大概还要再僵持下去时,英诺森伸长了手臂,去揽住Giotto的双肩。
Giotto将他托起,架住他不能用力的腿。
两个男人身量体格上实际差不多,但Giotto真正将他背起时,发觉他真的比看上去要消瘦。
“我背他回房就好。你们刚才有遇到麻烦么?没受伤吧?”
挪步之前Giotto不放心地问。
“没事没事,上你的楼去。”斯凡特挥挥手把他打发了。
为免太过炽亮而招摇,屋子里只点了几盏黄铜灯。旋转楼梯半陷在昏暗里,一步步缓慢而稳地拾级而上,颇有年岁的厚木板在脚底下发出嘎吱嘎吱的低沉呜咽。
杰罗收回注视的目光,跨下紧绷在胸膛的一口气,斯凡特递给他一杯睡前安神用的葡萄红酒,酒精含量比较低,杰罗手指托起高脚酒杯,低头凝视着泛开的涟漪:“Osteria Alessi那边的风波似乎已经平静了。我刚从那边回来,都不需要我出手摆平。尽管不怀疑细凤的能耐,但是……我猜测,是有人在背后加持。”
“威尼斯总督?”斯凡特神思一动,想到了这个人物。
完全是没有接触过的陌生,只有名头如春雷贯耳。
“嗯。”杰罗讳莫至深地颔首。
观之反应,斯凡特问道:“你了解些什么?”
杰罗却摇了摇头:“只有部分。关于他的事我也是一知半解,猜测多于事实呀。”
“会这么简单就结束吗?”自言自语地低喃。视线朝向楼上亮起光源的房间引去,腥风血雨的中心,那两位可都还四肢健全着。众人争抢的原石呢?它被藏在了哪处秘密之境?明面上是奥地利的政治傀儡,威尼斯总督——恺撒·珀尔修斯的真正目的,究竟又是什么?
杰罗捏了捏紧拳眼。紧迫的双眸中溢过一缕寒芒,唇角略略弯起:
“凡此种种……简直,迫不及待啊!”
狂欢节盛大的首日落下帷幕。水城仍然深陷在酣畅热闹的氛围中,直至一片欢声笑语,水声潺潺的背景底下,赫然爆发出漆黑的滚滚烟雾,以及冲破了浓烟蹿上青空的大火。
那些和平表象终于骤然被打散成了碎片,曝露出底下岌岌可危的真实。
——是总督府的方位!
这场毫无预兆,突如其来的火灾降诞在圣马可区的上空。硫磺的气味充沛,不慎吸入就是张牙舞爪着要将人肺部全染黑的势头,厚重云块连绵山脉似的横亘在天幕上,阴霾久罩,活水也似乎缓慢了流速,变得粘稠而凝固不动。
哥特式宫殿童话式的外表淹没在灾难构筑起的侵害中。
英诺森似有所觉地挣扎着起身,眉头蹙得很紧。Giotto刚从底楼餐厅端上来一杯温热的牛奶,就见本该躺在床上好好歇息的家伙又坐直了身,右臂裸.露在衣袍外,缠着绷带的半身灰扑扑的,印出脏脏的血污,正纠结着眉眼望向窗户外头的世界。
帮他简单换过药,早餐搁在床头柜上,Giotto将换下的污秽物都带走。
临走前他回头,静静注视英诺森迷茫瞥来的双眼:“没事的。深埋在这一切的背后就算存在有再危险的局,你现在也别思虑过多。”
“不是……”英诺森张口,却不晓得如何解释。
“休息吧。”Giotto语调温和地叮嘱一句,轻轻捎上门扉。
事发三天后,威尼斯街头取而代之某张通缉令的,是来自总督府新颁布的通告。
Giotto压低了帽檐,转身从人群中小心挤出,脑中还在分析着通告内容。三天前那场大火的阴霾久久不肯退散,遗留痕迹浓重。据闻总督府主庭园中最为重要的巨人台阶一片焦黑,那片为历代总督加冕的神圣地方彻底遭致了毁坏。更重要的是,奥地利政府的尊严无法弥补。
也难怪总督府雷厉风行,做出这么大动作。
而字眼行间,诛心之语。箭镞全是向着最近这段时日中涌入威尼斯地界的大批不明人士。
恺撒·珀尔修斯,他明确地将矛头直指黑手党!?
