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红尘》望枝春野

15、会乐

　　是只小猴子，长得圆鼓鼓的，看起来生活条件很是不错的模样。一双眼睛瞪成了铜铃，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中倒是没有恐惧，娄启只看到了好奇。

　　小猴子试探性地一点点地接近，好像脚下的湿滑腐叶对他没有任何用处一般，就那样稳步前进，顺着他矫健的步伐逐渐靠近娄启，拐个弯站在了他的面前。

　　一人一猴便那样对视着。

　　最后还是娄启憋不住了，这小猴子对于他来说当然没有任何杀伤力，怪只怪自己现在只能在原地打滑，起不来而已：“你哪里冒出来的？”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主要是因为已经在这里躺了这么长的时间，虽然还没有繁星漫天，但称得上已经过去了一天的时间，他的肚子早便饿了，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当然期待阿四能够尽快来将自己解救出去，只是这种期待倒像是疯草一般狂长，如果不稍微压制一下的话，恐怕娄启还没有饿死，都要先被自己的想法困住、慢慢熬死。

　　他当然不害怕在这种地方过夜或是待上一两天，心中却简单地期待着阿四如同神一般地降临，将他从这污泥之中带走，再次回到温暖的山洞之内。

　　那小猴子奇怪地盯着他，而娄启同样低着头皱眉报以不屑的眼神：“喂！你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要碍我的事情啊！”

　　小猴子像是听懂了娄启的话语也一般，但是表面上没有什么奇怪表情，仍旧那样好奇地看着他，然后如同猫咪一般探出自己的修长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在娄启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大包：“ 啊！”

　　还没等娄启从下意识地遮挡转换过来，那小猴子已经跑得远远地，足以让他够不着的地方，然后一溜烟地钻进了灌木丛之中，那灌木丛虽矮，却也足以遮掩那小猴子的行径。

　　娄启正要好好发作一番，即便只是对着永远不会回复的灌木丛，但猛然却听到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你还能有什么事情让他妨碍的？”

　　正是阿四！

　　那声音从小猴子躲藏的灌木丛远处出来，紧接着便传来了人走过灌木丛的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没一会儿娄启便看到了阿四，他的肩头上还站立着刚刚那只小猴子。

　　“阿四！你可总算是来了。”他好歹算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径直也仰躺在地面上，也管不上臭不臭脏不脏了，便直接躺在了上面，然后他看着那猴子也跟着跳了下来，一脚便落在了娄启身旁，“这猴子——”

　　话还没有说出口，娄启便忽然想到了什么，“别过来！”

　　“什么？”但这话早已经说晚了，阿四的脚已然踏在了那藤蔓之上，还没有等他的另一脚从灌木丛之中踏出，只是抬起而已，然后整个人便径直向前摔去，朝着娄启的方向。

　　娄启眼下意识地用手去接，但冲击力实在太大，空中划过一道看不清楚什么模样的曲线，紧接着两人在空中相遇，然后便一起倒下。

　　娄启接着阿四，搂住了他的脑袋，这才算是保住了阿四的脸庞不至于受腐叶侵扰的烦恼。

　　“我都说了让你别过来了！”娄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的不耐烦。

　　“那你怎么早说一会儿？”阿四尝试着从娄启身上起开，两只手紧紧挨着娄启两侧，一把压在了腐叶之中，沾了满手的淤泥脏污，只是娄启却仍然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脑袋，不愿松手。

　　娄启一时语塞，直到听到阿四略带有气愤的“起开”，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他的脑袋。

　　“你看你身上和我一样了吧？”娄启向他展示着满身的泥污，无论是前面还是背面，已然被他折腾得不成样子，这衣服看起来都是不能要的程度了。还是阿四的，娄启倒真有点舍不得。

　　阿四向他投去了一个白眼，就好像在说“这还不是你自己不老实的结果”。

　　“我可是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等你了！”娄启想要解释些什么。

　　“走吧。”阿四不想理会娄启，单纯地想要尽快离开，回去好好洗上一番澡才好。结果自己刚刚起来了一只脚，弓着腰要从地面上起来的时候却又脚滑，一屁股蹲到了藤蔓上，引得娄启阵阵大笑：“我就说不要让你过来了呀，现在咱们两个都出不去了吧？”

　　“闭嘴。”阿四又尝试起身，结果一次比一次狼狈。崖底森林他来过的次数算不上多，这里植被虽然茂盛，但是草药数量却极少，偶尔还会有些有毒的植物。

　　他们现在待的地方虽然算不上一个沼泽，但也是是众多植物腐烂之后的场所。阿四捏了一点淤泥，放到耳边闻了闻，实在是刺鼻得很。刚刚过来的时候便闻到了这股气味，他尚未多加在意，只不过是轻微的瘴气而已，结果摔进来之后只觉得味道更冲了一些。

　　小猴子在旁边踩落叶，然后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他们面前，又引得娄启生气，妄想用沾满了淤泥的手好好教训他一番，结果他欲犯罪的手还没有伸出，便被阿四及时制止。