分析过这一条,他脑中又猛然蹿上来先前阿诺德偷偷来寻他时带来的消息。
多方来源的信息拼拼凑凑,利益趋向一致,结果显而易见。
“恺撒要做的不止是搅乱黑手党这滩浑水!他的目标比这更有意义的多,我们猜测下吧,他这样引来大批觊觎原石的黑手党,趁着他们还在威尼斯地界范围内,总督府又适时发生‘恶劣性质的重大火灾’,惹得奥地利军方勃然大怒,视线焦点不聚集到黑手党身上去,反倒教人奇怪。”Giotto冷静地陈述道。
他看了一圈伙伴,G低着头思索,杰罗赞同地颔首,斯凡特叹了口气。
“都在他设下的局里。”
“而且,之前没有告知大家。其实阿诺德来找过我,消息么,这里倒是有一个。各位自己判断。费迪南二世在威尼斯布置有眼线,哦这点本就毋庸置疑。他派阿诺德来是有人要寻,那点秘辛我们就不具体谈论了。但……”Giotto食指戳着头颅,不无头痛地补充道。
“也就是说,十分之七的几率,他有可能会和恺撒搭上线?”杰罗说。
话落,会议室陷入肃穆的沉默。
情势严峻,他们若继续停留在此处,结局俨然勿需再怀疑了。
费迪南二世原本就对无视封建法令,逍遥在他统治之外的黑手党深恶痛绝。这一次之后,必然会采取浩浩荡荡的大阵势,将意大利的土地完整清洗一番。
“我说,岂止是给黑手党阵营重新洗牌,恺撒这是瞅准了费迪南二世想要制裁改革派的心思,摆尽所有棋子地布置下如今这幅局面啊。意大利这是要开展新的政治斗争了,这男人真——可怕。”
杰罗啧啧惊叹。
“烦死了你。”斯凡特给了他个白眼。
他父亲就是遭处死在冤狱,也难怪观他脸色,平静的表面下情绪似有无法控制的波动。
故作轻松地一晒:“弄这么大阵仗,于他而言,意义是什么呢——黑手党的毁灭,亦或是王朝的倾覆?更也许会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然而空气始终如大肆拉开的弓弦般紧绷着,郁热而恼人。
Giotto不言。蔚蓝色的眸子投注向窗外,白鸥振翅掠过湖面,朝向悠远的,未知彼方尽头的青空。
“要变天了。”他只低低发出喟叹的声息,“都尽快地去做好准备吧。”
圣伊登街不复往日嬉闹游乐。有脾性暴躁的客人不顾阻拦冲向主楼,却被先前从未见过的保镖拦截,直接扣押带走。街边墙瓦上,枯燥的风卷起布告纸微蜷的一角,将印刷字迹都吹模糊了笔画。
人群中窸窸窣窣,逐渐散开某则小道消息:圣伊登街人去楼空。
此处的人,所指的自然只是花街主人细凤,还有紧随在她周身保护她的安娜。
加百罗涅、彭格列、细凤、莫里、安德烈一行人光明正大从澙湖分别坐船离开威尼斯,总督府派了隐秘的走狗来捎话,Giotto固执地抿紧了唇,面上摆着和善与人的笑容:
“谢谢总督先生的好意放水,细凤会安全,所以就两不相欠吧,在此别过。”
那名部下亦晒了晒,未再多说一句,目送船只飘摇向更深的水域而去。
“那群人里面,并没有见到英诺森·苏沃洛夫公爵的身影。”
他在返回后单膝下跪,忠诚地向他誓言终身忠诚的总督大人宣布这一亲眼所辨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