　　两人现在谁也说不上谁脏，反正混到一起也是脏。阿四一抓娄启，娄启倒是起了劲来，偷笑着将淤泥悄悄地摸到阿四的身上。其实他更想在他的脸上抹上一道，白皙的皮肤只会在棕褐色污泥的映衬下变得更加洁净，尤其是他现在又没了胡子，看起来更是如同白玉一般。

　　只是娄启心里还算是有点数，这淤泥之中不知道有多少脏东西，可不是轻易能耍着玩的。

　　然后娄启便看到了那小猴子朝着阿四而去，他以为小猴子也要在阿四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大包，急忙去挡。结果还没有等到手臂挡在阿四面前，那小猴子便已经藏进了阿四的怀中，一派听话又顺从可爱的模样。

　　“？”娄启疑惑，又想起刚刚小猴子站在阿四肩头那般乖巧的模样，不免问道：“这猴子是你的啊？”

　　阿四应声点头，沾了污泥的手不能碰他，只好用还算是干净的手臂磨蹭了磨蹭小猴子的脑袋：“乐乐。”

　　“什么？”

　　“他的名字是乐乐。”

　　看着小猴子如同一个小孩一般一边盯着他一边缩进阿四怀中的样子，娄启越看越不是滋味。阿四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并且几乎没怎么叫过他的名字，但叫这小猴子却叫得这般甜。

　　这时候的娄启没什么脑子，如果被阿四知道他此时的想法一定会反驳道：“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当然没有什么联系，只不过娄启实在是看不惯在自己头上留了个大包的猴子，此时钻进了阿四的怀中。不过要他说的话，估计也说不出来这两件事情到底哪一件让他更生气。或许他心里有了答案，但是对于他而言，两件事合在一起才是现在的情况。

　　“在你怀里面怪挺老实的。”娄启指着自己额头的大包说道：“你看，刚刚居然还给我留了个见面礼！”

　　“定是你欺负他了。”阿四接着他的话说道：“乐乐平时乖得很。”

　　乐乐听懂了一般，在阿四怀中发出喔喔喔的愉快叫声。

　　“说不定只有在你面前才这么乖。”娄启撇嘴，将眼神从乐乐身上移开，心中已经盘算着什么时候好好收拾一下这小猴子。

　　“那不就够了？”阿四反问道。

　　娄启再再再次语塞，在阿四面前自己就像是有口说不出一般。分明偶尔的交流也算不上多，可是每一次他都会被阿四整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是啊，既然是阿四的猴子，只在他面前那么乖不就够了。娄启细细品味着这句话，觉得阿四说得甚是有道理，不愧是阿四。

　　但是却又有一股被噎住，想要反驳些什么的感觉，但娄启实在是没有想到该怎么反驳，憋了老半天才说道：“好歹在我面前乖些才好呀！”

　　阿四又瞥他一眼，像是在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娄启再次悻悻然闭了嘴，恨恨地瞪了怀中的乐乐一眼，明目张胆地威胁它。而后便被阿四察觉，“你要是敢欺负他——”

　　话还没有结束，娄启便体会过来，连连否认，转而亲切地望着乐乐，欲将自己沾满了污泥的手掌一巴掌糊在它的脸上，引得乐乐一阵战栗，急忙忙地往阿四怀中钻。毫无疑问，娄启又被阿四及时制止。

　　能赢得两次肢体接触，也算是值得了。娄启心中腹诽，傻笑着收了手。

　　此时刻繁星当空，不算多亮，但是足以照明的星光洒落下来，斑驳了地面。

　　阿四环顾四周，企图能够找到一些当做支撑的枝条，或是能帮助起身的一些工具。这时候的乐乐跑了出去，然后在灌木丛中窸窸窣窣，抓了好多片新鲜落叶回来。

　　那落叶呈鸭掌状，他们都说不出这是什么树的叶片，足足有人的一脚长、一脚宽。

　　乐乐又将落叶都一一铺在腐叶淤泥之上，重复着从灌木丛中到淤泥之中来回行走的动作。

　　“你是想让我们像你一样踏着树叶走？”娄启疑惑。

　　阿四点了点头：“试试？”

　　说做便做，阿四转眼之间勉力地坐了起来，然后首先是手掌压在了树叶上面，仍旧有些滑，但是树叶的粗糙叶纹与下面的淤泥稍微增加了一些摩擦力，已经变得不再那么湿滑。

　　阿四看娄启一眼，缓缓地尝试着在许多叶片之上迈出了第一只脚，还可以。他又尝试着缓缓地在脚上向下加力，看起来还是比较稳定的样子。

　　他便有些大胆的缓缓起身，两只手微微张开保持平衡，另一只脚正想要也踏上树叶的时候，娄启也不自觉地伸出了双手，以防万一。

　　一时间空气好似都静止了，正在两旁观看的娄启与乐乐也都瞪大了眼睛，两人一猴都等待着这是否能够成功。